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又是一輪劇烈的法力波動,曇磯師太目光立刻調轉過去,充滿擔憂地糾結在那邊法力越發波動的山穀中,枯瘦的手不自覺緊張地地握緊,眉宇間是解不開的焦慮和無奈:“你們這些孩子!你們這些不懂事的孩子……”


    時間倒迴到幾天前,曇磯師太接到曇明道長的訊息,趕到終南山上,聽說了鎮山法器迴歸和茅山派將接了任曦和眾位佛道大能到茅山天然陰陣處主持作法的事,大吃一驚當場就跳了起來:“掌門師兄你瘋了吧?你怎麽能答應這件事?還把法事放在那裏去做?”


    從比賽開始前跟曇明道長吵過架,曇磯這才沒多久不見他,曇明道長竟然已經白了許多的頭發,容色除了一貫的問候,多了許多的寂寥空明之色。見曇磯師太驚跳,他一點也不意外,隻淡淡笑道:“曇磯,我如今才知道為什麽你一直不肯把任曦的詳細情況告訴我!你這傻丫頭,是想一個人承擔起茅山派所歉疚人家的所有?”


    曇磯師太如今一把年紀,世上能親昵地叫她一聲“傻丫頭”的,除了師兄曇明,還沒有第二個人,當時眼圈兒就紅了:“師兄……”


    曇明道長安然坐著,容色清和通透:“這樣大的事,你怎麽能不跟師兄商量,就從頭到尾自己擔著?你也不想想,就憑你自己一個人,就算加上天下道門諸位大能的助力,難道就有把握破的開那樣的封印?到時候法事失敗,任曦出了事,你是要在天下道門前打我們茅山的臉麵,還是打算私下裏藏著這份歉疚,愧對終南山和藍草心那丫頭一輩子?”


    曇明道長輕歎一聲又道:“我明白你維護茅山聲譽、維護師兄的一片好意,可是你好好想想,這件事除非法事順利成功,否則,是能瞞得過去的嗎?華夏玄門,佛道兩家都包括在內,論魂魄封印之術,我茅山如果說是第二,誰敢說是第一?到時候你親自帶著天下佛道兩家頂級高手都解不開這封印,那麽這封印從何而來?想法雖然驚悚,但諸位高僧大能都不是見識淺薄之人,答案豈不是昭然若揭?到時候你是否還能包得住?真相一旦揭開,明知如此而不盡力,你讓我和咱們茅山派今後如何自處?”


    曇磯無言以對,率意恩仇了一輩子,如今年紀一大把,在茅山已經是師祖的輩分,她還是第一次愁腸百結,這種左右都不是的滋味,於她這樣的個性分外難受,隻想著盡力把一切都自己擔著,大不了到時候拚了性命,若是法事還是不成,就算是終南派,大約也不好怨憤茅山派不曾盡力。


    好歹她的好徒弟無音還跟藍草心有著一層親密的姐妹關係,就算看在無音的份兒上,藍草心也不會對茅山派過分。


    曇明對曇磯的想法無奈又心疼:“曇磯!曇磯!你有這份求死之心,我該說你看透了生死,還是該說你看不透恩怨?你豈不知,萬事有因必有果,事到如今,咱們茅山派,避不開,也不能避,唯一能做的,就是傾我們所能,解開任曦道長魂魄的封印,贖取我派上界高人違禁的罪過!”


    藍草心聽得難以置信:“上……上界高人?”


    曇磯深深看她一眼道:“莫非你以為我道家仙術所謂的‘大道飛升’是假的麽?”


    藍草心喃喃地道:“難道是真的?”真的有飛升?真的有神仙?真的有人界世外的另一重仙界?真的有長生不老的神仙居住在西遊記那樣的神佛仙界之中?


