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罵之後,周圍竟然是一片鴉雀無聲。然而各種毀滅性武器帶來的切膚的危機感卻是絲毫都沒有散去。


    鳳小稚越發怒火萬丈,正要再開口痛罵這夥人還沒走就茶涼的蠢貨,就聽一道熟悉至極的聲音用一種極其陌生的語調冷冷淡淡地說道:“鳳——小——稚?”


    鳳小稚在這一刻全身的怒火瞬間從頭冰到底!


    這一刻鳳小稚突然忘記了自己還在無數大當量武器的瞄準之下,隨時可能灰飛煙滅,所有的心思隻放在了一件事上:他怎麽了?


    他的語氣,他冰冷語氣之後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好像一柄利刃直接切割在風小稚的心上,讓她瞬間抽痛得忘記了處境、忘記了因果,激怒的暴怒容顏瞬間呆滯,隻感覺到自己的心跟他的心一起在痛!


    他的聲音明明這樣的冷、這樣的硬,為什麽她直覺他很痛?不知道!她就是覺得他很痛,然後不由自主地因為他的痛而痛!


    “你怎麽了?”是誰用這樣焦急而關懷的聲音開口說話?一定不是她!


    探照燈的強烈白光突然同時熄滅了,那種毀天滅地的危機感驟然消失無蹤。四周有戰士們潮水般靜靜散去的微響,鳳小稚的眼睛被剛剛的白光刺傷,蹙眉閉著眼睛慢慢緩解眼睛的刺痛,感覺到光束都熄滅了,還是一時不能睜眼。


    就聽到低低的充滿冷嘲的笑聲,嗬嗬嗬的,悶而顫,硬而冷:“難得啊!我們鳳大堂主竟然還能用這樣貌似關懷的語氣跟人說話。而且說的是這樣言不由衷、這樣虛偽!”


    鳳小稚覺得身體裏有什麽重要的地方狠狠一痛!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那些刻薄言語下滔天的怨憤和委屈!疼痛讓神智漸漸迴籠,鳳小稚費力地睜開眼睛。也許是因為剛剛被強光灼傷的緣故,睜開得很艱難,剛模糊看到一個水光中的人影,淚水就從酸澀微痛的眼眶裏滲了出來。


    她用力地眨眼,將那道水霧眨去,就看到了失去光亮的空蕩蕩的黑夜,仿佛剛剛的包圍隻是一個可疑的夢。不,她沒有看到黑夜。她隻看到了黑夜中那個低笑著微微發顫的頎長身影。


    鳳小稚忽然寧願自己直接瞎了,不要視力這麽好,這麽清楚地看見暗夜中他比夜色更黑、比星星更亮的雙眼,帶著那樣的笑,目光直勾勾地落進她的眼眸,不要看清他插在褲袋中的雙手僵硬的骨節,看清他的每一個細小的動作、每一塊隱藏在衣服下的肌肉,每一點衣衫的擺動和唿吸的不穩,看清他看似瀟灑冷酷決絕的姿勢裏頭,那並不是笑得,而是被另一種情緒衝擊出來的難以克製的顫抖!


    鳳小稚忽然覺得無話可說。她迴來幹什麽呢?為什麽要迴來看到這些?如今看到了,她要怎麽麵對,怎麽開口,怎麽再度轉身決然離去?


    為什麽要迴來?為什麽要迴來?


    是誰在說話?這次一定還是不是她:“我是來辭行的……”


    頎長的身影驟然完全僵硬,下一刻不等鳳小稚繼續交代樂部的事,就被一聲怒到了極點的怒吼打斷:“夠了!”


