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冷漠無視的舉止仿佛瞬間激怒了他,他突然飛身而來,伸手扼住她的手腕,一雙黑眸灼灼逼視著她說:“今晚是否有人曾來過這裏?來過你的寢宮?”雲蘿感覺到腕間傳來壓迫的痛楚,剛才被那人襲擊侮辱的情景霎時湧上心間,一陣屈辱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拚命掙紮著甩脫他。

    西苑滿院種植著高大茂密的喬木,秋風乍起,數片略帶淺黃色的樹葉微微搖落,透過半開的軒窗飄落進入正殿之內,恰好落在雲蘿的粉色羅裙畔不遠處,羅裙下依稀可見她右足腫起,其上纏裹著厚厚的白色紗布,左足踩踏在鬆香色的地毯上,雙足都沒有穿鞋。

    祁舜見眾人遠去,緩步向低垂著頭的雲蘿走過來。他低頭注目著她,十分客氣地問道:“禦醫看過你的腳傷了?還疼嗎?”

    雲蘿對他的禮貌和問候隻覺得陌生,想起他剛才及時趕到替自己解圍的情景,芳心又泛起一陣說不出的感覺,隻好生硬地迴答說:“禦醫看過,敷了藥,不疼。”

    他彎腰拾起那片落葉,凝視著葉片上清晰可見的經緯脈絡,說道:“落葉宮雖然冷清,卻極為安靜,既然母後有旨意,你明日就搬遷去那邊吧。”

    雲蘿抬眸看向祁舜,恰好碰上他漠然而冷淡的目光,心中泛起一陣痛,她突然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反抗之心,忍痛看向他說:“假如我不願意遷居落葉宮呢?你是不是要命顯慶將軍的禦林軍們強行將我關押進去?像看管天牢的欽犯那樣日夜看管著我?”

    他盯著她看了好一陣,才輕描淡寫地說:“落葉宮雖然是人跡罕至的幽禁之地,對你而言未必不是幸事。最近不同往日,冷千葉的劍湖宮即將成為是非之地,劍湖與花溪都不安全。”

    雲蘿微微搖頭,看著他說:“誰說我一定要去劍湖或者花溪?我寧可做一個庶民,四海為家。”

    他黑眸帶著幾分奇異的神色逼視著她,說道:“如此看來,你剛才對高內侍所說的話是真心的了?你確實不想要這個長公主的尊號,也不想留在宮裏?”

    她毫無掩飾,答道:“是的。”

    他眼底掠過一絲寒意,注視著她腫起的腳背,說道:“你還是安心遷居去落葉宮,最好不要再有出宮的念頭。”他語氣輕淡,仿佛隻是與她戲言閑談,而不是在對她述說一個關於她命運的決定——今生今世,他都要將她監禁在落葉宮內。

    雲蘿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輕易而霸道地決定了她的未來,她瞪大了眼睛迎向他的視線,仰頭看著她,清澈的眼眸中漸漸透出失望和痛楚之色,她咬了咬下唇說:“可我不是祁國的囚犯。如果你真的要將我禁錮起來,請你告訴我一個理由,為什麽要這麽對待我?”

    他看著她哀傷的表情,迅疾無比地轉過目光,淡淡道:“母後的旨意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何必要我再重複一遍?你既然身為祁國公主,就永遠不可能隨心所欲,即使你想出宮做一個庶民,也不是當下就能實現的。”

    她凝眸看向他,點頭問道:“你們打算將我在落葉宮裏關多久呢?”

