不久後。


    東華帝君輕輕唿出一口濁氣,注視著清微化身的眼眸道:“你可以帶著蜀山弟子去北郡救災了,不過我也會去天庭進行求證,如果最終證實你在撒謊,那麽我一定會親自動手,將所有蜀山門徒全都從北郡趕出來!”


    “我沒有看錯你。”秦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東華帝君,從來都不是一個幽暗的人。”


    東華苦笑一聲,擺了擺手:“去吧,瘟疫麵前,救人如救火,耽誤片刻功夫,地府可能就要多出數以千計的冤魂!”


    “帝君,後會有期。”


    秦堯抱拳一禮,旋即帶著蜀山門徒迅速跨過南瞻部洲的南北交界線,由南郡迅速進入北郡地界。


    事實上,南郡與北郡的稱唿,並非這兩地在人間的官方稱謂,而是天庭對南瞻部洲的劃分。


    準確的說,是以長江為中心線,長江以南的地區為南郡,長江以北的地區為北郡,因此在天庭的認知體係裏麵,南瞻部洲是沒有什麽東郡西郡的,整個版圖隻有這兩部份。


    而隨著蜀山弟子飛過七星村,越過梅花鎮,橫渡長江水,抵達北郡後,標誌著天庭在南瞻部洲對蜀山的封鎖徹底失守。


    如果蜀山籍此在北郡地仙界成功插旗紮根的話,那麽人間對天庭帝後名位的供養將會直接少四分之一。


    這數字可以說是相當恐怖了,同樣是帝後聽說酆都侵染人間後寢食難安的主要原因!


    天界。


    瑤池。


    帝後端坐於禦台兩側,東嶽帝君黃飛虎束手而立,恭聽聖訓。


    轉眼間,寒暄過後,玉帝話鋒一轉,正式說起了自己的構思,將黃飛虎聽的一愣一愣的。


    老天爺,以東嶽泰山府取代酆都職能?


    這棋局也太大了吧?


    一旦崩了……


    想到這裏,他急忙掐滅相關念頭。


    自己這是怎麽了,還沒影的事情呢,怎麽會想到崩盤呢?


    未幾,玉帝滿臉微笑的講完了自己宏偉構思,緊接著便向黃飛虎問道:“東嶽帝君,你意下如何?”


    黃飛虎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陛下,想要完全繞過六道輪迴取代酆都職能,需要太多太多人力物力了,泰山府……”


    “這是天庭反製酆都的大計方針,天庭自然會全力支持你。”


    玉帝打斷說:“而在天庭的資源傾斜下,基礎建設肯定沒問題,就看你能不能像楊戩那樣成功駕馭這體係了。”


    黃飛虎:“……”


    對此,他真沒什麽信心。


    素有兵家鼻祖、武聖、百家宗師之稱的薑子牙,在當初封神時代的量劫中都沒鬥過楊戩,不僅封神一事做的極其勉強,甚至是不盡人意,就連其本身都沒能撈到一尊神位。


    而自己的本領還不如薑子牙呢,一想到要和酆都麵對麵的打擂台,他心裏又豈能不虛?


    “參見陛下,娘娘。”


    少傾,就在玉帝皺了皺眉,準備開口時,一名瑤池護衛倏而疾奔飛來,跪地行禮。


    玉帝默默將湧至嗓間的話重新咽迴肚子裏,轉而問道:“平身,何事?”


    護衛迅速起身,低頭說道:“迴稟陛下,東華帝君來了,說是有極其緊要的事情要立即麵見娘娘。”


    “極其緊要的事情?”玉帝挑了挑眉,下意識轉頭看向王母。


    王母抿了抿嘴,輕聲說道:“臣妾猜測大概是因為蜀山之事,請陛下傳喚對方覲見吧。”


    “不。”玉帝擺了擺手,道:“我並不想見到他,還是依舊由娘娘來接待吧。”


    話音剛落,他端坐於禦台右側的身軀便化作道道金光,瞬間消散於無形。


    王母無語,甚至感到有些可笑。


    她都不在意曾經的那些過往了,這位九九至尊究竟在避諱些什麽啊!


    “宣,東華帝君覲見!”


    少傾,她從禦座左側來到右側端坐,凝聲說道。


    “喏。”守衛躬身應命,迅速退出仙台。


    “娘娘,我要不也迴避一下?”黃飛虎抱拳問道。


    “不用,本宮與東華帝君之間隻有公事,沒有私事兒,不需要避著任何人。”王母擺手道。


    黃飛虎:“……”


    片刻後,一襲白色仙衣,滿頭銀發,宛若畫中謫仙人的東華帝君縮地而來,目光掃視過一襲甲胄的黃飛虎,旋即向王母抱拳一禮:“見過娘娘。”


    王母危襟正坐,嚴肅問道:“帝君不是在鎮守南郡嗎,怎麽突然上天來了?”


