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橋滿腹心事地推開宿舍的門,打開燈,他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白玫,不管怎麽樣,她畢竟是愛自己的,而且這種愛讓她負出了慘重的代價,雖然自己在這場遊戲中是被動的的,但卻不能推脫自己的責任,他不知白玫在這裏做的手腳。

    “自己最起碼也應該體諒她一些,而自己除了應付式地說了幾句謝謝外,又給她留下了什麽呢?”他在心裏小聲地道。

    他飛快地跑到窗前打開窗,原來白玫已經開車離去了,他悵然若失地坐到床上,這時她發現近門處的一張紙,拾起看時,原來是蓮兒寫的:

    江橋,我來看你,不在,如果迴來得早話,請到我家一趟,有要事相商。

    蓮兒。

    “有要事相商,會是什麽事呢?”他飛快地看了下表,現在是晚上七點半,他想他現在去還是趕趟的。

    畢竟是臘月天氣,江橋穿上蓮兒給他買的“鴨鴨”牌羽絨服,係上她織的圍脖,可還是冷,後來他索性跑了起來。

    也就十來分鍾,他來到了蓮兒家,還沒進屋,蓮兒從裏邊迎了出來。

    “你去哪了?”

    “我……會了個朋友。”江橋不想在蓮兒麵前說謊,但要說實話卻又恐怕說不清。

    “什麽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

    “男的,他是幹什麽的?”

    “和我一樣,搞宣傳的。”

    說這話時,江橋已進了客廳,見“老礦山”夫婦正在屋裏看電視。

    “冷吧,快到暖氣跟前烤烤。”蓮兒媽道。

    “還行。”江橋道。

    “江橋,你可能還不知道吧,礦裏現在有轉正指標了,你看你是不是去找你四叔爭取一下。”“老礦山”道。

    “有這事?”江橋半信半疑。

    “可不是嘛,他薑叔的侄兒在勞資科當科長,這話從他薑叔的嘴裏說出,肯定不會假的。”蓮兒媽道。

    “關鍵的時候你到哪野去了,還不趕緊去找你四叔。”蓮兒道。

    “天有點晚了,我看等明天吧。”

    “等明天?你以為那轉正的名額給你留的是吧?我聽說明天人家就要上報了。”蓮兒著急地道。

    “你是說現在就去?”

    “趕緊走吧。”蓮兒說罷,起身去穿大衣。

    還好,江橋和蓮兒趕到葉家,葉夢辰夫婦還在看電視,江橋剛把事兒說完,沒想到葉夢辰笑著告訴他,說他已經讓人把他的名子報上去了。

    從葉夢辰家出來,江橋和蓮兒都很高興,兩人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相擁相抱了好半天。又過了兩天,江橋接到家裏的迴信,大意是說江父病情已大有好轉,家中的經濟也較從前有較大改善,讓江橋不要再往家寄錢,讓他自己攢點錢準備結婚。