    曇磯沒有心思給呆掉的這一群慢慢解釋,隻眉頭緊皺著糾結萬分地道:“要不然每十年做一次世界玄門大會做什麽呢?還不是上界對下界的一個調停罷了!誰漲誰消,各憑本事。隻是上界也有鐵律天條,從有世界玄門大會開始,所有神佛仙魔都不得擅自插手下界之事。我茅山派的上仙,也不知為了什麽緣故,竟然在二十一年前,出手封印了任曦道長的魂魄……”


    藍草心幾乎撐不住地在衣小蟲臂彎中就晃了晃:“師太說,父親的封印是……茅山上界仙人所為?”怪不得曇磯師太看過魂像之後一直表現得有些奇怪,怪不得要集合天下高手一起出手,怪不得曇明道長說曇磯師太出手也沒有把握,怪不得集合了三十多名華夏玄門高手還不夠,還要曇明道長帶著茅山上上下下百餘名弟子全力以赴參與其中,自己親自主陣,並且把地點放在茅山最厲害的天然陰陣之中,怪不得做了如此傾天下之力的準備,法事依舊遷延了這麽長的時間,而且至今波動不止……


    原來,曇明道長根本是帶著華夏玄學界最優秀的一群凡人,依靠著天時地利人和,在和自己前輩的一位神仙較勁!


    茅山派的前輩仙人犯了天大的錯,如今除非把任曦的封印成功解開,否則瞞也瞞不住,因此曇明這是豁上了茅山上下的全力,在為門派中飛升的仙人贖罪!


    曇磯師太滿麵苦澀地遙遙注視著那處波動越發劇烈的地方,也仿佛站不住地扶住了身旁的一顆古樹:“師兄必是已經在咬舌催逼精血壓陣了!他讓我不要不惜性命,要看得開因果恩怨,可是事到如今,卻是他用自己替了我……師兄,你是茅山派的掌門,茅山內外弟子數百人,可都指著你!你千萬不能有事!千萬要撐住啊……”


    此時無音、鳳小稚等人也早已聽得呆了!再也想不到任曦的瘋癲背後竟然還有仙人手筆!如果瘋爹的瘋癲是仙人幹的,那藍草心的娘李清波呢?是不是也是被仙人所害?夫妻倆當年在昆侖到底做了什麽遭人忌憚的事,竟然招得上界仙人都違背天規,私下裏對夫妻二人出手,害得藍草心出生就被丟棄,從小受盡了苦難?


    衣小蟲也是很驚訝,但他的驚訝並沒有讓他喪失冷靜。世上有神仙的確很神奇,但有就有吧,總之是不能隨便下界幹預凡世的生活。即使是如今剛好碰上了有神仙違規對自家嶽父大人出手,如今事情也正在解決的過程之中,而且正如曇磯師太所言,這是茅山派帶著凡人向自家仙人的挑戰,他們在局外都幫不上忙。


    濃挺的劍眉微微蹙起,深邃漆黑的眼眸透著暗黑的光芒。他所在意的,一是剛剛曇磯師太所說的世界玄門大會與天界的關係會不會影響到這次隊伍的安危,二是如果那邊的法事最終還是失敗,他要防著藍草心傷心過度,身體和精神受到傷害。


    強壯有力的手臂早已從藍草心的肩上落在她的腰間,圈著她纖細的腰肢,穩穩地摟著她,胸膛主動靠上她的背部和肩膀,幾乎將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半抱在懷裏。左手也扶著她的肩膀,雙手掌心中巫力緩緩流動,悄無聲息地安撫著藍草心體內的經脈,幫助她盡快平靜下來,不至於太過於激動傷身。


    藍草心沒有力氣和心思拒絕他無言的安撫,相反,她軟軟的身子靠在他的身上,腦袋無力地落在他的肩膀上,臉上是難得一見的無助迷茫。父親在生死之間,她眼睜睜看著,卻一點忙也幫不上!如果父親就此沒了,對手在仙界,強大到跟她完全不在一個起跑線上,她想做點什麽都完全沒有可能!仙界,仙界,那是什麽樣的地方?那人給父親下了封印,就算父親成功地解開了封印,那人會不會有感覺?會不會再次跑下來越發地對父親下狠手?對方一個小小的封印就要華夏玄門調動如此的力量與之抗衡,這樣強大到完全無法抵禦的對手,一旦真的盯上了父親,她要怎麽辦?要怎樣保護父親的安全?


    衣小蟲看著藍草心無助的樣子,越發心疼。他從她十六歲時就認識她,還從來沒見過她這副模樣。圈著她的手臂越發收緊,忍不住湊過去親吻她的額頭,大提琴般好聽的聲音低沉,含著無盡的嗬護和疼惜,有著穩定人心的力量:“別怕,你還有我!”


