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熱血梅開二度(二合一)


    “來伺候本宮更衣。”


    皇後緩聲說。


    這句話,本來是吩咐宮女的,隻是建章宮的宮人規矩太好,整個臥室裏極為安靜,薑嫻在外首聽見,歡快地應了聲:“好的娘娘,臣妾這就來伺候娘娘更衣。”


    不就是換衣服嗎?


    都能幫皇上換了,幫皇後換換又有何不可。


    其他宮女一聽,也以為皇後是讓顧貴人進來伺候,便沒攔著她進來。


    薑嫻把之前在皇上麵前的小可憐光環撤掉,隻用了粉絲濾鏡——這東西對其他妃嬪用處不大,因為她們人均對她惡意滿滿,沒有“黑粉”濾鏡就不錯了,還給她套粉絲濾鏡?做夢呢。


    這會粉絲濾鏡對皇後起效,她就看到顧貴人容光煥發地走進來,她進門時逆著晨光,晨光在她身上勾了道金邊,澄澈明亮的雙眼盛著盈盈笑意朝她請安,是她不曾有過的精神麵貌。


    皇後:“……起來罷。”


    不知怎地,皇後看見精神飽滿的顧貴人,心更累了。


    她就像是被早八折磨的疲憊大學生,對同樣上早八課卻精神奕奕的卷王同學感到不可思議:“本宮原是叫福錦來伺候,想讓你在外麵等一會的。”


    伺候皇後,對部心氣高的宮妃來說是折辱。


    像貴妃肯定是不樂意的。


    對低位妃嬪來說,倒是抬舉,但皇後性子平和,她從來不認為別人伺候自己是他們的榮譽,但也非走在時代前端的平權先鋒——懶得高傲,也懶得多想,要是薑嫻不樂意,她便不勉強她,給她反悔的機會。


    “在外麵幹等著無聊,不如進來伺候娘娘。放心吧,皇上都誇過臣妾細心妥貼。”


    薑嫻刻意提起皇上,試探對方的反應。


    她的餘光掃過皇後沉靜的臉龐,沒在上麵看到一絲嫉妒。


    皇後:“皇上中意你,本宮自是放心的。”


    皇後:“何況,本宮也覺得你辦事細心妥貼。”


    來自後宮總裁的認可!


    在職場上,薑嫻和女上司打交道的次數不多,每次都很愉快——她們往往細心,要求高,既有大局也顧小節。來自同性的誇獎,也更讓薑嫻成就感滿滿。


    撇去厚重的衣服,皇後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鮮嫩身軀被禮教規矩縛出了穩重的殼子。幫她穿好衣服後,薑嫻又接過了為皇後梳妝的活,替她畫眉,用遮瑕修容的手段上粉,讓皇後看上去比平常更精神些。


    宮女福錦見了,大為激動:


    “顧貴人畫妝的技術可真神妙。”


    她是皇後的陪嫁丫鬟,與皇後分外親厚。


    福錦看著,經顧貴人的手化完妝的皇後,整張臉都年輕了不少,恍若出嫁前的模樣。


    薑嫻笑說,“娘娘喜歡嗎?若是喜歡的,等請完安我留下來教教你的宮女。”


    修容和遮瑕的原理,都離不開現代美術。


    古代的寫意畫是不強調立體感和明暗的,妝容上也較為扁平,頂多會用腮紅暈染出少女粉頰紅紅的情態,


    還有燕赤朝流行的“倒暈眉”,也是眉毛邊緣往上方暈散開些許。


    畢竟脂粉都是白的,沒有肉色。


    要達到非常自然的修容效果太難,但稍作修飾,特別是在掩飾疲態這一點上,已經比平常強上很多。


    “你倒是不藏私。”


    皇後動容:“後宮女子哪個不是把變美的秘方藏得死死的,你倒好,本宮還沒問呢,你就什麽都跟本宮說了。”


    自打薑嫻得寵以來,皇後聽過很多傳言。


    說她極有手段,籠絡得皇上三迷五道。


    說她心思毒辣,連貴妃也不是她的對手。


    說她狹隘記仇,誰對她不客氣,她必百倍報複。


    如今皇後對她上下打量一番,越看越覺得薑嫻的確生得極美,人也純善天真,哪裏像貴妃說的那般醜惡……是了,誰得皇上的歡心,貴妃就巴不得誰死,宮裏的傳言,多半也是出自容雪施之手。


    “自入宮後,除了陳答應,臣妾就沒遇到投緣的朋友,難得娘娘賞識,臣妾這丁點學識,又有什麽好藏私的呢?”薑嫻說道。


    職場求生經驗之一:


    抱對腿,站對隊。


    放眼後宮中,其他宮妃都是她的競爭者,追求的是皇上的寵愛,隨時會背刺她。皇後不同,她為皇帝主持中饋,地位穩如泰山,無子又如何?後宮誰生下來,都得尊她一聲母後。


    薑嫻之前一直沒出手,是隔得太遠,不清楚皇後的需求。


    如今清晰明了。


    皇後的需求,是一個能幹的幫手。


    這一點,薑嫻完全能滿足,於是悍然出手,獻足殷勤——一個能幹的下屬,對上司來說是左膀右臂,隻要嚐過一次她的好,她敢打包票,娘娘便再也離不得她。


    皇後的大宮女南絹聽了略不高興。


    堂堂一國之母,怎可拿陳答應來比呢?