    祁舜聽見她話語中微含的哽咽和淚意,心中微微一動,卻移步向殿外走去,冷硬迴答說:“如果你能安心在落葉宮中住下,時間就會過得快一些,也不會在乎在那裏住究竟多久了。”

    雲蘿怔怔看著他的背影,忽然之間隻覺一陣眩暈,她想伸手扶住身邊的廊柱,卻撲了個空,纖細的身影立刻傾倒在地,祁舜正要邁步走出殿門,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響,他迴頭見雲蘿跌倒,劍眉微微一蹙,迅速走近扶起她,不料腰間卻突然一緊,竟是被雲蘿的雙手緊緊抱住。

    雲蘿發覺祁舜迴頭,雖然她不明白祁舜為什麽對她突然變得那麽冷漠和那麽有距離感,但是石橋上的擁抱、禦河畔的夜逢和他此刻的緊張迴顧,讓她隱隱覺得他並不是對她全無眷戀之情。她積蓄全部的勇氣,才敢第一次如此肆無忌憚地主動擁抱著他,希望這樣的親密能夠喚醒他對她的關心和疼愛,能夠得到他的一絲安慰和柔情。

    祁舜任憑她緊擁著自己,俊顏依舊冷漠無比,說道:“不要這樣。”

    雲蘿唿吸著他衣襟上散發出的熏香味道,那熟悉的香氣促使著她像往常一樣用指尖輕輕撫摸著他胸前的墨玉所製的襟扣,含淚微微搖著頭說:“不……我不放!”

    他的身體全無昔日愛戀時的熱度,語氣更加冰冷,“雲蘿,你不是小孩子,應該知道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從劍湖宮迴來之後我仔細考慮過,其實我對你,”他仿佛深深唿吸了一口氣,才說,“真的隻不過是兄妹之情。因此,請你原諒我在花溪一時衝動犯下的錯。”

    雲蘿身子一震,她無力地垂下了頭,腦子裏一片紛亂,隻記得他告訴她的答案——隻不過是兄妹之情,隻是兄妹之情而已!

    祁舜看著她頹然的模樣,似乎想說話,終究還是忍了下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緩步走了出去。

    雲蘿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地麵,神情落寞而孤獨,纖細的身影如風雨摧折之後零落的藤蘿。

    西苑正殿之後便是雲蘿的寢殿,那隱身在南窗下的綠衣侍女屏息靜聽他們二人對答之後,迅速消失在芭蕉葉下。

    月芷在南苑內一手拿著繡綳,另一手執絲線刺繡荷花,心情忐忑不安,靜候著綠衣侍女的消息。

    那綠衣侍女匆匆歸來,將在西苑南窗下看見的情景月芷講述了一遍,說道:“奴婢覺得詫異,慶安長公主居然不顧禮儀糾纏親近皇上,皇上那時候對她說的話,還有臨走之前看她的眼神,實在令人覺得奇怪,隻怕真的不是兄妹之情那麽簡單呢!”

    月芷聞言手一顫,繡花針刺破了她的指尖,一滴殷紅的鮮血迅速溢出,滴落在尚未完成刺繡的白色細絹上,那侍女低聲喚了句“公主”, 她才忽地迴過神來,眸子閃過一絲暗淡的怒火,蹙起了眉凝視著指尖鮮血凝結成的小血珠,秀美的神情漸漸變得冷硬。忽然,她右手指尖用力一掰,將那根堅硬鋒利的小小繡花針折成兩截,鋼針發出細微的“叮當”聲,墜落在地麵上。月芷想了想,低聲問:“掌管落葉宮的內侍公公,如今是哪一位?”

    另一名侍女想了想,答道:“是張傳福。公主還記不記得,前年先帝帶著永妃娘娘和公主行幸巡遊東江時,就是張傳福隨駕侍候,當時他犯了過錯惹得先帝大大不悅,還是公主替他求情,先帝才從輕發落了他,讓他打理落葉宮去。”

    月芷似乎想起來了,向那侍女笑道:“原來是他。你替我去落葉宮走一趟,請張傳福來,就說我有幾件東西賜賞給他,也想請他幫我做一件事。”

    那侍女忙應道:“這有何難?張傳福正愁沒機會報答公主的恩典呢,公主讓他幫忙是給他麵子,奴婢這就叫他過來!”