    藍草心仿佛從一個遙遠的迷夢中被喚醒,轉過頭來,視線的焦距慢慢聚焦到衣小蟲的臉上,呆了片刻,猛地轉身撲進了他寬闊溫暖的懷裏,心裏的軟弱無助仿佛潰堤的洪水再也阻擋不住,哽咽地牢牢抱住他呢喃:“青蟲,我好害怕!幫我!幫我!”


    衣小蟲幾乎使用自己全部的精神和無聲的諾言緊緊擁抱她,給她全部的依賴和力量,斬釘截鐵地在她耳邊道:“不要怕!有我在!我一直都在!”


    鳳小稚和無音不忍看,走開幾步扭過頭去,默默地在心裏祈禱瘋爹法事成功,不要讓姐姐再承受更多的痛楚、失望和無奈。白夭矯臉上也是心痛不已,拽了一片沉默的龍墨蘭的手腕跑開,放開手深吸幾口氣咬著牙道:“小黑,你怎麽說?”


    龍墨蘭目光平靜地看著法力波動處:“我說過,小藍是我一輩子的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什麽仙界,不就是將來我們化龍飛升之後的新居嗎?他們有前輩仙人,我們就沒祖宗了?殺了我,我就不信上界龍族不找麻煩!誰怕誰怕,反正我龍墨蘭不怕!”


    一言驚醒夢中人!龍墨蘭這幾句話並沒有壓低音量,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頓時就聽幾聲吸氣聲同時響起!白夭矯的反應最激動,轉身一拉一拽將龍墨蘭狠狠抱住親了一口,歡叫道:“對哦!我怎麽沒想到!”


    龍墨蘭猝不及防被偷襲,僵立了片刻之後小臉驀地紅透,一把按在白夭矯臉上用力推開,摔著手跺著腳慌亂無措地紅著臉罵:“你!你這個……你不要臉!臭丟人的!”急慌慌也不會罵人找不到詞!


    白夭矯被踉蹌推開又挨了罵,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傻嗬嗬站在那裏看著龍墨蘭罵自己,看著她一手叉腰挺胸拔背,窈窕飽滿的身子好看得不行,嬌俏的麵容此兒科滿麵羞紅,櫻桃小嘴一張一合嘚啵嘚啵,目光不知怎麽地凝滯在自己剛剛淺嚐輒止親吻過的兩片鮮紅柔嫩的唇瓣上再也動不了,小嘴裏具體說了些什麽他壓根就沒聽到,就看到那小嘴動啊動大動,他下意識地就做出了個舔唇的動作。


    龍墨蘭平時看著平靜大氣,被人抱著親吻卻是第一次,而且還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本就臊得不行,夜幕下別人看不到,她卻是看到白夭矯邪美的臉上那一副癡迷的表情,還有那個要多曖昧有多曖昧的舔唇的動作……龍墨蘭頓時羞窘無地,一跺腳,嗖地一聲騰空飛走了!


    白夭矯呆愣愣站在原地伸出手:“哎……”這怎麽就走了呢?剛才他們在說什麽來著?


    鳳小稚和無音對於白夭矯的呆樣兒也是不忍猝睹!誰說有過女人的男人就都懂情事來著?每個男人啊,非要等到自己命中的那個女子到來,才會所有呆萌瘋傻全都浮上水麵,沉淪其中而不自知!


    兩人不理白夭矯那邊的小插曲,拉著手歡喜地跑迴藍草心身邊:“姐姐!小黑說得對啊!那人偷偷犯了天條下界作亂,我們也不是上麵沒人的,沒有必要怕他!”


    此時藍草心也已經欣喜地鬆開衣小蟲的懷抱隻牽著手站在那裏,心思衝破了剛剛的牛角尖:“是我一著急糊塗了!要是那人真敢肆意妄為,當初直接要了我爸的命一定也很簡單,又何必隻是封印了他的魂魄?”


    正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地欣喜著,那邊山穀中突然湧起一股極大的法力波動,一股龐大的力量陡然間碰撞激射開來,許久才漸漸消散。


    幾個人僵直站在原地,緊張得不敢唿吸不敢亂動,直到那股波動完全消散,藍草心才喃喃地問出口:“這是……有結果了?”


