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瞬即逝,眨眼到了三月中旬。


    依舊是個下雨天,雨落不止,官道上彌漫著淡淡水霧,兩側皆是茂密竹林,滿目青翠,微風在竹林間蔓延流淌,吹動竹葉,落在竹林間一片七扭八歪,滿目瘡痍之地。


    青翠粗竹宛若被收割的小麥,成片拂倒,雨水自天垂落,灑在滿地溝壑戰痕內。


    “唉——”


    竹林前,立有茶攤,頂上幕布修有補丁,天色尚早,隻有兩兩三三幾位江湖客飲茶歇息。


    茶攤掌櫃坐在桌後,默默溫茶。


    踏踏踏————


    馬蹄踩過積水的聲響自官道傳來,茶攤掌櫃側眼看去,一人一馬的身影自官道盡頭的水霧中緩緩浮現,胯下良駒毛發皆白,不染雜色,其上載著位戴著鬥笠,圍著漆黑披風的江湖客。


    打扮與當日那槍客有幾分相似,隻不過這位江湖浪子更為年輕,懷中還坐了個年歲不大,粉雕玉琢卻神情平淡的小女娃……


    小女娃縮在浪子身前,用寬大的披風撐著頭頂遮雨……好似兄妹,又若父女。


    江湖浪子策馬來至茶攤前,抬手接了幾滴雨,打量眼天色,而後才看向掌櫃,拋出一串銅錢,摔在桌上,問:“掌櫃的,前幾日此刻有一尼姑與槍客廝殺……您可知他們下落?”


    嗓音清雋平和,很年輕,貌似不到二十歲……是個年輕少俠?怎麽行走江湖還拖家帶口的。


    不過是來問情報的……將茶攤修在路邊,這麽多年,掌櫃經曆過許多這事,並未驚訝,迴憶片刻,道:


    “尼姑殺了槍客兩匹馬,後策馬而逃……尼姑那馬倒是極為不俗,神俊非凡,槍客沒了代步工具,緊追不舍,約莫是想搶馬……當是往敘州方向去了。”


    敘州,也就是宜賓,位於瀘州與樂山南側。


    江湖浪子打探到消息,微微頷首,又拋出一錠銀子,問:“兩人戰況如何?”


    掌櫃的露出一抹笑意,暗道這位可是出手闊綽,迴憶更仔細幾分,繼而微微搖頭,


    “小老兒不通武藝,卻又舍不得這茶攤基業才躲在不遠處,並未看清兩人交戰細節,但尼姑策馬遁逃時,吐了不少血,明顯不是槍客的對手,受了重傷……瞧,那竹林還有兩人交戰痕跡,單是餘波便不知倒了多少根竹子。”


    掌櫃伸手指向茶攤後的竹林。


    江湖浪子輕夾馬腹,緩步來至竹林內,打量著戰痕,如今幾天過去,雨水衝刷下,痕跡被破壞不少,但他與身前小女娃眼力皆是不俗,還是靠著些許痕跡一眼認出武學。


    “還真是陳期遠。”趙無眠喃喃自語,“尼姑殺他兩匹馬,約莫是想拖延時間……”


    “是在提醒你,陳期遠來了。”蕭遠暮一手拉著披風為自己擋雨,另一隻手點了點下巴,打量四周幾眼,“她還挺聰明,否則若陳期遠想陰你,沒有防備,定吃大虧。”


    趙無眠向來不講究自己穿什麽,平時出門披蓑衣,但為蕭遠暮擋雨不方便,這妖女便順道給他買了件披風給自己用。


    “陳期遠的性子不至於陰人,但有心理準備肯定比沒有好。”趙無眠收迴視線,自知觀雲舒此刻重傷,正是虛弱之際,心中焦急,並未多言,夾緊馬腹便衝出竹林,但沒幾步就想起了什麽,轉而又看向茶攤掌櫃,遙遙問道:


    “這幾日,可還有誰來問過此事?”


