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破涕打趣道:“你好象比我哭得更兇哦,紙,自己留著用吧。”說罷,把晟洲的手推了迴來。晟洲挺沒趣地收迴手,走出門口去。

    這次來,晟洲並沒有和家人有多少的“真情流露”,隻是看到,母親在武夷山火車站時的轉身閃過些淚光。這一來,是因為晟洲覺得自己是男生,所以母親每每欲言,晟洲就把話推迴去或者繞開。二來,從家到武夷山的車站並不遠,一會兒的功夫而已,都在整理閑聊中過去。這其實也是被晟洲刻意避免了的。這第二個原因說到底還是歸迴第一個原因,不想有太多感情流露,也就拒絕了父母從家送到武漢,甚至路上都不太多說話,壓製分別的情緒。想不到,昨天淩晨的情緒在此刻被這母女引了出來。“就算是補上一次感動吧,難得的,別浪費了”。晟洲自己叨念出這句,也不假,這次這深重的情感都不能動情地好好哭,難道等自己結婚哭?還是等父母……算了,算了,這男兒的淚丫……

    今天的氣溫不比昨天好多少,但能聽到沙沙的樹葉摩挲聲。好的是晟洲的心情,是點點的清風帶來的心情?

    很明顯,又重複著昨天的天氣,剛剛正午就銜上了昨夜九點後的氣溫,過了下半夜和清晨後,一切又都恢複迴了正常的夏天。兩碗熱湯麵的湯部分濾出皮膚來,濕了半個上衣和一整條內褲。空開兩手,腳就輕便不少,肚子不太飽,事不多,得好好逛逛,別“走失”在自己大學裏。右手邊有兩條幽深的樹列,下麵有條小石子路沿得很長,晟洲站在食堂門前的台階上看到。這時候有陽光直射的地方都是非常的光亮的,好似漫反射消失了,到處都是直射過來的陽光。顯然,那兩列樹投下的斑駁的樹影很吸引目光。

    路的中間並不常見到車,卻也不見同學們。走在兩邊的他們,三三兩兩,談笑風生,當然,公母分配也是有的,還好不親熱呢!拎著開水瓶的走得慢些,夾著課本的快些。背書包的男生慢些,挎著手袋的女生快些。迎上微風,走在路中間,最被注意的是他一身的衣著和身邊的學生不像——那件短袖是高一時候買的,正麵印著“似水柔情”四個字,當年花季雨季穿還是蠻流行的,現在這叫嬌嫩的露骨,當年還嫩,現在胡須都不少了。下身的牛仔褲倒是沒什麽,就是略顯厚了。皮涼鞋則略顯正式和不協調。

    晟洲當然也是注意到著裝顯眼於身邊同學,特別是胸口的“似水柔情”。這不自然的穿著會習慣性低頭,一低頭,那四個字就更讓人尷尬了,這些都表現到步型上的不自然。很快,心神也就移到學校的各種設施上。

    晟洲細細地逛遍後迴到寢室,已經是下午三點了。張寧和丁仕都在鋪床,張寧的床靠在晟洲後麵,也就是寢室“風水”最好的床。由於是武漢人,應該來得最早,東西也最全,小到掛衣服的丁都按好了,也就不用說拖鞋,洗漱用品了。略顯矮胖的張寧,咪著個眼睛,肚子不小,被個白色的襯衣裹著,腋下的襯衣已經濕成了淡黃色,。丁仕的床又在張寧的後麵,他的裝備來得簡單,和晟洲蠻像,該也是“跋山涉水”來的。丁仕是湖北黃岡人,175cm的個子不算高,精瘦精瘦的倒是感覺起來蠻高,一個小瓜子臉黑乎乎的卻很幹淨,胡子沒整減過,也是個不修邊幅的男生。晟洲拿出剛剛順手帶迴來的台燈拖鞋這些東西,和他們一同整理。