    這天,井裏又開支了,江橋高高興興地去領工資,等他把工資取到手,才覺得不是滋味,從前一開就是一千多元,而這個月才開了三百多元錢,這時他又想去下井了。

    這天傍晚,他來到了蓮兒家,當他把他的想法說完後,卻不想遭到了大家的反對。“老礦山”說江橋太傻,說多少人削尖了腦袋做夢都想謀的好差事而江橋卻不知珍惜,他列舉了他從前的一個工友,為了能調到地麵,竟不惜用煤塊把自己的手砸殘,接著他又用半開玩笑的口氣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一個遠大誌向的人,一定不肯囿於粗淺,做一些隻要有力氣,所有的凡人都能做工作,要不怎麽不見總統和那些社會名流激流勇退,去做掏糞工和采煤工呢?蓮兒媽聽了江橋的話也很生氣,他說她不懂什麽發展不發展的,但她知道人活著就是要追求幸福,她列舉了“老礦山”的一生,從她嫁過來那天他就采煤,可到現在他攢下多少錢?他自己起五更爬半夜受苦受累不說,她為“老礦山”擔心受怕操的那些心誰能算出來?有一次井下發了水災,那天恰好趕上“老礦山”的班,當家屬得知情況一起擁到井口時,別人誰能想到他們心中的焦慮與恐懼呢?後來等救護隊把下井把一具具屍體運到地麵,擺成長長的一溜時,整個井口哭聲響徹雲天。蓮兒媽雜在人群裏,因始終見不到“老礦山”,以為他已經沒有生還的希望了,急得都要發瘋,她守在井門口,從下午到晚上,又從晚上到黃昏,後來人們終於從井下找出了“老礦山”雖然已是奄奄一息,可經過醫護人員的全力搶救,總算把他從鬼門關裏把他拉了迴來,但蓮兒媽卻因這次刺激,一夜之間白了頭,並從此落下了健忘症。蓮兒媽有聲有色地說著,說到傷心處,還不禁掉下淚來,江橋在一旁聽了,心裏也不是個滋味,沉默著不說一句話。蓮兒媽見江橋被打動了,又和他講起了前院死去的老常,說他當年也是和“老礦山”一起采煤的工友,可在一次冒頂事故中,他被砸斷了腿,截了肢,從前他每天拄著雙拐,不久他的妻子也和他離了婚,去年他終於忍受不了生活的磨難,投湖自殺了。最後蓮兒媽告訴江橋,錢掙多少沒問題,隻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江橋聽了兩位老人的勸告,雖然覺得都有道理,卻又都沒道理。在他看來,做任何事都會有犧牲的,就拿每年的交通事故來說,每年有多少人喪生在車輪之下,可並不因此道上就沒行人了吧;再說采煤工作,雖然苦些累些,可在生活無著的時候,既然許多大人物都被迫去要飯、冒險,自己受點苦又算了什麽呢?可想到蓮兒一家的良苦用心,他還是接受了他們的勸告。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進入十月。

    這天江橋吃完晚飯,剛進宿舍,就聽從一樓的一個房間裏傳來一個男人的哭嚎聲。他循聲找去,原來哭聲是從105房間裏傳出的。他輕輕地推開屋門,發現號啕大哭的人竟是他在采煤隊時的工友王二虎。原來這王二虎是礦上數一數二的壯漢子,當年在井下,他一個人曾舉起過三百多斤重的舊電機,成了井下的大力神。可誰曾想,不知怎麽了,這一年來他總是胃疼,剛開始他還沒在意,可後來卻越來越重,兩個月前,他竟落在了床上。這期間雖然他也看過醫生,錢也沒少花,可病卻始終不見好。有的醫生診斷他是胃寒,有的診斷他是胃炎,有的診斷他是胃饋瘍,到最後他得的是什麽病,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眼見得人一天不如一天,錢也一天天花幹了,這時他才想起迴家。可此時他連迴家的路費也不夠了。想跟別人借錢吧,可像他目前的狀態,誰又願把錢白扔給他;寫信向哥哥求救,卻至今音信杳無。無奈,他隻能典當東西,可一個采煤工的身邊能有什麽值錢的玩意呢,幾件陳舊的換洗衣服,一套已經綻出了棉花的破行李,一塊電子表,一件用於禦寒的舊得已經褪了色的軍大衣。結果半個月過去,他卻連一分錢也沒當出。眼見得迴家無望,就要客死於異鄉,這個鐵漢子不禁大哭起來。

    看王二虎落入如此窘境,江橋不禁動了側隱之心,心想人在江湖,誰能沒有個三長兩短,雖然自己現在也難,可還總不至於有生命之憂,於是一狠心,把兜裏僅有的二百多元錢全掏給了他。可想而知,王二虎得了江橋的錢是如何感激、激動,就差一點給江橋磕頭了。到了第二天早晨,江橋幫王二虎把破爛東西塞進一隻破皮包裏,完後把他送上了火車。

    這天晚上江橋來到蓮兒家,恰趕上一家人圍著桌子吃飯。準嶽父、準嶽母見未來的姑爺來了,都讓他上桌吃飯,蓮兒還從屋裏搬來個凳子,可江橋卻堅持他吃完了飯,不肯上桌用餐。

    像平日一樣,開始無非是些物價、天氣的生活瑣談,諸如花生長價了,棉花也長價了,哪裏又凍死了個人等。最駭人的是蓮兒媽講的一個故事,說某地有個老太婆看孫子,在她上廁所的當兒,家裏的大黃狗竄進屋裏,把孩子吃了。後來兒子和媳婦迴來,一見這般情景,便失去了理智,生把老人給活剝皮了。蓮兒媽說這事有板有眼,說這事就發生在他的一位表哥村裏,但江橋對這些道聽途說總是懷疑,好在他今天沒有心思仔細推敲這裏的邏輯。等大夥說得差不多的時候,江橋把王二虎的事說了。他說得很平淡,很簡約,大夥剛聽時也好像是心不在焉,但到最後說到給他二百多元錢時,卻在這鬥室內掀起了一股小小的波瀾。