    鳳小稚閉嘴。她別開頭看向別處,拒絕再看那道瀕臨或者爆發、或者崩潰的身影。既然這樣,那多餘的話就不用說了吧。也許,她來這裏原本就是為了說這一句話。


    她是來辭行的。已經辭過,現在,可以走了。


    說不清也不想說清此時血管裏冰涼冰涼的是什麽,也許流動的不是血液,而是什麽其它生物體內的奇怪液體。總之,不是她冷霸禦姐鳳小稚的。她語調平平不帶任何情緒地開口:“麻煩你再開放一次空禁給我。”


    為什麽明明不看他卻能感覺到他的顫抖和青筋的抖動?她明明沒有使用任何術法。


    他的唿吸是那樣亂,整個人仿佛在一大團混亂的漩渦中掙紮。鳳小稚不知道他掙紮的結果是什麽,但當他再開口的時候,聲音突然就變得比她還冷靜:“離開天龍會的高層首領還需要簽一份合約。來簽吧,簽完你就可以走了。”說完,他轉身就走,不再僵硬,不再顫抖,沒有一個字的質問和挽留,額頭和手背的每一條血管都平服,就連剛開始的冰冷詭譎的氣息都仿佛漸漸離他而去。


    這是……屬於他的驕傲和決絕?


    是啊,他始終在她麵前自賤無下限,好像任何事都不足以改變他對她的笑容、對她的包容、對她無原則的愛護和寵溺,可是,他其實是一個男人,頂天立地、執掌乾坤的king(王)!


    鳳小稚頓了好一會兒才邁開完全下意識的步子跟著他的背影走。她以一種從未有過的目光看著他孤單落寞的背影,像一杆孤零零被將軍遺棄在沙漠之中獨自忍受風雨侵蝕的黃金長槍,突然便覺得陌生。


    這是蘇黎嗎?是那個她小的時候喜歡抱她起來轉圈,帶著她環遊世界,她長大以後跟個小狗狗一樣始終膩在他身邊的那個蘇黎嗎?


    也許不是。這個蘇黎絕對不是那個無原則的蘇黎對不對?但他卻是那個總部覆滅的時候毅然決然親吻了她,然後為她替死的蘇黎!因為,這兩個蘇黎,同樣的堅定、同樣的決絕、同樣地留給她一個一去不迴的孤獨挺拔的背影……


    鳳小稚覺得自己的心從未像此刻這樣壓抑難受得無法唿吸。她真相狂唿一聲老娘隻是一隻鳥!可又怕聲音出了口帶出那種讓她自己瞧不起自己的情緒來。此時此刻,她的心裏盛滿了五百年來都從未經曆過的情緒,她第一次對自己做過的事沒自信……


    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個好像從未來過的房間裏,房間裏靜得可怕,仿佛整個世界都已經跟這裏隔絕。她剛剛覺得哪裏好像有點兒不對,“啪”地一聲輕響,他把一支筆拍在了桌麵上,說話的聲音很慢、很平:“合約已經準備好了,你仔細看看清楚,簽了字就可以走了。”


    仿佛一記飛刀插在她的胸膛上!他連合約都已經準備好了?他在等她迴來……迴來宣誓永遠地脫離天龍會?


    他拍筆的動作震響了桌子跟前很小的一盞聲控燈,也隻亮了這一盞燈。整個屋子貌似不小,可是燈卻隻亮了這麽一小盞,正常人除了這一小盞燈照亮的桌子,不可能看不清屋子裏的任何東西。放在平時鳳小稚一定好奇,可是這個時候她完全失去了好奇一切的興趣,隻直勾勾地瞪著麵前的男人。


    她是鳳妖,視力足夠好,這一點點光亮已經足夠她把眼前的男人看得清清楚楚、纖毫畢現!


    他的皮膚比受傷之前更加細膩白皙,這樣的肌膚如果長在一個女人身上,即使是無鹽醜女也會多出一抹柔膩的風情。而他原本就是美男子。


    他並不看她,長長的如扇的睫毛看著桌上的那疊紙,冷凝的紅唇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諷,雙手重又插迴了口袋裏,這一次是遊戲人間的賭徒般的浪蕩姿態:“怎麽?這個時候舍不得雙龍會給你的富貴和生殺予奪的感覺了?晚了!簽了這些合約,你跟天龍會的關係從此一刀兩斷、永無瓜葛!”


    鳳小稚撐衣欲裂的飽滿胸脯一陣急遽的起伏,隻覺渾身原本冰涼的血液都被一種叫做怒火的東西給燃燒了起來!她一步來到桌前拿起筆,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盯著蘇黎,就那麽站著,卻沒有動。


    蘇黎眼神微瞥了她停留在紙頁上的筆尖一眼,似乎有一點點緊張。


    這一個極其微小的動作立刻引起了鳳小稚的一點警惕。或者說是……希望?她不承認,她鳳小稚怎麽會希望得到他的挽留?她是驕傲的,從不對人低頭的,人家都準備好了攆人的條約,她怎麽可能還希冀著留下?