    當著外人的麵,東華帝君罕見的直視其眼眸,凝聲問道:“我來向娘娘請教一件事情。”


    王母右眼皮微微一跳,心底浮現出一股不詳預感:“何事?”


    東華帝君默默握緊雙拳,一字一頓地問道:“南瞻部洲北郡瘟疫是怎麽迴事?”


    王母麵色微變,嘴裏有些發苦,強裝鎮定地說道:“北郡瘟疫來源於北郡災民。明明是官府救災不利,可那些災民們卻將賬都算在了陛下頭上,甚至是砸了陛下的玉皇廟。是可忍,孰不可忍,陛下為防止這種亂象再度發生,才決定給北郡生靈一個教訓。”


    東華帝君心髒一顫,詰問道:“砸廟的是災民,就算是要懲罰,也是懲罰災民吧?為何在整個北郡範圍內散播瘟疫呢?”


    王母道:“北郡最多的就是災民,得瘟疫最多的也是災民。”


    東華帝君被氣笑了:“這是大規模的錯殺,冤殺!”


    “這是在維護天庭以及陛下的威嚴。”王母道:“不使萬民感到敬畏,他們便會無法無天。”


    東華帝君:“……”


    靜默片刻,他搖了搖頭,道:“就在來的時候,我已經放蜀山修士前往北郡救災了。”


    “什麽?”


    王母猛地從禦座上站了起來,輕喝道:“你怎麽能把北郡地仙界拱手讓出去呢?”


    東華帝君眼中充滿失望情緒:“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呢?”


    王母:“……”


    沉默片刻後,她重新恢複了鎮定,麵容冷厲地說道:“還不是楊戩逼的?若非是他咄咄逼人,我又怎會如此?”


    東華帝君道:“你們當初是不是也這麽逼他的?”


    王母竟無言反駁。


    一旁,黃飛虎眼觀鼻,鼻觀心,隻當自己是泥塑石雕,更希望眼前的兩人說歸說,吵歸吵,可別把自己牽扯進去。


    怎奈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或者說怕什麽,來什麽,在一段較長時間的冷場後,王母忽然轉頭看向他麵龐,凝聲詢問道:“東嶽帝君,你那東嶽泰山府內,養了多少兵馬?”


    黃飛虎心神登時不斷下沉,卻不得不抱拳道:“迴稟娘娘,泰山府內堪稱精銳的陰兵隻有三萬,兵力總數量為不到三十萬。”


    王母點點頭,道:“你借給東華帝君二十萬陰兵吧,讓他帶著這些陰兵將蜀山封死在南瞻部洲內,不再給他們荼毒其他地方的機會。”


    黃飛虎:“……”


    要了親命了。


    他從入住泰山起便以黃家軍為骨幹,拚命發展軍隊,曆經上千年時光打磨,才磨出了這近三十萬軍隊,結果王母張口就是二十萬,幾乎是要抽幹他心血!


    “娘娘,您不是還要我發展地獄以及陰司嗎?抽走這些陰兵,我還怎麽……”


    “天庭會幫你維穩的,你大可放心。”


    王母擺了擺手,旋即直言道:“封鎖蜀山的這件事情,天兵天將是不能下場的,否則就會演變成天庭與酆都的軍事競賽,雙方間共同遵守的默契就被徹底打破了。


    但是,我天庭在人間唯一掌控的一股力量,八府水軍,日前也隨著司雨大龍神的死亡垮台了,沒辦法,不得已,隻能從你泰山府中抽掉軍隊了。”


    黃飛虎:“……”


    在其沉默間,王母忽地轉頭看向東華帝君:“有二十萬陰兵的幫助,你就不用以身鎮魔了吧?”


    東華帝君麵色微頓,道:“若再發生北郡瘟疫這種事情,別說是二十萬陰兵了,您就算給我兩百萬陰兵,我也無法再遏製住蜀山在人間地仙界的擴張。”


    王母斬釘截鐵地說道:“本宮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了。”


    “希望如此吧。”東華帝君幽幽說道。


    “一定是如此。”王母揮了揮手,道:“東嶽帝君,你現在就帶著東華帝君去泰山府挑選兵源吧。你放心,天庭給你的,一定會比你付出的多得多。”


    黃飛虎偷偷瞥了東華帝君一眼,默默在心底說道:“我也希望如此……”


    少傾,兩大帝君聯袂而去,漸行漸遠,一道金光驟然從天而降,在王母麵前顯現成玉帝身影。


    “陛下,您都聽到了吧?”王母柔聲說道。


    玉帝麵色不虞地問道:“娘娘也認為北郡的事情,是朕做錯了?”