    “孩子,咱們都是平民百姓人家,懂得什麽是受苦受難,按說,咱們幫助別人也是應該的,可是,咱們幫助別人時,也要看到自己的能力,咱們掙的錢都是血汗錢,你說咱們哪一分錢不是用血汗換來的?好在現在你也算是家裏人了,我也不拿你當外人,我有話就著直說,我看你這小孩太善良,我想奉勸你一句:人在江湖,眼要實,心要空。可能我和你說這話,你會認為我不近人情,但等你過些年有些閱曆時,你就會認識到我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現在你和蓮兒也都不小了,要是有條件也該把婚事辦了。雖說我們對婚事要求不高,我和你叔也不要什麽彩禮,但現在時代不同了,你們怎麽也不像我們當初那樣,把兩個鋪蓋卷往一起一搬,再買二斤糖二斤瓜子就把事辦了。現在你還沒房子,就算你僥幸要到了福利房,你總得買點吃飯的家什,還有,按本地的規矩,新娘出嫁,不能穿娘家的衣裳,這一身從上到下從裏到外,怎麽也得花點,還有人家來捧場來了,你怎麽也不能讓人家餓著肚子迴去吧?”

    蓮兒媽推心置腹,江橋聽了這話雖然心裏有些不高興,也不讚成讓捧場人不餓著肚子走之說,但還是連連點頭稱是。

    “滿宿舍好幾百人都死光了,就你能,就你有錢。”蓮兒氣得嘟下臉道。

    “蓮兒,不許這麽說話,江橋也是一片也心。”“老礦山”見狀,從旁打圓場道。

    “叔、嬸,我是窮人家的孩子,我又怎麽能不知道節省呢?你們知道,我那麽愛看書,但自從到太陽局來,到現在一本書都沒買,但今天的王二虎太可憐了,我不幫他,或許用不了幾天,他就會死在宿舍裏。”

    一屋子的人不再言語。江橋本想從蓮兒那借點錢,可事到至今,他也不願去惹那麻煩,便一堵氣迴了宿舍,從此,有一個多星期不再登蓮兒家的門,最後倒是蓮兒沉不住氣,主動過來找江橋,至此,一場風波才算平息。可這次不愉快卻為他們以後的摩擦埋下了禍根,這情況就像是一瓶酒,沒開封時,誰也不想破那個例,可一旦開了封,咂一口、兩口誰也不拿當迴事,從此,他們動輒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為此,江橋曾冷下心來認真地反思,這時他才發現蓮兒這人雖好,但也是個平凡的女子,有一般女人的通病:虛榮、愛嘮叨、女權思想嚴重等。除此之外,還有件尢叫江橋不快的是她沒文化,盡管當初他對這方麵並不在意,但他絕沒想到會帶來那麽多可笑的東西,她每天的主要消遣是看電視,可她看到至今,竟不知道現在的國家主席是誰,礦務局的局長是誰,也鬧不清科長和處長哪個官大,還有一部《圍城》電視劇,她曾看過兩遍,但過段時間再看到這部電視劇時,她竟和江橋打賭說沒看過。她看電視就像雲彩從天空流過,她能被電視裏的情節激動得或捧腹大笑,或涕泣不已,但這一切卻都像是流雲,從不在天空留下什麽痕跡。而這方麵,江橋恰恰與她相反,他終日沉思好學,古今中外、諸子百家,他無不想弄個明白。尤其是文學,往往一部電視劇剛剛開頭,他便知道下情和結果,這其中的原因主要歸因於他的勤奮與愛好。有一次,當江橋高高興興地把礦報上發表他詩作的報紙拿給他看時,她卻對此既不感到驚奇,也不感到珍愛,倒像是個不願讀書的孩子被強逼著用功似的,她與其說是看過了,倒不如說她的眼睛從這上麵滑過。這些使江橋浪漫的情懷淡泊了不少,但江橋對她的誠意卻從沒動搖過他覺得,她雖有些不足,倒還不失可愛。

