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柔被葉小婉攆迴了家,慢吞吞往家走。薛遙還沒迴來,家裏空蕩蕩的。


    顧柔推開後院,拿了水桶澆水。她也不用跟著薛遙去田裏幹活,她當時要跟著去的時候,薛遙死活把她摁住,說自己伺候的了,不讓跟著。


    如今村裏的女人基本上個個都要下地,哪有像她那樣享清福的?


    顧柔想起初見時,她躲在屏風後,薛遙講的一番話。


    如今薛遙做到了,成親以來從沒有跟她板過臉,說過一句重話,也體諒她不大會伺候地,重活累活全他一個人包了。


    顧柔越想越不是滋味,覺得自己太過了。


    要說她前世也活了幾十年了,有些思想根深蒂固。即使如今在這個時代也十幾年了,有些觀點是改變不了的。


    顧柔表麵看起來溫順乖巧,可是心裏對這個時代的觀念是嗤之以鼻的,隻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什麽男主外女主內,什麽夫為妻綱,什麽男人是女人的天,她從來沒有接受過這樣的想法。


    可是薛遙不同,薛遙自覺把所有責任都扛起來了,家裏窮,他的責任,妻子不開心,他的責任,房子破,他的責任。


    顧柔都替薛遙心疼,他卻覺得理所當然似的。


    “阿柔?阿柔?”前院傳來薛遙的大嗓門,顧柔立刻放下水桶出去。


    薛遙進了門,滿房間找顧柔。見了顧柔,立馬獻寶似的舉起手:“看,我給你撈的魚!這麽多條呢,咱們養後麵的小潭裏,夠吃好久!”


    顧柔一看,薛遙撩著褲管,渾身泥濘,頭發也濕漉漉的,手裏拎著一長串的魚,個個肥美鮮活,甩頭擺尾。


    顧柔其實心裏早就不氣了,也就薛遙愣愣的哄她,還給她捉魚。


    顧柔慢慢走過去,雙手一攤,向他張開手臂。


    薛遙呆呆的把魚往她手裏送。


    顧柔躲開了,噘嘴嗔道:“抱抱我嘛!抱抱我就不生氣了!”尾音上揚,帶著撒嬌的味道。


    薛遙愣了愣,才恍然大悟,顧柔見他眉眼舒展,笑容如雪後初晴,眼裏滿滿的全是她。


    薛遙扔了魚,一把摟住顧柔,下巴墊在她肩上,在她耳邊笑道:“我就知道,我家娘子最好哄了!”


    顧柔狠狠拍了下薛遙的背:“才不是呢!我又不好哄,我那是體諒你!賢惠!哼,身上臭死了……”


    薛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直笑:“是是是,我家娘子最賢惠了,哦喲喲娘子下手真重,為夫背疼。”


    顧柔伸手幫他揉了揉,嗔道:“快放手啦,抱的太緊了,仔細人家看見,不害臊!”


    薛遙偏不放手,死皮賴臉的說:“再抱會兒,再抱會兒……”


    兩人不說話了,顧柔埋在薛遙胸前,感受他胸腔裏麵有力的心跳聲,耳邊是他的唿吸聲,仿佛住到了他的心裏,被捧在手心一樣。


    直到魚兒在他們腳邊不停的拍打他們的腳背,顧柔才努力把薛遙推開:“再不放手,我們隻能天天吃死魚了!”


    薛遙陪顧柔去了後院,把繩子解開,將魚兒放小潭裏,還瞟了一眼自家後院,看那菜園子一踩一泡水的樣子,就知道阿柔水又澆多了。


    其實阿柔對待莊稼那叫一個上心,天天擔心水不夠。可他們家菜園子就在小潭旁邊,土地濕潤,再加上前幾天下過雨,根本不需要澆太多水。可阿柔不僅一天三頓的澆,大中午日頭毒的時候澆的更狠。


    這不,前幾天爛了好幾顆青菜,還挺委屈!


    薛遙剛剛把顧柔哄好,決定不招惹她,由著她去。


    兩人迴了屋,顧柔問他:“對了,你這魚哪兒抓的?曲水江水那麽急,別是去那兒了吧?“


    薛遙說:“哪兒能呢?我去山上抓的!”


    顧柔奇道:“啊?山上還有河?”


    薛遙搖搖頭:“不是,是條小瀑布,我那次去抓雞的時候無意發現的。瀑布下麵是個湖,那水,甜得很!”


    顧柔聽了,興奮起來,轉身纏著薛遙要去看:“早就想去山裏看看了,要不我們現在就去?”


    薛遙把她按住了:“今天日頭都往西跑了,還想去?當心天黑了嚇死你。反正我田裏也伺候的差不多了,明天一大早就帶你去。”


    薛遙嚷著讓顧柔去燒魚,顧柔歡歡喜喜應了,挑了條肥的,去油鍋裏炸。


    那邊,薛遙看顧柔忙的不亦樂乎,悄悄去了後院,收拾那一踩一泡水的菜園子。


    薛遙一手鏟子,一手水桶,蹲那兒一點一點把水逼出來,鏟進水桶裏。猛一抬頭,見顧柔一臉委屈的趴牆邊看他。


    “……那啥,你不是在燒魚嘛,怎麽過來了?”薛遙有一種被抓包的尷尬,小心翼翼問她。


    顧柔解釋道:“我來剪幾根蔥……那個,那個菜地咋了?是不是我伺候的不到位?”