    不久之後,一名中年內侍跟隨著那侍女進殿而來,笑容滿麵地向月芷行禮問安,月芷賜他坐下,閑閑問道:“聽說我三皇妹近日遷居落葉宮,你身為落葉宮管事,應該知道這個消息吧?”

    張傳福剛剛坐好,聽見月芷問話又急忙站起,恭恭敬敬迴答說:“迴禦安長公主,奴才已聽說了,剛才正按東苑高公公吩咐在收拾整理庭院。宮中人手少,長的雜草和落葉又太多,奴才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

    月芷耐著性子聽他絮絮叨叨完畢,接著他的話道:“按理說你進宮侍候父皇這麽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父皇向來宅心仁厚,就算當年你曾有犯錯,如今也該原諒了。我改天和母後說說看,給你換個宮苑的差使。”

    張傳福聞言,不禁喜出望外,急忙伏地向她叩首不迭,連連說道:“奴才早知道禦安長公主是奴才的大福星、大貴人!”

    月芷微微一笑,說道:“你先不忙謝我。我這位三皇妹雖然如今身帶不祥之兆,性情容貌卻都是上上之選,芳名遠播諸國。落葉宮那邊值守的侍衛不多,你可要時時提防警醒一些,或許隨時都會有登徒子登門造訪。”

    張傳福本是聰明之人,見月芷麵帶笑意,語氣卻隱含鋒芒,迅速上前低聲道:“奴才愚鈍,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好?請長公主示下,奴才無不遵命!”

    月芷靜靜看著他,美麗的麵容上浮現一縷微笑,笑意中竟然隱含著絲絲縷縷的狠戾之色。

    雲蘿遵循祁太後旨意移居落葉宮已有半個月之久,落葉宮果然十分冷清寂寞,廊簷不僅破敗,油彩也早已褪色,地麵上早已鋪滿了厚厚的一層黃葉。

    盡管高內侍破例增加了宮中服侍的人手,也僅有張傳福和一名司掌粗活的小內侍,以及她從西苑帶來的兩名新入宮的小侍女,落葉宮中人丁寥落,令宮苑更添淒涼之感。

    黃昏時分,秋風漫卷,雲蘿獨自坐在窗下,注目滿院秋景和四麵高高的宮牆。一片秋葉飄落在窗沿上,她輕輕將它疊放在掌心內,腦海中恍惚想起春天的梧桐落葉,還有祁舜在梧桐樹下的話語。

    雖然距離東陵之行隻經曆了短短的兩個季節,卻似遙遠得不可追憶,那短暫的溫馨片段都已蕩然無存。他不願意對他的冰冷態度作任何解釋,也不再留戀花溪那段感情。落葉宮中的“慶安長公主”,隻是一個不受大家歡迎的、被關押在冷宮的廢人,一個不再重要、被他所拋棄的人。

    祁皇太後將她禁錮在落葉宮中,雖然與祁舜近在咫尺,卻又遠似天涯,若想見他一麵幾乎難如登天,況且以二人如今的關係狀態,即使與他見了麵也無話可說,倒不如不見。可是每當想到他就在身邊不遠的中宮殿,她心中又無法徹底寧靜下來。

    落葉宮分明是一座暗無天日的墳墓,他並不喜歡她,卻要將她的終生掩埋在這裏,他不再關注她的喜怒哀樂,任憑她自生自滅。她住進這座宮苑,就意味著人生的萬劫不複,婚姻、愛情、親情,都將被四麵宮牆所隔絕。

    人生的燭光還沒有開始點燃,就已臨近熄滅,關於愛情的夢想剛剛開始,就被無情地宣告結束。

    除了心痛之外,她已沒有任何感覺。

    突然,廊簷下掠過了一陣莫名其妙的風,將她身旁放置的宮燈盡數吹滅,此時兩名小侍女已迴到自己的居所,雲蘿以為是偶然風大所致,於是輕輕站起身,借著幽暗的月色,手持燭台走向外殿取火種。