    皇後聽了卻對薑嫻高看了一分。


    皇後能看出薑嫻有意籠絡她,這不是壞事,人與人的交往以利益為根基是正常的事,而她在投誠之際,沒有完全把陳答應拋在腦後,反倒能看出這人重情義,是能打交道的:“卻不是人人像你這麽想,南絹,去把那隻碧璽鐲拿來。”


    不久,南絹捧迴來一個錦盒。


    打開錦盒,裏麵放著一隻豔粉色的碧璽鐲子,中間以雕金作扣,色澤透亮動人,金扣的造工也精巧無比,起碼是妃位以上,或者像郭才人那般雄厚的家底才能得到的。


    皇後為她親自戴上:“這就當是本宮給你的見麵禮,日後多來建章宮作客,你生得漂亮,總是素著不免暴殄天物,打扮得華麗些,皇上見了也喜歡。”


    到底是皇後跟宮妃的關係,哪怕皇後知道薑嫻缺銀子,也不能直接說“以後來建章宮上班,薪酬從優”這種大白話。常來她宮裏,還能少得了賞賜?建章宮的好東西太多,皇後還不怎麽用得上。


    她既然本朝國母,也是出身高貴的天之驕女。


    和皇後同等出身的容貴妃,一件衣裳不會穿超過第三次,而她的家常衣裳卻是半新不舊的淡紫暗雲紋宮裝,發髻上插了根東珠釵,耳墜又是素銀的,簡樸大方。


    東珠是皇後的身份象征。


    即便如此,也能從細節看出,皇後身上的飾品沒有一件是新打的。反觀容貴妃,每次出場必然珠光寶氣,頭上插無可插,折現下來便是每日頭戴北京一套四合院,雙手手腕各戴一隻湯臣一品,隨便摘一件首飾下來,便能讓普通人實現財富自由。


    薑嫻把這些盡收眼底。


    是皇後買不起嗎?


    不,是皇後已經不需要用這些來證明自己的尊貴了。帝後一體,皇後簡樸節儉,傳出去也是皇帝的美名。


    “若是娘娘不嫌棄臣妾,臣妾便多來叨擾了。”


    薑嫻接過碧璽鐲子,欣然戴上。


    ※


    今日建章宮請安,不少人往薑嫻身上瞟。


    她留宿建章宮的事,許多宮妃已經知道了。


    特別是容貴妃,她伸長了脖子盼著皇帝去建章宮和皇後大吵一頓,不料卻隻等到皇上獨寢未央宮的消息,一切風平浪靜。


    今日再見皇後……


    居然非常容光煥發!黑眼圈都不見了!


    以往皇後接受眾人請安,哪怕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眼裏也是掩飾不住的疲倦。換作旁人,興許是久不得寵的孤獨憔悴,而皇後?初一十五皇上宿在建章宮第二天,她不僅是疲憊,臉都直接垮下來。


    雙重加班,真不是人幹的。


    結果薑嫻到她宮裏睡了一天,人不困了,精神了,接受宮妃請安都有勁兒了。


    “臣妾聽說顧貴人昨日宿在皇後的建章宮裏,這恐怕不合規矩吧。”容貴妃率先發難。


    “隻是主殿不得讓後妃居住,本宮早讓人把偏殿收拾出來了,貴妃不必多慮。”


    這規矩,也是怕皇上幹出在皇後主殿臨幸其他妃子的荒唐事來。


    容貴妃不依不饒,轉頭瞪向薑嫻:“皇後寬容,顧貴人卻不能仗著這點行為無狀,竟幹出宿在皇後建章宮的狂行來。”


    “迴娘娘的話,”


    薑嫻起身迴話,麵上掛著恭謹的微笑:“臣妾並無宿在建章宮,貴妃娘娘誤會了。”


    “哦?”


    容貴妃挑眉,衝她冷笑:“顧貴人真是膽大,竟敢對著本宮撒謊。皇後,此舉不罰,豈不是徹底亂了規矩!”


    看來薑氏真是被寵得沒邊了!


    皇上寵她,楚思芸也跟中邪了似的留她在身邊。


    莫不是眼看自己失寵,才想到抬舉薑氏為自己固寵,借腹生子吧!


    也罷,今兒總算讓她抓到薑氏的小辮子,在貴妃麵前撒謊,總得狠狠掌她的嘴,才算公允!


    容貴妃惡意滿滿地想。


    “臣妾沒有撒謊。”


    薑嫻再道:“臣妾隻是待在建章宮過夜,可是臣妾沒有睡覺,便不算是宿在建章宮。”


    “……”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畢竟對宮妃來說,是很少通宵熬夜的。


    皇後也驚訝——她不知道薑氏竟然沒睡覺。


    “昨夜臣妾伺候完皇後入睡後,便在偏殿裏研究學問,做做運動,再者便是去書房閱讀皇後娘娘的藏書,未敢在建章宮歇下,”薑嫻說道:“在偏殿外守夜的宮女可作證,臣妾是否在屋裏一直有動靜?”


    貴妃一雙厲眸投向皇後身邊的宮女。


    皇後微微點頭:“把易芝叫出來。”


    易芝是昨夜在建章宮偏殿守夜的宮女,被點名叫出來後,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再不至於抖成篩子,她戰戰兢兢地迴話:“奴婢參見各位娘娘。”


    易芝跪在地上,貴妃寒聲問話:“你昨夜守在偏殿,可有聽到裏麵的動靜?”


    “迴貴妃娘娘,奴婢守夜的時候,確有聽到顧貴人在裏麵跑跑跳跳,隔著門窗都能察覺到在地板上跳動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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