    中間有不少對話,都是些介紹自己的話,有一句沒下句的。他們相互交換了自己帶來的土特產,丁仕帶的是板栗、茶葉,晟洲也帶有茶葉、椎栗、還有紅菇。張寧卻說道:“這就是武漢哈,明天請你們撮一頓——熱幹麵——哈哈哈——”。他們估摸了時間,把他們都把他們耗在茶葉上。而話還是那些——自我介紹,隻是更深入了一些,簡要說了自己的兄弟姐妹父母。其他的話就剩到了茶葉上。丁仕和李晟洲都對自己帶來的茶葉異常自信,其實這麽個年紀要說多喜歡多懂也談不上,但就是不願意說“不”,何況還糾結著鄉情。還有的就是板栗和椎栗,外麵的形狀是很不同,吃起來倒沒有太多區別。茶葉就不同了,完全是帶著兩個地方的氣質。有些小小爭辯,但都沒有深入,丁仕說“大紅袍”是紅茶,說火氣高,喝了上火。晟洲把黃岡的綠茶說成是杭州的西湖龍井茶。交換口感,想法沒有太多交叉。“大紅袍”的茶湯赤紅是新近流行的烏龍茶的鼻祖,綠茶的曆史最悠久受眾也最為廣泛。張寧地道的武漢話打趣道:“吵麽子撒,都好,都好……”。說得他們兩都不好意思繼續說下去。停了半分鍾,大家都找不到話,張寧提議去吃飯。三人東摸摸西摸摸,搞了幾分鍾,一起上食堂去了。

    丁仕挖苦道:“我說張寧,明天的熱幹麵,我們現在就想要,喝了我們倆的茶,你也得表示表示喲……。”斜著看了一眼晟洲,又朝張寧陰笑到。

    “那是麽子問題?!給你們來個加大碗的。”張寧順著丁仕的話下去。

    晟洲並不出聲,他們兩的話總是沒完,挺親密的樣子,感覺插不了話進去。自己南方的口音挺別扭的,在他們兩中。默默地跟在後麵,他們吆喝似的大聲談笑,好不自在!晟洲找個借口自己跑到操場溜達去了。

    張寧和丁仕很快把麵吃完了,來到操場消耗消耗。大老遠,張寧夾了個特別“武漢特色”的口頭禪:“你個婊子養子,做麽子事撒,咋走這慢子哩,吃了麽你……”。晟洲大吃一驚,這人怎麽迴事,出口就是“婊子養的”。音調和語氣拖拉著很大的挑釁,尤其是那句“你個婊子養子”。晟洲有些慍怒,但想想上下的語境,和今天聽到的另兩次這話都不是在衝突下說的,麵無表情的朝他們倆點個頭,沒走進過去,徑直朝食堂門口去了。

    張寧做了個無辜的表情,丁仕笑著:“你個婊子,就不能少說兩句婊子麽,你個婊子,天天嘴邊掛著‘婊子’,人家外地滴受不了滴……”

    “這婊子……額……這家夥……以後會適應滴……俺會給他時間……。”說著迴望了一眼晟洲的背影,後麵幾個字學陝西的腔調,笑死了丁仕。

    丁仕也學上武漢話:“你個婊子,要不說‘婊子’好難滴喲,還得換個方言說…哈哈哈…。”張寧的母親是陝西人,早年被人販子賣到武漢,張寧也就能說上那麽一點。丁仕不太懂武漢話,讀高三的時候轉到張寧的學校,現在說也就容易上口一點。之前一個年級,見得麵熟,分配到一個寢室,沒一天就搞得很熟了,話題當然也都是從高中內容開始的,還談到了當初怎麽就報了這個學校,說到這又忍不住小談了一下理想,談到這個份上,不熟悉也難了。話說不出三句就露出本行本色,他們倆現在也沒有什麽避諱,暢所欲言……