    茶攤掌櫃愣了下,如實迴答:“西涼八駿昨晚快收攤時,倒也來問過……”


    掌櫃指了指地上的泥濘馬蹄印,一夜過去,痕跡稍減,卻仍雜亂不堪,成群結隊,依稀可見。


    趙無眠看向蕭遠暮,他武藝雖高,但閑暇時間基本都用來刷自己聞香識女人的熟練度,對江湖各路人物的確缺乏了解。


    蕭遠暮的實力在江湖已經斷檔,但也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宅女,江湖閱曆豐富,簡短介紹了句,


    “西域出身,洪天一朝闖出名堂的八個麻匪,活躍在西涼一帶,自稱西涼八駿,也就是西涼八大俊傑的意思……哦對,還記得鬼魁劉約之嗎?他經常往西涼跑,主要目的就是為殺他們,不過明顯還沒成功過,這幾人逃命與合擊的本事料想不差。”


    趙無眠微微頷首,策馬朝敘州方向狂奔,胯下照夜玉獅子曾經跟著劉約之往返晉地西涼兩處,明顯對西涼八駿這四個字有印象,當即長嘶一聲,跑得更賣力幾分。


    “和你有仇?”趙無眠拍了拍馬兒脖子。


    照夜玉獅很人性化連連點頭,當年劉約之追殺他們時,有人使陰招,趁亂一棒扔出錘斷馬兒的腿,讓馬兒在晉王府養了一年半載才修養好。


    馬兒很聰明,馬兒現在還記得咧。


    趙無眠又拍了拍馬兒脖子,雖然聽不懂馬語,但馬兒很生氣還是能看出來的。


    “從西涼一路跑到蜀地……這可得有千裏之遙,明顯是早便前來追殺那尼姑……挺正常,她嘴巴太毒,又不假辭色,行走江湖得罪人,稀疏平常,隻是如今她被陳期遠重傷……得快點趕過去才行。”


    說著,趙無眠抬手放在嘴邊,吹了聲口哨,飛在半空滑翔補覺偷懶的雪梟一個激靈,抖了抖羽毛水珠,加快速度朝前方飛去。


    “你倒是很了解那尼姑?”蕭遠暮抬眼看趙無眠。


    “主要是我太聰明,看人很準,不然當初在京師我怎麽一眼就篤定我認識你呢?”


    “你……恩?”


    蕭遠暮可不會被趙無眠的情話打發,正欲繼續追問,卻看前方有一橫在路邊的馬車,照夜玉獅怒在心頭,速度半點不減,用力一踏便飛躍馬車。


    蕭遠暮坐在趙無眠身前,也沒抓什麽憑依物,嬌小身軀不由淩空蕩了下,以她的武藝肯定不至於失去重心,趙無眠也抬手摟住她的小腰,將她抓住按下。


    隻是落下時,臀兒不免蹭到趙無眠……坐弟起駕。


    就蕭遠暮目前這身板,這麽砸下來,按理說隻有硬邦邦的骨頭觸感,但蕭遠暮明顯天賦異稟,恐怕當年她這個年紀時,臀兒就已是有些挺翹飽滿……也就是肉唿唿的。


    因此倒是沒硌到趙無眠。


    溫膩觸感一閃而過,趙無眠勒馬停下,因為蕭遠暮是幼女的緣故,他也沒在乎這種小事,用刀鞘撩開馬車車簾,可見內裏躺著一身著錦袍的中年人,已經死了。


    四周還有些護衛屍首以及被翻出來的行李。


    地上雜亂的馬蹄印在附近徘徊,可見血跡,尚未被雨水衝刷幹淨。


    趙無眠收迴刀鞘,“劫財殺人,刀痕很新,三個時辰以內吧,料想是西涼八駿……前來追殺仇家,還順道劫財殺人……真匪徒,難怪劉約之當時三番五次去緝拿他們。”


    話音落下,趙無眠繼續策馬而行。


    蕭遠暮打量他一眼,沒在乎這起江湖常見的劫財命案,眼看趙無眠貌似想當做什麽也沒發生,便語不驚人死不休道:“我的屁股剛剛蹭到你了。”


    “啊?”趙無眠稍顯擔憂與冷峻的表情差點沒崩住,垂眼看去,蕭遠暮的表情平靜,也不知她在想什麽。


    “哦……我也沒在乎這種細節……你要是長大,那我肯定心猿意馬……但現在這副樣子還是算了吧。”


    “這時候怎麽不拿出你騙我的功夫來了?”蕭遠暮哪能不知道趙無眠心底在想什麽,冷冷一笑,“想入非非了?”