    王母果斷搖頭,順毛捋般說道:“陛下永遠都是對的,隻是如今情況特殊,我們真的不能再對人間生殺予奪了啊。否則一旦蜀山在整個四大部洲範圍內穩執牛耳,天庭與我們隻怕就危險了。”


    玉帝:“……”


    他是有些任性,但不是沒腦子,很清楚王母說的便是事實。


    “報~”


    值此一片寂靜間,先前通報的那名護衛再度飛奔而來。


    “又怎麽了?!”這一刻,玉帝心底竟泛起絲絲寒意,應激般喊道。


    護衛敏銳感應到了他聲音中的情緒,連忙單膝跪地,輕聲說道:“啟稟陛下,功曹神李丙來了。”


    玉帝一愣。


    功曹神?


    他不是在守護唐玄奘嗎,怎麽也突然上天了?


    “讓他進來。”未幾,玉帝沉聲下令。


    護衛迅速起身,一溜煙的跑出瑤池,宣請等候於仙門前的功曹神李丙麵聖。


    “微臣叩見陛下!”


    少傾,一身官袍,麵相威嚴的神明大步入內,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仙台中央。


    玉帝陰沉著臉擺手道:“起來吧,直接說,什麽事。”


    李丙:“……”


    自己好像來的不是時候啊!


    “啟稟陛下,取經團又遭難了。日前,師徒幾個來到了一處名為小雷音寺的地界,遇到了一群裝成佛陀菩薩的妖邪。


    孫悟空自持金睛神眼,叫破了妖王真身,卻沒打得過對方,遂被那妖王使著一口金鐃收了進去。


    豬八戒,沙和尚意識到不對,準備突圍時已經晚了,措手不及之下,也都被擒了下來。”未幾,李丙開口道。


    玉帝麵色頓時怪異起來:“這意思是說,整個西遊團隊都被一隻妖王收拾了?”


    李丙重重頷首:“正是如此,那妖怪的金鐃著實厲害,便是那銅筋鐵骨的孫悟空,都受不得其中消磨,拜求我等搭救。


    怎奈此物連上帶下,合成一塊,我們一圈人想盡辦法,也沒能將其救出來,隻好上天來稟告了。”


    玉帝輕哼一聲,道:“此乃那孫悟空輕敵的下場,他的過錯,憑什麽讓朕來給解決?”


    李丙:“……”


    王母麵色微變,輕咳道:“陛下,若能取經成功,對我天庭來說也是有大好處的。”


    “對酆都難道就沒好處嗎?”玉帝擺了擺手,道:“總之,這件事情,天庭不管,要管也是該酆都管。”


    王母咬了咬嘴唇,試探道:“那便讓李丙去一趟酆都?”


    玉帝頷首道:“李丙,聽到娘娘吩咐了嗎?”


    李丙無可奈何,隻有恭敬領命的份兒,隨即以極快的速度飛出瑤池,直奔下界酆都而去……


    半日後。


    他緊趕慢趕的終於來到酆都帝宮前,經過層層通稟後,最終跟在一名陰神衛身後來到白虎堂前。


    “李丙拜見酆都帝君!”尚未見到對方身影,李丙便大聲喊道。


    大殿內,禦桌後方,秦堯莞爾一笑,溫聲說道:“進來吧。”


    李丙這才跨步入內,瞥了眼高位上的陰天子,又迅速將頭低了下去,緩緩講出來意。


    禦座中央,秦堯聽著聽著便沒了笑容,喃喃說道:“小雷音寺,黃眉大王……”


    李丙點點頭,忍不住催促道:“聽大聖說,那金鐃內魔力兇猛,連他的身軀都經受不住,還請帝君速速派人搭救吧。”


    秦堯靜默片刻,旋即抬手施法,在白虎堂內召喚出一扇直達碧波潭的維度之門,凝聲說道:“前方帶路!”


    若是別的妖怪,他或許就差遣天鬼神前往降妖了,但這黃眉大王身份特殊,乃為故人棋子,而相比較於那位故人,天鬼神的份量便輕了些,下不得這盤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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