    周朋搬出後,江橋再一直沒有見到他,他也不好意思去見他,他不知周朋從他施的美人計身上得了一大筆錢,用這筆錢,他買通了一礦長,被委派到勞服公司當了經理。

    周朋搬出後,從別的屋裏又搬來位叫孟國芳的小夥子,這是一位與江橋年齡相仿、為人機靈有餘而沉穩不足的青年,因和同宿舍的難以相處,一見周朋搬出,便和江橋打了個招唿搬了過來。

    因平日很少和這些“四眼們”接觸,在江橋的想象中 ,這些人一定高深莫測、溫文爾雅。但從孟國芳搬來後,江橋這屋便成了“四眼們”取樂的俱樂部,他們動輒十人八人聚在這裏,成天不是神侃,就是打撲克、玩遊戲,把這小小的鬥室弄得汙煙瘴氣的。直到這時,江橋才知道,知識分子與工人階級並沒有什麽大區別,隻不過是分工不同而已。

    都說好事難成雙,可到了臘月底,江橋還真是好事成雙了。首先是轉正的事,上邊批了下來;沒幾天,房子也到了手,原來礦裏的一名幹部喬遷新居,騰出了一套兩居室的樓房,房子雖然小些,僅五十來平方,可它畢竟是間可以容身的住所,並且是磚瓦結構的樓房,為此江橋喜不自禁,在那名幹部搬出的當天,江橋就從朋友處借了一張單人床,搬了進去。

    傍晚,蓮兒也來看房子,她見自己沒咋費心,房子就到手了,更是高興得了不得,故一進門就在江橋的臉上親了兩口。

    “太好了,太好了,我們總算有房子了。”蓮兒邊四處查看邊嚷道。

    “在一礦能住上樓房,就是貴族,你知不知道這都是誰的功勞?”江橋跟在蓮兒的身邊道。

    “那還用說嘛,沒有咱四叔,憑你不花錢能住上這樣的房子?”

    “你可能不知道,為了這所房子,咱四叔費了多少心,礦裏每年分房子,哎,怎麽說呢,就像唐僧肉,沒有一個人見了不眼紅的,開分房子的會議就像地下工作,聽說今年的會議是在地下室裏開的。”

    “不管怎麽說,我們的房子是到手了,至於四叔那,我們以後會報答他的。”

    江橋沉默不語。蓮兒抬起頭,見江橋一臉嚴肅,不知他犯了哪顆神經。

    “怎麽了江哥,我說錯了什麽嗎?”

    江橋搖了搖頭。

    “那你怎麽不說話了呢?”

    “嗨,我覺得我高興得太自私了,你可能不知道,礦裏那麽多的大齡青年、那麽多的‘四眼’,那麽多的傷亡戶,他們哪個不想有所房子呀。”

    “怎麽就他們能有房子,我們就不能有房子?真是的。”

    “可他們論資曆、論條件比我更應該更占優勢。”

    “什麽意思,你是不是想把房子發揚風格讓出去呀?”

    “我心裏感到內疚,可我還達不到那麽高的境界。”

    “你是個高尚的人,要不你把我也讓出去算了,礦上有那麽多的大齡青年沒對象,他們哪個不是急得吱吱叫,你那麽高尚,不行就把我讓給他們。”

    “你這是什麽話呢,我隻是感到內疚,可我並沒說要讓房子呀。”江橋看去一臉的沉鬱。

    “我的好哥哥,你怎麽真的生我的氣了,我隻不過是說著玩的,不管怎麽說,你是立了功,我應該獎賞你是吧?來吧,我的好哥哥,我今天是你的,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我把自己完全奉獻給你。”

    說罷蓮兒來到床邊開始一件件地往下脫衣服。

    江橋對蓮兒的突然舉動驚呆了,他隻是木然在看著她一件件地脫衣服。

    不用說,年輕女人的胴體是美麗的,雖然說江橋對這方麵也算有過見識,但像蓮兒這樣大膽地舉動、這麽刺激的行為,江橋不能無動於衷。

    江橋目不轉睛地看著蓮兒脫下了乳罩、脫下了褲頭,他被她的豐腴與美豔吸引住了。

    蓮兒平展展地躺到床上,用幾乎是呻吟的聲音叫道:“來呀,江哥,不呀。”

    江橋快步地來到了蓮兒的身旁,俯下身,愛惜地從上至下一寸一寸地撫摸她的肌膚。終於,蓮兒禁不住內在的衝動,急切地去脫江橋的衣服,很快兩個人像兩尾魚,相擁在一起。

    江橋感到自己好似一團飛騰的烈火,不停地上揚上揚;一會兒他又似熔化的岩漿,化成一灘水,終於他從迷蒙的空中來到了塵世。

    “怎麽搞的,這麽快。”蓮兒意猶未盡。

    “可能是太激動了。”江橋抱歉地道。

    “一會我們再來?”

