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趁著天還早,不熱,男人們都聚集到村頭的大樹下,互相打個招唿,玩笑幾句啥的,鬧哄哄的很。彭大磊當個主持人,敲了幾聲鑼,人們漸漸安靜下來。


    彭大磊站在樹下的大石頭上大聲對大家說:“今個兒喊大家來也不是為別的,這不是於大人一早就交代的任務嘛,讓選個村長出來跟他交差呢!如今忙著蓋房子種田的都忘了!所以啊,今天咱們就選個村長出來,以後啊,大家就啥事兒都要聽村長的了!”


    大家在下麵有坐的,有站的,穿著短打搖扇子,紛紛說道:“那就大磊你了唄,還有什麽好選的!”


    “就是,你是個心熱的,也愛為大家張羅事兒!就你吧,我們都聽你的!”


    下麵的人紛紛應和,有說他公平正直的,有說他膽大心細的,把彭大磊講的不好意思的撓著後腦勺,嘿嘿直笑,脖子都羞紅了。


    這時,又有不同的聲音響起來:“我說,其實薛大哥也挺好啊,為人也仗義,又熱心。功夫也好。打仗的時候救過不少人呢。”


    人們才想起來還有個薛遙呢,於是又有不少人說薛遙好。


    大家鬧哄哄的,有的說彭大磊好,有的說薛遙好,大家夥兒嘻嘻哈哈的,互相開著玩笑打打鬧鬧,選村長這個話題早已跑歪了。


    薛遙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被提起了,他本來就對這村長的位子沒啥想法,隻是他也沒直接拒絕,現在正被大家左一句右一句說的眉開眼笑,得意了好一陣。


    隻是這得意洋洋的笑不知刺到了誰的眼睛,有個聲音陰陽怪氣的響了起來:“薛遙當百夫長都不夠格,還當村長呢……”


    周圍的笑鬧聲漸漸消失了,大家轉迴頭去一看,那周老四蹲地上低著頭裝鵪鶉呢。


    薛遙倚在陶順身上,叼著根狗尾巴草,嘲諷道:“哦喲,看來我們周老四想當村長了!”


    大家哄堂大笑,陶順笑的七倒八歪,彭大磊笑的直抽抽,周老四周圍的人一邊笑還一邊推擠他,拿手拍他的頭。


    這周老四在軍隊裏就人緣不好。要說啊,他人緣好才怪了!人家都在那兒賣命呢,不要命的往上衝,為了自己的兄弟少死一點,情願拿自己的命換兄弟的命!他倒好,裝死人裝的像模像樣!


    彭大磊毫不掩飾的嘲笑他:“若是你當了村長,這村啊,就叫慫蛋村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哦喲娘誒我的肚子……”


    等人們笑夠了,薛遙臉上掛著笑,又問他:“你說我做這個百夫長不夠格是啥意思?怎麽?我們周老四早就眼饞我這個百夫長的位子了?”


    薛遙其實心裏早就把這白眼狼罵了千兒八百遍,想當年他雖然抽了周老四一頓,可後來仍然對他很好。他功夫不好,自己手把手的教,他上陣就腿軟,他就擋人麵前照顧他。如今卻說他這個百夫長當的不夠格!


    周圍人笑個不停,隻把他當笑話看,還有人笑罵道:“連個槍都使不好還想當百夫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當年阿遙在校場上教你功夫,哎喲那個笨的喲!旁邊狗都會了!”


    所以說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呢,周老四抱著腿,抬頭甩了一句:“要不是他薛遙,我臉上會有這疤麽!”


    “我呸!”薛遙忍無可忍,吐了嘴裏的狗尾巴草,指著周老四鼻子說,“你別給我瞎逼逼!當年若不是我擋了那蠻人一刀,你的腦袋瓜早就被削成兩瓣兒了!怎麽滴?是我拿刀砍你的?”


    陶順狠狠地指著周老四說:“自己功夫不到家,遇上那蠻人軟的像麵條似的!人薛遙哪一次不是擋你前麵?如今救你還救錯了?”


    薛遙怒不可遏道:“和著我上了戰場還不殺敵了,就圍他旁邊護著他?救他是應該的?他受傷還是我的責任?他咋不說要把他供起來呢!”


    周老四蹲那兒像個鵪鶉似的,也不抬頭,隻拿眼偷瞄旁邊,鬼鬼祟祟的樣子,讓人看不上。


    人們隻當這是個插曲,鬧騰鬧騰就過了,誰也沒把這周老四的話放在心上。這時彭大磊又來主持大局了:“別管那周老四了!來來來,讓我們薛遙上來,跟我們說說,說說……”


    薛遙又笑開了,他雖然心裏也無意當這村長,不過被人捧著也是很得意洋洋的。


    人們鬧哄著鼓掌,讓薛遙上去。薛遙推辭不過,就站起來準備去說兩句。


    這時那周老四突然叫了聲:“若是薛遙當了村長,我就去城裏舉報薛遙冒名頂替別人當兵!”


    熱烈的氣氛頓時凝固,周圍安靜的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薛遙的笑凝固在臉上:“你說啥?你再說一遍?”


    周老四看薛遙臉色,知道他抓著人痛處了,不免得意洋洋起來,他站起來,心裏也有了底氣,聲音也大了幾分:“我說,若是你當村長,我就把你當年頂替別人當兵的事兒抖落出去!”