    張寧邊走邊叫到:“嗯……這個操場還算個樣子……比起早上的那個小操場好得不是一般滴……不過……”。

    “不過個啥子……語無倫次的你?搞麽子……。秀色可餐了是吧?嗨……漂亮的女生散個步都要選地兒——挑——剔——。”。丁仕跟在後麵,學著武漢話,也順這張寧的眼睛過去,那是一群在練習舞蹈的女生。這遠處,那個身段,成了一操場男生的眼光焦點,就是看誰有心先發現。這個顆多出來的“心”,也是丁仕半天就判斷出張寧“色”的罪證。

    “學什麽學?我普通話說得不好是嗎?要不要來段‘新聞聯播’的口音?或者來段繞口令,嚇……還笑我……,不見得比我好喔!”張寧正經清清聲道。

    “來就來,‘who 怕who’,英文的都沒問題。”丁仕不服地迴敬。

    “四隻箱子,藏著四粒虱子,四粒虱子,嚇退四隻獅子。 ”張寧準確地區分出“si”和“shi”的音。

    “四個箱子,藏著四四隻箱子,藏著四粒虱子,四粒虱子,嚇退四隻獅子。”丁仕毫不示弱,一個沒錯。

    張寧又來:“牙刷能刷牙,刷牙用牙刷。牙刷能把牙刷白,牙白就得牙刷刷。”

    一樣是沒有障礙,對丁仕來說。

    丁仕想到湖北人尤其是武漢人“n”和“l”分不清楚,“n”的聲母都是被並入“l”的。“劉郎戀劉娘,劉娘戀劉郎,劉郎牛年戀劉娘,劉娘年年戀劉郎,郎戀娘來娘念郎,念娘戀娘念郎戀郎,念戀娘郎。”這個口令是丁仕的硬傷,高中談戀愛的時候總是被祖籍河北的女朋友拿來嘲弄,於是苦練了段時間,可就是這樣,一段時間沒有說,也還是發錯音。勉強讀清楚,估計張寧是不行的。

    果然中標,張寧一臉茫然,一開口就不成詞句。叫嚷到:“有什麽了不起,你都會背了,肯定熟透了,也不見得說得多好呀!還點新鮮的……”。想了半天,想到兩句英文的:“bill''s big brother is building a beautiful building between two big brick blocks;。 please, paul, pause for apuse.”讀得都不成句子了。聽都沒聽清,聽清了也說不準,丁仕一張開就把音吞迴去了。兩人同時大笑起來,表示和解。

    這個時候,晟洲吃過飯,迴到操場走。大老遠處就看到他們兩閑晃的身影,迎上來,想把剛才的冰臉溫一遍。後麵的四年,和他們的接觸會比家人更多,同住同睡常常還同吃,無論發生什麽都是不能撕破臉的,隻要不是太抵觸自己的性格。剛才自己去嚐了傳說中的熱幹麵,感覺一般,和家鄉早餐的拌麵挺像,佐料有一點點特色而已,還吃了個叫“公婆餅”的雜餡餅,也不見怎麽樣,遠不如家鄉的“光餅”酥、脆、香。也不知道是不是念著家鄉在,“誰不說俺家鄉好”。沒有熱湯,熱量發揮得就沒有那快,乘傍晚還一點風又迴到操場轉。

    “笑什麽呢?這麽開心燦爛呀?”晟洲滿上笑。

    “李晟洲,你來得正好,叫你繞個口令,呐……你南方人,也知道你福建的普通話一般,來個簡單的:”扁擔長,板凳寬,板凳沒有扁擔長,扁擔沒有板凳寬。扁擔要綁在板凳上,板凳偏不讓扁擔綁在板凳上‘“。張寧又標準了一次普通話。

    這個嘛……“……”

    “喲,不錯,不過歌都唱過,不算難,聽說你們福建的‘f’和‘h’分不清楚。考考你:”化肥會揮發;黑化肥發灰,灰化肥發黑;黑化肥發灰會揮發;灰化肥揮發會發黑;黑化肥揮發發灰會揮發;灰化肥揮發發黑會發揮‘“。張寧很是得意。

    晟洲真是發悶,背讀過無數遍了,還是不清不楚。勉強讀下去。基本上就沒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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