    江橋搖了搖頭。

    “來日方長,我們以後再來。”蓮兒起身開始穿衣服。

    從此之後,蓮兒便頻頻來光顧,開始幾天,江橋也是滿懷激情,但幾天過後,他便漸漸地把性看淡了,原來在他的心目中,事業永遠是第一位的,而女人隻不過是他休息的一種方式,對此,蓮兒恰與他相反,她把男歡女愛看成了她的全部,這正應了那位名的那句名言:現在的年輕人不是精子太空,腦子太忙;就是腦子太空,精子太忙。

    因為有了房子,暫時的安逸,讓江橋忘記了生活的艱辛,被他壓抑已久的妄想又在他的心裏蠢蠢欲動,他又開始做他的文學夢了。一連許多天,他什麽也不想做隻一門子心事想作詩,他想創作一部中國式的《荒原》。為此他變得前所未有的勤奮,他常常寫作到淩晨,他的這種異常舉動,曾引起蓮兒的疑心,以為他在外麵又有相好的。然而幾次突擊檢查後,卻沒發現他的一絲的蛛絲網跡,盡管如此,她還是不能原諒他,她認為他不把她擺在第一位,就是他的天大的不敬。而江橋心裏可沒有她的這些瑣碎想法,他隻想創作出足以扭轉中國的詩壇的力作,以期改變當前詩壇的現狀。他的這種良好的願望有時讓我們不禁想起世界上的兩位超人:一個是見車夫抽打馬而上前抱住馬脖子痛哭的尼采,一個是因為痛恨自己不為世人所理解而割掉自己雙耳的凡高。和兩位超人相比,我們的江詩人可以說是毫不遜色,雖然他目前還沒做出可以與兩位先賢相比擬的事跡,但他的的那種專心不二的精神,誰又能肯定他做不出和這二位一樣或是超過這二位的業績呢?

    又到了一年的除夕,按照慣例,井上的輔助人員放假六天,可以迴到家中歡歡喜喜過大年。因為江橋家不在這,蓮兒一家早就和江橋說好,讓他上他們家去過年。可總共的六天時間,我們的江詩人在他的準嶽父嶽母處累計還沒呆上一天:他是想利用這難得的假期完成他的偉大的傑作。 這天,蓮兒又來找江橋,進了門卻默默地不肯說一句話。對於她的這種異常舉動,我們的江詩人雖然已經走火入魔,可是還能明顯感到,但是沉入思想海洋的他他還是不肯打破自己的習慣。

    “江橋,你能停下筆,聽我說句話嗎?”

    “我這不是聽的嘛。”江橋依舊在紙上圈圈點點道。

    “我讓你放下筆。”蓮兒生氣地道。

    江橋放下筆,抬起頭望著蓮兒道:“什麽事?”

    “我們結婚吧。”

    “結婚?可我們還什麽也沒準備呀。”

    “我們現在就著手準備。”

    “怎麽這麽急?”

    “還問我,還不都是你幹的好事,我懷孕了。”

    “啊?”江橋放下筆,在地上踱起步子來。

    “我看是不能再等了,再等到時候出醜了看你怎麽辦。”

    “別急,別急,讓我想想,哦,我記得正月是不能結婚的吧?”

    “我也沒說讓你正月結婚呀,但我們得抓緊準備。”

    “可我還沒父母商量呢?”

    “商量,笑話,你睡老娘的時候你和家裏商量了嗎?現在你睡出了事想和家裏商量,做你的大頭夢去吧。”

    “行了,我的姑奶奶,就算是不跟家裏商量,也得給家打個電話,我現在手裏一個錢也沒有,我拿什麽去準備呢?”