    “看樣子,是封印成功解除了!”從藍草心和衣小蟲相擁安慰的時候就黯然轉身避開的曇磯師太這時一臉欣慰糾結地走了過來,單手立在胸前鄭重地向藍草心施了一禮:“孩子,對不住!法事成功,希望你們能原諒茅山前輩的不智之舉!”


    藍草心心頭狂喜,來不及扶住曇磯師太,也不能不理不睬地拋下曇磯師太的禮拜跑去看情況,隻得忍著急迫的心情對拜下去。但曇磯師太的話她卻不能就這麽答應了。畢竟父親受了二十一年的苦,而如今解開封印的也是那仙人的後人,而不是他本人。後人之間的恩怨自有其因果,茅山派有今天的舉動,藍草心和終南派所付出的一切也不是白來的。再說當年的事到底是怎麽迴事還完全不清楚,現在說原諒什麽的,實在為時過早。但曇磯師太一向對自己不錯,這麽大年紀又如此真心求懇,她又不能不理。


    無奈之下,藍草心隻好對拜下去深深一揖道:“師太千萬不要如此!冤有頭債有主,茅山派的好處我都記得,一定不會隨意遷怒於人!”


    曇磯師太也無話可說,當下幾人一起祭起法器趕到了法陣之前。


    此時陣門已開,布陣的眾人正有條不紊地快速撤出,頭先撤出的幾十人中,老遠就可以看到兩個被人背著出來的人影。藍草心心一慌還沒開口,就聽耳邊曇磯師太一聲悲唿:“師兄!”身形閃射般地撲向了其中一個!


    藍草心穩了穩神,急急又前衝了幾步,這才看清另一個也是一個長髯老者,卻是終南子!


    藍草心驚唿一聲也跑了過去,奔跑到跟前正要去扶終南子,卻被低頭弓背背著他的魁梧男子猛地躲過:“別碰我師父!”


    這一聲嗬斥直讓藍草心心魂俱顫!這熟悉的聲音!從來都印刻在她的腦海中卻從未如此正常的聲音!她慢慢、慢慢地轉過頭來,還來不及看清對方的麵容,淚水就已經模糊了雙眼。她急急地擦著,卻是淚水越擦越多,最後她就不擦了,就那麽流著滿臉的淚扯出了一個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的笑容,聲音顫抖著喚道:“爸!……爸爸!我是草兒!我是你的女兒啊!”


    魁梧英偉的男子怔住,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藍草心,頎長偉岸的身軀還低低地弓著,盡量地給背上昏迷過去的終南子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他原本背著終南子在快速前行,驟然被阻擋靠近顯得有些戒備,此刻腳步猛地原地頓住,扭頭怔在那裏,臉上的戒備還沒有完全消失,又被巨大的驚訝所覆蓋,顯得那樣地古怪和難以置信!


    藍草心也掛著滿臉的淚水傻嗬嗬地看著他,眼淚洶湧地流淌,嘴巴卻大大地咧著,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看起來比任曦還怪!


    幾個人都頓在藍草心身後,默默地看著這父女倆終於相見的一幕,好一會兒都沒人動也沒人吭聲。然而任曦和藍草心仿佛傻了一樣,身後出陣的人不斷離開,這父女倆卻依舊是一動不動。


    衣小蟲隻好咳嗽一聲,拿出自己最最溫潤恭謹地的一麵走上前去,和聲道:“嶽父,你們好好聊聊,把師公交給我吧。師公好像是耗損過度,需要休息。”


    任曦就像剛才藍草心一樣慢慢、慢慢地掉轉視線,目光落在衣小蟲身上。夜色下的衣小蟲依舊難掩氣質蓋華,挺拔處身形如玉,溫潤間眉眼如仙,任曦卻像是大白天見了鬼一樣瞪著他,說出的話雷得幾人是外焦裏嫩:“這位兄台!我家夫人尚未生產,你們夫妻倆,沒毛病吧?”


    ------題外話------


    真的真的很感謝親們對文文和雪本人的關愛!三月到了,雪重振精神開始衝榜,不求人人支持,有餘力的能援手投顆鑽石的話,雪在這裏多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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