    不過或許,依照自己一貫的性格,她應該不屑於去簽這樣的紙?鳳小稚的目光垂下落在手下的那一摞紙上,中文字樣,標題清清楚楚的黑體字:“退會契約(核心成員專用)”下麵是不耐煩細看的各種保密和舍棄利益的條款。


    按照自己一貫的傲氣,是不屑於這樣以俗氣到了家的筆墨的形式來證明自己的言出必行的吧?所以,她當然不該簽的對不對?


    念頭剛剛冒出腦海,鳳小稚立刻為自己感到深深地可恥,自己在幹什麽?在找各種可以不離開的理由嗎?不是,不是,不是……可是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握著筆的手就鬆了鬆。


    忽然就有嘲諷的聲音鑽進了耳朵:“鳳小稚,你不要嚇我!你該不會是學那些俗不可耐的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故意鬧著要走的,其實還想留下給我添堵的吧?”


    鳳小稚猛地抬頭,再也顧不上控製表情,瞪著蘇黎的眼睛裏那份怒火幾乎要毀天滅地!蘇黎寸步不讓地跟她對視著,眼睛裏竟然也是誓死不肯相讓半分的堅定和決絕!


    鳳小稚沒有拿筆的左手在桌上狠狠地握成了拳,否則,她知道自己也會顫抖!


    這一刻,她忽然不想再騙自己。她受傷了。因為蘇黎的這句話,他一定要她離開的那份堅定和決絕,她的心,真的,很受傷!


    低下頭去,不肯讓他看到她霸氣冷妞鳳小稚眼睛裏的那脆弱的水霧,她飛快地在合約的底部龍飛鳳舞地簽上自己的名字。寫好一頁飛快地搓開,第二頁是英文版,她視線受到水霧影響看不清楚,但掃一眼內容大致一樣。


    還真是周到啊!這麽多種語言的合約,這得是多怕她鳳小稚耍賴啊!鳳小稚在內心裏狠狠地自嘲加冷笑。她還猶豫過怎樣開口比較委婉不傷人,她還隻是想著暫時交托,可是人家竟然已經巴不得她離開到了這種地步了!


    好好好,蘇黎,算你狠!認識你這麽多年,今天我鳳小稚才算是真的認識了你一次!


    再也不多看合約一眼,鳳小稚拚命壓抑著快要爆掉的心裏的那股說不出來的憋悶和刺痛,一張一張飛快地簽著。全部簽完,“啪”地把筆往桌子上一扔,扭頭就走。


    然後,她就撞到了牆!


    剛剛進來時的門呢?門到哪裏去了?還有,牆壁為什麽會是純鋼的?


    鳳小稚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光溜溜泛著幽冷的金屬光澤的牆壁,愣了好幾秒才趕緊低頭去看腳下。腳下鋪著看起來很普通的地毯,鳳小稚啪啪拍手震亮牆上的聲控小壁燈,伸腳蹭開地毯的邊沿,地毯下赫然泛著和牆壁同樣的幽幽冷光!


    一個純粹用精鋼鑄成的房子?或者說是……牢房?


    身後發出輕微的“哢”的一聲,鳳小稚轉身看去,剛剛的那盞小燈依然亮著,但小燈照著的桌子上,鋼筆旁邊已經是空空如也!


    她剛剛簽過的那些合約呢?


    鳳小稚腦子裏突然迴想起剛剛簽字的過程,那時淚光朦朧中依稀仿佛,那一摞厚厚的合約裏,後麵又出現過漢字和英文?


    等等!如果是相同的內容為什麽要簽兩遍?後麵的那些合約到底是什麽?他到底給她簽了什麽鬼東西?


    “姓蘇的!”鳳小稚恨得咬牙切齒,一聲吼震亮了半個房間的聲控燈!她讓他給騙了!她竟然巴巴地跑迴來,結果卻是讓她原來以為最信得過的人給騙了!