    陶順跳了起來大吼道:“周老四mlgb的!!!!!”就一個箭步跨過去,一拳頭揮到周老四臉上。


    周圍立刻又沸騰起來,人們群情激奮,臉上各個忿忿不平,義憤填膺,大聲嚷著這周老四是白眼狼。周老四身邊的人紛紛加入戰局,你一拳我一腳的把周老四打的倒地上爬不起來。


    也有人跑過來拍薛遙肩膀:“沒事兒啊,這種忘恩負義的家夥,真他麽該死!我呸!你放心,這事兒我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薛遙還沒迴過神兒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手下的兵是這麽個忘恩負義的主。


    薛遙當年在舅舅家寄住,舅媽其實對他並不好,嫌他吃的多,又逼著他幹活,要不是舅舅時常護著,早被舅媽和他們家兩個兒子給折騰的不成人樣了。


    而他16歲那年,邊關局勢緊張,朝廷征兵征他舅舅那兒來了,這時,舅媽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到薛遙那兒,讓薛遙頂替自己的兒子去當兵。


    頂替別人當兵是重罪,頂替的人和被頂替的人都是要砍頭的。薛遙卻沒想那麽多,他吃了人六年的米,就當還債了。再說他也想去別處看看,天地廣闊,難道就沒他的安身之處?


    一開始還好好的,他冒用他二表哥謝龍的名字在軍營裏安全待了好幾年。一直都沒出過事,他也就鬆懈了,這一放鬆,就讓他們大將軍給發覺了。


    這事兒是個公開的秘密,大夥兒都知道,不過也沒人當迴事。管他叫薛遙還是謝龍呢,眼前的這個人是跟他們過命的兄弟,是在戰場上一起拚命的戰友,是為了少死幾個兄弟而拚命往前衝的戰士。


    如今卻讓這周老四當把柄抓了,能不讓人窩火嘛。


    周老四被打的半死不活,躺地上叫娘,被薛遙拎著衣服拖起來,問他:“你到底看我哪裏不順眼?不就是打你四十大板嘛?要不是你裝死人,我會打你?這臉上的疤還怪上我了?”


    周老四被打的看不出人樣了,大著舌頭罵他:“你是百夫長,就應該看顧我的安危,你連你手下的人都保護不了,不怪你怪誰?”


    他掙開薛遙的手,斜著眼睛瞪他:“連媒婆都看不上我!給我指了這麽個敗家婆娘!要不是這條疤,我還能娶個更好的呢!”


    陶順嘴巴笨,不知道怎麽反駁,揮著拳頭說:“阿遙,跟這人有什麽好說的!兄弟們上!打死他往山上一扔喂大蟲子去!”


    薛遙阻止了他,問周老四:“你就是不想讓我好過是吧。你說吧,你想要什麽?”


    周老四得意了,他多年在薛遙手下當小兵,如今打了個翻身仗,得意的很,便咬牙切齒的擺出一副囂張的樣子:“我就不想讓你壓我一頭!誰當村長都可以,就你不行!”


    薛遙漠然看了他一眼,轉身,手一揚,跟大家夥兒說:“好了,大家都聽見了,這村長,我是不當了!”


    周圍的人一臉不平,紛紛嚷嚷開了:“別呀,阿遙,被跟這種人讓步,我告訴你,越讓步他越得意!你以後就讓他這麽牽製著了?”


    還有人出主意:“要我說,直接把他腿打斷了往那深山老林裏一扔,讓大母蟲給叼了去!”得到很多人附和。


    薛遙擺擺手,讓大家安靜下來:“不是我心軟,咱們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還怕他?這不是他婆娘有了嘛……”


    周圍人頓時一臉為難,這可怎麽辦?他那婆娘本來就是個懦弱的,現在又懷了孩子,他們卻在這兒商量著辦了人丈夫,這……


    也有人在暗地裏偷偷羨慕那周老四,咋這麽快就懷上了呢。


    薛遙繼續道:“他婆娘孩子都等著他養呢,要這麽把人給辦了,誰去照顧他們?我也不是那好拿捏的人,如今他敢威脅我,以後有他好果子吃!不是要把我給告發了嘛?告訴你周老四,你都出不了這個村子!”


    陶順在旁邊偷偷問薛遙:“你咋知道人老婆懷了?”


    薛遙悄悄跟陶順咬耳朵:“我家那個跟他婆娘關係還行。我昨個兒才聽說。”


    眾人都為難的很,還有不少人覺得不解氣的,對周老四動手動腳的,周老四也隻能受著。


    這時彭大磊站了出來:“兄弟們,若是沒有別的意見的話,這村長就由我當了?”


    大家經過這一場,也意興闌珊,都點頭應了。


    彭大磊盯著那周老四說:“那如今我就擺擺我這村長的威風,周老四忘恩負義,忘了我們往日兄弟情誼,這種人在我們村裏就是個禍害,如今他能威脅阿遙,明個兒就能威脅我們大家!今天我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就立兩條規矩,請大家幫我做個見證。”他環顧了大家一圈,見大家都看著他,慢慢說道:


    “若是周老四要去城裏告發阿遙,我們村裏的人齊心合力,便是跪!也要跪在廖府尹門口請廖府尹手下留情!留薛遙一條性命!”


    “從今以後,若是再有人給這周老四幫忙,做工的,就不是我們村裏人的兄弟!自個兒跟周老四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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