    薛遙心裏想伺候的太到位了,也不明說,站起來攬著顧柔往迴走:“你還生著火,快迴去看著吧,這裏我來弄啊。”


    顧柔隻好迴去看著火,薛遙又大步流星迴去解決他那菜園子了。


    到了晚上開飯的時候,顧柔纏著薛遙問那菜園子的事,薛遙無奈,斟酌著語氣慢慢說:“阿柔啊,我們那個菜園子,也不用澆那麽多水,這樣吧,要不以後我下地迴來之後,再順帶著伺候了?”


    顧柔堅決不肯:“你下地這麽累,還要弄菜園子,還是我來吧。我總不能啥都不幹吧。你得教教我,把我教會了,不就能跟你一起下地了嘛。”


    薛遙心想即使把人教會了也不會把她往地裏帶,還是慢慢幫她掰扯:“我們家菜園子就在小潭子旁邊,那地啊,本來就濕潤的很。再加上前幾天下了雨,根本不需要澆水。我知道你也想把那菜園子伺候好,可也得根據情況做不同的事兒,是吧?”


    顧柔點點頭,撥弄著碗裏的魚骨頭:“你會不會嫌棄我到現在都不會幹農活啊?”


    薛遙手一伸,往顧柔頭上揉了好幾下:“在媒婆那兒,你在屏風後麵怎麽聽我說的?”


    顧柔嚇了一跳:“你,你咋知道!”


    薛遙嘿嘿一笑:“你哥哥我眼睛尖,早就瞥見了,你那綠色的繡花鞋從屏風底下露出來了!”


    顧柔臉紅透了,低著頭不敢看人,被薛遙又狠狠地嘲笑的一番,最後被顧柔惱羞成怒的踢了一腳才作罷。


    第二天早上,顧柔早早的起來,換上方便走動的衣服,把背簍找出來,又把薛遙拖起來喂了幾張餅,纏著他要早點進山。


    薛遙偏慢吞吞的換衣服吃早飯,逼的顧柔軟下來說了好幾句軟話才得逞的笑起來。


    薛遙不知從哪裏拿出來一把匕首,塞她手裏:“拿著,防身。”又拿了一柄刀出來。


    這匕首顧柔是知道的,薛遙一直貼身帶著的,鋒利又輕巧。可這刀……


    顧柔問他:“哪兒來的?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薛遙撓撓頭,討好的朝她笑著說:“前一段時間去拿家具,我路過上次咱們買農具的鐵器店,看了實在喜歡,這不是手裏還有點閑錢嘛……那啥,咱們當兵的,手裏沒家夥心裏也沒底啊。”


    顧柔剛跟他吵過架,也不想跟他計較,隻好警告幾句:“又瞞我,哼!下次再瞞我就真的不原諒你了!”


    薛遙直點頭,指天畫地的發誓以後再也不瞞她一個字,才把顧柔哄笑了。


    夏天日頭毒,山裏可沁涼舒服的很。兩人關了大門,直接從後院上山,一進山,薛遙就舒服的直歎:“太舒服了!要不是夏天蚊子多,晚上來這兒睡覺多好!”


    顧柔第一次進山,眼睛耳朵都用不過來了,各種沒見過的植物在她眼前晃過,陽光從樹葉縫隙裏穿進來,形成好看的光斑。耳邊蟬鳴聲不斷,伴隨著從未聽到過的鳥叫蟲鳴。不遠處有翅膀拍動的聲音,待要去看時,又不見了。更別說那木耳,菌菇野蠻生長,引的顧柔要去摘,要不是薛遙拉著,估計能走溝子裏去。


    顧柔不懂那種菇類有毒沒毒,索性不摘了,跟薛遙兩人摘了不少木耳,還湊巧碰到一顆核桃樹,摘了不少,梨子也大了,不過還沒到時節,酸的倒牙。


    顧柔一路蹦蹦跳跳的,拉著薛遙問這問那,歡快的很。


    兩個人趕路比一個人快多了,說說笑笑的,路程也縮短了似的。


    “聽到沒,有水聲。”薛遙問顧柔。


    顧柔停下腳步仔細聽,果然遠處有有嘩啦啦的水聲傳入耳朵。


    薛遙帶著她拐了個彎,眼前豁然開朗,一條小瀑布從山上衝下來,經過崎嶇山石,落到底下,形成一片湖水。


    顧柔不禁驚歎:“哇,沒想到山上還有這麽大一片湖!真漂亮!”


    雖然瀑布直衝而下,湖水卻不見得有多湍急,平靜的如鏡麵一樣。顧柔還看到他們走近的時候有小動物蹲那兒喝水,看到他們來了立刻跑遠了。


    顧柔小孩心性,脫了鞋,提起裙子就要往湖裏跑。被薛遙立刻叫住了:“別忘那深的地方去啊,就這塊兒玩玩得了。”


    顧柔應了,雪白的小腿往湖裏一站,嫩生生的像暖玉一樣。她站水裏也不安生,讓薛遙幫她去采蓮蓬,還撩水潑薛遙,又用腳踢。要不是薛遙怕她著涼,早把她打敗了。


    玩夠了,顧柔笑嘻嘻的從湖裏爬出來,一臉滿足的躺草叢裏把腳晾幹。薛遙悄悄的拿狗尾巴草去撓顧柔腳底,把顧柔笑的不行,好不容易才躲開,追著薛遙打。


    鬧夠了,顧柔從背簍底下翻出一個包裹,裏麵四個餅子。“阿遙,吃幾口墊墊。”顧柔招唿道。


    兩人坐湖邊,一邊閑聊一邊啃餅子,像春遊一樣悠哉又清閑。


    “好了,咱們迴去吧,太陽往西邊跑了。迴去也不少時間呢。腳幹了不?把鞋穿上。”薛遙幫顧柔穿了鞋,又幫她擰了擰裙子上的水,拉著她往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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