    “我在!”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寧靜溫柔,整個人在瑩潤的燈光下如珠如玉,眼眸深邃,唇角含情,美不勝收,“我騙了你,如果你想殺了我,隨你!”


    “你瘋了嗎?你是天龍會的king!”鳳小稚幾乎是在咆哮了,“你當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嗎?你知道我姐多辛苦才重建總部!我姐夫連第一把金交椅都不做,就為了天龍會團結和睦地好好發展下去!還有那麽多戰鬥著和死去了的兄弟,他們可是把自己的命運全都交托給了你!”


    “嗬!”他輕笑了,目光柔柔地籠罩著眼前發飆的、即使發飆都讓他覺得無比滿足的心上人。最起碼,她如此鮮活地就在他的眼前。


    “你笑什麽!有病啊!老娘不是你的鳥!快把這該死的鐵籠子給我打開!”鳳小稚真的要氣瘋了!如果不是天龍會真的離不開蘇黎,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團鳳凰真火把這個不負責任的家夥燒成灰燼!


    不是他的鳥?蘇黎無聲地笑了起來。好有歧義的一句話……


    “我也想讓你在天地間自由的飛翔!你說你是來辭行的時候,我也猶豫過到底要不要關你在這個籠子裏。可是,小稚,你以為一個人的心能被拋棄多少次還會不碎呢?我的心在這裏,也會疼。”他向鳳小稚走過來,眼睛裏再也不加任何掩飾的情緒看著讓人心碎,說話的聲音清幽幽的,讓鳳小稚一時竟然恨不起來。


    蘇黎來到鳳小稚麵前,捉住她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輕輕淡淡地說:“就是這裏,摸到了嗎,狠心的女人?”


    鳳小稚眼睛一眯,用這種口氣說著這樣的話,不知道怎麽的,讓她忽然有點兒不寒而栗:“少廢話!你剛剛到底讓我簽了些什麽鬼東西?”


    蘇黎就笑了,笑得那樣放鬆那樣滿足:“好東西!”說著牢牢地握著鳳小稚用力掙紮的手腕,笑眯眯地轉頭:“看看我精心精意專門為咱們倆鑄造的愛巢,喜不喜歡?”


    還愛巢?狗屁!精鋼鳥籠子還差不多!不過鳳小稚也是這才注意到自己所處的環境。此時燈光一半都亮著,一眼看去果然是一套完整的居室,特麽的尤其搞怪的是,所有的布置竟然還都是紅的!


    鳳小稚真的咬牙了:“蘇黎你個變態!你到底想幹嘛?”


    蘇黎臉色玉白,像個真的精神病一樣微笑著看著鳳小稚發火,隻有眼底裏的那一絲火熱和冰涼夾雜著的深情落寞在昭示著他的神智依然清醒:“阿青說了,他和你姐姐要去埃及赴險,你是他們隊伍中重要的一員。阿青還說了,這一趟,你們可能都迴不來!來,小稚,告訴我,你到底是為什麽迴來?”


    為什麽迴來?她為什麽要告訴他她到底為什麽迴來?她發狠地想要用妖力震開他的手,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妖力突然消失了,這番用力地掙紮不但沒能掙開他的禁錮,反而讓他更進一步將自己按在了牆上,整個頎長有力的身子死死地壓住她,壓得她差點兒不能唿吸!


    “你他媽的到底對老娘做了什麽?”該死的!她的妖力呢?如果她的妖力還在,她就不信他敢這樣對她!


    他的身軀其實也微微僵硬,覆蓋在她身上死死地壓住她,卻是半天像是忍耐著什麽似地動也不動。聽著耳邊她的怒吼,他才像是微微迴了神,抬起一些上半身,就那麽近在咫尺地看著她。


    鳳小稚趕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剛剛兩個人貼餅似地貼在牆上,被他壓得快憋死了都!


    深唿吸了幾下調勻了唿吸,剛要說話,身子猛地一僵,抬頭就看到他深諳的眼神纏繞在自己波濤起伏處,唿吸已然是亂了。


    鳳小稚的臉噌地就紅了起來,該死的!她長了500來歲,這種事還是經曆的他媽的第一迴!


    “蘇黎!”她臉色通紅惱怒地用力推他,“你特麽的給老娘走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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