    “沒有。”趙無眠搖頭。


    蕭遠暮忽的抬手,冰冰涼涼,卻柔弱無骨的小手直接塞進趙無眠的褲腰,繼而輕輕捏了下。


    趙無眠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從馬背栽倒下去,語氣錯愕,“你做什麽?”


    蕭遠暮收迴小手,笑容冰冷,“還說沒有想入非非?”


    “你至於這樣確認嗎?”


    “你這家夥嘴裏沒一句實話,本座才懶得與你廢那口舌功夫。”蕭遠暮眼神冰冷瞥了趙無眠一眼,“我現在沒辦法變大,你若再敢對我起反應,非閹了你不可……禽獸。”


    “早就說了,喜歡你,和你是不是幼女沒關係,發乎情止於禮,你若真想和我做點什麽,我反而不願意……”


    蕭遠暮又探出小手,多捏幾下,旋即將冰冰涼涼的小手放在趙無眠握著韁繩的手背上……從蕭遠暮的掌心中,可以感知到一絲絲殘存的炙熱。


    蕭遠暮冷眼看他,用行動告訴趙無眠答案,眼神冷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砍他。


    “你如果不捏,我也不會……”


    “恩?”


    “……抱歉。”


    蕭遠暮冷哼一聲,收迴視線,望著前方,隻給趙無眠露個後腦勺。


    趙無眠心底琢磨著蕭遠暮既然這麽不情願他對她目前的樣子想入非非……那他就非要給她個教訓不可。


    他的小心眼可是與紫衣,洛朝煙一脈相傳。


    “你在想怎麽報複我?我越不想幹什麽,你就越想讓我幹什麽?”蕭遠暮沒有迴頭,嗓音忽的傳來。


    趙無眠沉默,片刻才說:“你會讀心嗎?”


    “隻是會讀你的心。”


    “不愧是妖女,即便不屑做這種事,也能輕易掌握對男人殺傷力最大的話。”


    “知道你喜歡聽這話,才故意說給你聽罷了……喜歡嗎?”


    “不是真心實意,我不要。”


    “我從不討好別人,唯獨對你投其所好。”


    “……”


    “對本座心動了?”


    “我如果現在親你,你會不會揍我?”


    “會。”


    啵~


    趙無眠俯下身,在蕭遠暮粉雕玉琢的側臉親了下,“那就揍吧,隻不過我會躲……”


    嘭————


    趙無眠被掀翻在地,自馬背栽落。


    “鐺鐺鐺~嘿~要說那未明侯,善使橫刀,刀名無恨,承自先帝……”


    趙無眠牽著馬,走進敘州城內,迎麵便聽街邊有樂師彈著琵琶,唱著剛改編不久的小曲兒。


    雨勢濃密,天色陰沉,不時有雷聲驟響,隻有些許日光在黑雲最遠端垂灑,好似白暮籠罩此處,因此麵前一道長街,兩側商鋪樓閣皆是燈火通明,早早便點上燈,嘈嘈雜雜,行人撐傘走在道旁,沒幾人注意到趙無眠與蕭遠暮。


    蕭遠暮下了馬,也撐起傘,四處打量幾眼,道:“敘州在蜀地排不上號,卻還有三十餘萬人口,想找一個重傷逃遁的尼姑怕是不易。”


    “城裏有廟嗎?”