    “感情你手裏沒有錢,真是的,沒錢還想娶媳婦,你就不知道自己要娶媳婦,知道要娶媳婦還把錢都送給家裏,看來你心裏隻有你父母,那你還找我幹什麽?不行,你就跟你父母過一輩子算了。”

    “你別急嘛,我們慢慢想辦法。”

    “哪有什麽好辦法,你趕緊給家打電話,把結婚的事說了,讓他們給咱們寄錢來。”

    “電話是可以打,但是有沒有錢可就不好說了。”江橋強做笑顏道。

    “江橋,我可和你說真的,好歹我也是個人,要是你不把這事辦好了,我和你沒完。”

    江橋不再說話,他拿定主意,任你是電打雷劈,我就是一言不發,結果蓮兒說了半天見也沒個結果,也就撤退了。

    當天,江橋就把要結婚的事打電話告訴了家裏,他在電話裏有關錢的事一字沒提,但沒過兒天,家裏卻給他寄來了三千元錢,並告知他,他的弟弟師範畢業已經找到工作了,他的父親身體也大見好轉,如果錢不夠,家裏還可以寄些來。 在接下的幾天裏,像被惡霸地主周扒皮半夜雞叫轟起來的農奴,江橋戀戀不舍他的夢鄉,他懵懵懂懂、滿腹怨氣,卻又無處發作,隻能由蓮兒牽著,滿太陽局地采購結婚用品。他有些不明白,結婚,從前在他心目中是那麽美好的,現在卻變得這麽乏味、可怕,現在他越來越怕家庭的責任,怕被人打破他往日的寧靜,然而,事到至今,他隻能撇下他所熱愛的事業,像一頭黑驢,任由人牽來牽去。

    在采購過程中,也曾有兩個不愉快的小插曲:一個是購買組合櫃時,因為江橋和女老板討價還價時,態度生硬些,引起了女老板的不滿,一天當他帶著蓮兒去父定金時,女老板衝著蓮兒發起了牢騷,說江橋說話太倔,像他這樣的態度,就是想便宜一點,心裏也不舒服。蓮兒聽了,連連給人家賠不是,氣得江橋一跺腳走了;事也湊巧,緊跟著第二天,又發生了類似的不愉快,當江橋與蓮兒在市場選購被麵時,女老板因江橋價壓得太狠了,黑著臉向蓮兒說,像他這樣不通情達理的人,就算是娶了媳婦,也得讓大風刮跑了。江橋沒想到女老板說出如此惡毒的話,本想上去與她理論一番,但卻被蓮兒扯住了,她生氣地讓江橋先走,自己迴過頭來,按照她們剛才講好的價,購買了兩套。在迴來的路上,江橋一肚子不快,低著頭,一言不發。蓮兒的火氣卻比他還大,她不知怎麽信了那兩個女人的話,擔心以後與江橋難以相處。當她毫不保留地把她的這種擔心說出來的時候,江橋聽了十分的憤怒,他不生兩個女老板的氣,因為他認為刁鑽刻薄是商人的習性。他生蓮兒的氣,認為她太沒有辨別能力了,自己受得這些委屈,還都是為了她,她的要求那麽高,東西不但要全,還要質量好,而手裏的錢卻又是有數的,自己不和她們討價還價行嗎?再者說了,自己購買這些東西還不都是為了她,要是他自己,他才不買這些擺設呢。但他說這些,蓮兒跟本沒聽進去,甚至還更生氣,後來她幹脆不再和他說話,騎在車上,想自己的心事。

    采購任務完成,江橋又與蓮兒忙著辦理結婚登記,還好,三天時間一個一個衙門拜過後,結婚證終於弄到了手,江橋以為總算大工告成,隻等陰曆二月十八_也就是四月十四日把蓮兒接來就算完事大吉,可誰曾想,蓮兒媽又提出了個讓他頭疼的事,那就是婚事的辦理。按江橋的意思,他不想操辦,領著蓮兒迴家旅行一趟也就罷了,但蓮兒媽卻堅決不同意,她說人這輩子大喜事隻這麽一次,無論如何也要轟動轟動。江橋雖然是滿心的不願意,卻又不好反駁,不得已隻好應承。他也算過,他來的時間短,認識的朋友不多,除了采煤隊的兄弟與工會的同事外,剩下的也隻有宿舍裏像孟國芳之類的朋友了,總共合計起來,頂多也就是五桌,再加上娘家送親的三桌,八桌足可容下,於是一咬牙答應了。 過了正月,進入陽曆四月,天氣漸漸變暖,雖然還有乍寒乍冷的變化,但一些愛俏的人已脫掉了棉衣,看他們那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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