    “有,但觀雲舒不傻,即便躲進廟中,陳期遠依舊如若無人之境。”


    趙無眠微微頷首,也是這個想法,觀雲舒若在城內養傷,陳期遠定然會去潛入寺廟打探……


    “瞎猜也不是辦法。”


    趙無眠牽著馬尋至敘州城內的偵緝司分部,招唿人一塊找。


    但觀雲舒沒找到,西涼八駿的線索倒是有。


    駐守在敘州城內的偵緝司探子麵露喜意,道:


    “我們駐守在敘州的人手不足,西涼八駿雖不是侯爺對手,但在西涼也是常年虎踞的悍匪,八人中,三人皆是宗師,這已是極為了不得的戰鬥力,翻遍這鎮子也找不到幾位宗師,最強者,乃是綽號‘一刀狂客’的馬一刀,因此我們還在琢磨要不要求援,恰好侯爺來此……”


    趙無眠眉梢緊蹙,“還有什麽線索?”


    那探子迴憶少許,“幾個大老爺們,卻帶著柄有些女兒氣的油紙傘,綁在馬側……他們也不像撐傘的人啊,而且隻有一把,貌似是半道撿來的……”


    趙無眠眼神當即冷冽幾分,語氣沉下,“撿來的還是搶來的?”


    探子被嚇了一跳,連連搖頭,“卑職不知……”


    “他們在哪?”


    ……


    西涼八駿的確是為殺觀雲舒而來,當時觀雲舒出京後,先迴小西天一趟報了平安,就轉頭往西涼闖蕩……西涼與晉地毗鄰,相距不遠,那時候老七老八正在搶劫,自然便被觀雲舒隨手殺了……其餘六人那時候不在,雖不知是福是禍,這事肯定不可能就這麽算了。


    因此他們循著線索一路追著觀雲舒南下,結果連觀雲舒人都沒見著,就快放棄時聽說觀雲舒與人打起來,還受了重傷,當即跟聞著血的狼似的一路緊追,來至敘州……


    他們盤腿坐在搶來的院子內,大口大口咬著烤羊腿,院落不大,六匹馬綁在院外,垂首吃草,一柄天青色的油紙傘被隨意綁在馬腹,依稀可見傘麵竹紋。


    屋內有被一刀封喉的屍首,乃是這別院的住戶。


    ‘一刀狂客’馬一刀撕咬著羊腿,道:“近些日子,也沒收到什麽指示,我們不由分說為尋仇跑至蜀地,也不知是否錯過教主任務。”


    西涼八駿出身西域,在西涼闖蕩,本是聖教安插進中原江湖的暗樁之一……此次來蜀地,也算私心作祟。


    八人感情不錯,精通合擊之術,自然很少有間隙。


    言談間,趴在牆邊放風的老五忽的驚聲開口,“誒!別吃了!有人來……”


    話音未落,忽有異響驟然自院外傳來。


    颯颯————


    極為刺耳的破空聲驟然響起,在雨中劃過一道尖嘯,刹那間,一抹銀光擦過老五脖頸,帶起一抹飛濺血光,後餘勢不減洞穿別院的二層小樓牆壁,釘入屋內畫像上,刀柄不斷震顫,發出‘嗡嗡’細響,細細看去,乃是一柄橫刀。


    眾人皆是麵露錯愕,隻聽‘噗通’一聲,老五的屍首自牆沿落下,摔在地上,這才讓他們迴過神來,驚駭之餘麵露狠色,提起刀便衝出院外。


    “汪汪汪——”


    院外乃是一處幽深長街,少有人煙,但方才那刀的陣勢太大,驚得有人養在院內的狗不斷狂吠。


    有人站在二樓露台,推開窗戶,朝此地看來。


    卻見長街最深處,一男子戴著鬥笠自雨幕陰影中緩緩顯出身形,看不清麵容,單單露著下巴,氣氛冷寂肅殺。


    鬥笠客看向馬腹側邊綁著的油紙傘,認出這就是觀雲舒的傘,冷冷問:“這傘……你們從何而來?”


    幾人麵麵相覷,自知這鬥笠客貌似是觀雲舒的援軍,平日與老五感情最好的老六當即臉色一狠,“當然是從死人的身上撿……”


    嗆鐺————


    鬥笠客一撩披風,露出腰後劍柄,劍光驟然飛掠,宛若雨中驚鴻,眨眼掠過丈餘距離,在二樓露台悄聲觀望的看客隻瞧一抹銀光一閃而逝,繼而那巷口盡頭的鬥笠客便驟然消失不見,轉而竟是忽然出現在西涼八駿身後。


    趙無眠一手提著帶著血花的長劍,另一隻手解開捆住油紙傘的繩子,握住傘柄。


    噗通————


    撐開油紙傘,打量著傘麵有沒有破損,與此同時,在他身後的四人脖頸驟然泛起血光,麵露極為濃鬱的驚悚,癱倒在地。


    還站著的人,隻餘馬一刀。


    馬一刀臉上驚魂未定,摸了摸自己脖頸,確定沒出血後,才轉而看向趙無眠,咽了口唾沫,驚恐至極。


    “傘,哪來的?”


    “撿,撿的,就在城外官道。”


    “觀雲舒的傷勢,已經重到連傘都扔下不顧了?”


    “不,不知,我們從頭到尾都沒見過她……”


    擦擦————


    劍光驟然在馬一刀脖頸前擦過,趙無眠自他身旁走過,幹淨利落收劍入鞘,馬一刀渾身無力癱倒在地,餘光望著趙無眠的背影,卻是來不及說更多,眼前便黑去。


    蕭遠暮站在巷口,用控鶴擒龍功將二樓的橫刀吸進掌中,打量著撐傘走來的趙無眠,“你很怕那尼姑出事?”


    “恩。”趙無眠此刻沒心情說輕鬆話,低聲道:“如果你被人打成重傷,下落不明,我一樣害怕。”


    “哦?”長街側邊的巷口,傳來聲音,帶著幾分好笑,“原來你這麽害怕啊?”


    趙無眠愣在原地,偏頭看去,卻看巷口一位發如黑夜的女子出現在他眼前,她倚靠在牆邊,表情平淡,眉眼微微低垂,百無聊賴地伸出一根玉指接住紛飛雨點,淡淡水霧自地麵升騰,宛若潮汐般鋪灑在她四周。


    趙無眠恍惚間,好似迴到了那日太原,又似京師……觀雲舒每次都會忽然出現在巷口,行蹤縹緲,百無聊賴,一副她等了他很長時間的模樣。


    趙無眠側眼望著倚靠牆壁的尼姑,“你……貌似等了我很久?”


    “嗯哼。”觀雲舒淡淡抬眼,看向趙無眠,上下打量他幾眼,約莫是在觀察這麽久不見,他有何變化。


    “讓我猜猜。”趙無眠表情當即一樂,笑道:“自己冒著生命危險,攔截陳期遠,我卻不知在哪裏快活,你心底極為不爽,因為故意丟下這傘讓仇家撿去,讓我擔心,你則躲在一旁,望著我的擔憂,以此獲得快感,滿足自己那扭曲的心理……對也不對?”


    觀雲舒素手沒進瀑布般的黑發,有一下沒一下地百無聊賴梳籠著,神情隱隱帶著幾分被說中的不耐煩與無可奈何。


    雪梟站在巷口屋簷,眯著眼睛,想說它早就找到觀雲舒了喔,是這個女人不讓我告訴你。


    她很可怕的!感覺動不動就會把我拔毛燉了。


    等趙無眠說完後,觀雲舒才邁步上前,朝趙無眠伸出小手。


    “沒錯,我就是這種女人……貧尼為了幫你此忙,可是不知受了多少苦,倘若你不來找我,亦或方才不見擔憂,我可會難過……這不是扭曲的心理,是人之常情。”


    趙無眠將油紙傘遞給她,“這還不扭曲?看來尼姑隻是不打誑語,而不是不嘴硬。”


    觀雲舒撐著傘,在雨中美得好似一副畫兒。


    她朝趙無眠笑,一隻手撐著傘,另一隻手輕輕提起僧袍下擺,在原地很可愛地轉了個小圈,“但你就喜歡貧尼這樣吧?”


    “身為尼姑,卻如此挑逗我這種俗世男子,不犯戒律?”


    蕭遠暮站在一旁,臉上神情漸漸麵無表情……她聽蘇青綺提起過許多次觀雲舒的大名,蘇青綺言談間,將此人視作大敵。


    蕭遠暮向來不以為意,但如今看來……


    “喜歡嗎?”觀雲舒壓根不在乎趙無眠說什麽,也沒注意到旁邊那小女娃,問。


    “……喜歡。”


    話音未落,忽聽蕭遠暮的聲線,“蕭遠空。”


    趙無眠僵在原地,他早在京師那晚月下便知道酒兒為自己取的名字,但蕭遠暮從未這麽叫過他,兩人青梅竹馬,她知道趙無眠喜歡自稱什麽,因此一直叫他趙無眠,這也算兩人之間的小默契……但此刻她卻叫了趙無眠另一個名字。


    趙無眠偏頭看去,蕭遠暮麵無表情望著她,“你不知道陳期遠或許在敘州嗎?”


    “知道……”


    觀雲舒用指尖挽著肩前一縷發絲,側眼打量著蕭遠暮。


    這小女娃是誰?趙無眠貌似很怕她……


    就趙無眠那性子,能讓他服軟不嘴賤……這小女娃怕是來曆不俗。


    蕭遠空……是趙無眠的本名嗎?聽這名字,便知他與蕭遠暮定然關係不菲,約莫是兄妹?


    觀雲舒不常待在趙無眠身邊,不知他與蕭遠暮的事。


    “你想在這尼姑重傷,我發揮不出全力的時候與他在此地打起來?”蕭遠暮語氣平和問。


    “我有自信贏……”


    “萬一輸了呢?”蕭遠暮打斷趙無眠的話,“你要用我的命去賭你的勝算嗎?”


    趙無眠頓知蕭遠暮此刻的心情已是差到極點,因此不管他說什麽,都已經成了態度問題……


    他自蕭遠暮手中接過無恨刀,收刀入鞘,看向觀雲舒,“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觀雲舒柳眉輕挑,“去哪兒?”


    “先迴成都,幫你找個安全地兒養傷。”


    觀雲舒的確傷勢很重,琢磨少許也沒拒絕,轉而看向讓趙無眠卑躬屈膝的蕭遠暮,心底稍顯驚訝,“這位是?”


    蕭遠暮朝觀雲舒淡淡笑了下,“趙無眠有女兒的,你知道嗎?就是我。”


    觀雲舒平靜神色驟然一僵,不可置信望著趙無眠,心頭有股無名火,但轉而又收迴視線,一言不發。


    趙無眠無奈道:“別聽她瞎扯,她就是蕭遠暮……”


    “瞎扯?”蕭遠暮團扇捂嘴,“一直想當我爹的人不是你嗎?如今如你所願,你又拒絕……哦~是不想讓這尼姑誤會啊,嗬嗬,如此懂女人心的未明侯,也有這天啊。”


    觀雲舒瞥了眼趙無眠,“你有沒有子嗣,有沒有成親,與我無關,貧尼是佛門子弟……你不用和我解釋。”


    趙無眠沒想到蕭遠暮與觀雲舒此前壓根都沒見過麵,卻如此鋒芒畢露……


    他默默吹了聲口哨,叫來照夜玉獅子,翻身上馬,“總之先離開此地,萬一陳期遠殺過來,武魁交手,我未必有餘力保護你們。”


    蕭遠暮瞥了眼觀雲舒,飛身坐至趙無眠身前,繼而莫名其妙抬手捏了捏,“我說了,再敢對我起反應……輕饒不得。”


    觀雲舒杏眼眯了眯,冷冷掃了趙無一眼。


    蕭遠暮短短一個舉動,兩人再不複久別重逢的閑適愉快。


    趙無眠板著臉,一言不發,現在說什麽都是錯,也不是說這話的時候。


    片刻後,幾人策馬離去,消失在雨幕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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