    一陣強大的外力襲來,有人將她手中的燭台輕輕接了過去,隨即將一塊柔軟的布團堵住了她的嘴,那人伸手將她柔軟的身體抱起,快步走向她內殿的床榻,將她放在榻上後,一手放下床榻四周的帷幔,隨後重重地壓上了她。

    雲蘿心中驚慌不已,想要大聲喊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人的唿吸在她耳邊清晰可聞,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如同一隻饑渴已久的禽獸,他粗暴地撕扯著她的薄綢衣衫,毫不憐惜地掐揉著她的細嫩肌膚,蠻橫無理地吻上她的頸項和胸口,不過片刻之間,已將她身穿的裙衫撕扯得支離破碎。

    雲蘿早已反應過來他在對自己做著什麽,雖然她的力量遠遠不及他強大,心中湧起的巨大屈辱感覺卻讓她使盡全身力氣反抗著他,她隱約想起床頭擱置著一柄辟邪鎮災的碧玉如意,便在掙紮之間輕輕縮迴手,準備將那玉如意掃落在地麵上,借響聲驚動那幾名在外殿值守的宮人們。

    她還沒有碰觸到玉如意,那人早已搶先一步將玉如意抓在手中,他抬頭之際,窗外幾縷幽暗的月光恰好照射到他的臉,雲蘿身上的衣衫都被他褪盡,身體都已裸露在他眼前,她與他的視線相對,自知很難逃脫他的魔掌,眼中立刻顯現出絕望和痛楚。

    那人看到她的眼神,啞著聲音說:“我隻要完成任務,並不一定要你去死,看你的模樣,我若勉強你今夜從了我,隻怕會害了你的性命!”他說出這句話後,竟然放開了她,伸手將那柄玉如意放入袖中,撕下她破碎內衣的一角,如魅影般從窗下消失。

    那人能在警衛森嚴的皇宮內來去自如,雲蘿原本以為他不會放過自己,卻不料竟因一念之仁放過了她,純屬不幸中的大幸。她沒想到今夜竟會遭受這種無妄之災,半晌才迴過神來,她抱緊錦被遮掩著自己,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一般簌簌落下。

    祁舜,此時對她所忍受的屈辱必定是一無所知,即使他知道,隻怕也毫不在意。

    雲蘿啜泣了一陣後,情緒漸漸平穩下來,她不想讓侍女們發覺今晚的異狀,於是擦幹眼淚下榻,將淩亂破碎的衣衫換掉,重新梳理好淩亂的長發,遮掩去一切痕跡,才靜靜上榻歇息,努力說服自己忘掉今夜的噩夢。

    夜色幽晦,和祥仰頭打了一個嗬欠,他手執拂塵抬頭,見外殿沙漏時辰已到子夜,照例小心翼翼地走近中宮寢殿,站立在遮蔽祁舜禦案的青色帷幔之外,說道:“奴才請皇上旨意。”

    幔內仿佛有人推開椅子站起,傳來一個低沉而疲憊的男子聲音,“明日早朝,傳旨讓各部大臣自行議事。”

    和祥低頭應“是”,他深知主人最近一個多月來情緒反複無常,不肯早朝的次數越來越多,不但經常通宵達旦處理公文,還常常在夜深人靜時外出,歸來時一臉倦意,連淡青色的錦袍都沾染著草色和夜露,說是去禦河畔散心,倒像在外夜宿一般。

    和祥退出殿外,喚過兩名心腹小內侍叮囑了一番,自己則靜靜守候在門口。

    祁舜獨自躺臥在寢榻上,隻覺一陣心煩意亂,良久無法入眠,他聽見殿外傳來一陣匆忙細碎的腳步聲和低低對答聲,沉聲發問道:“是誰在外麵?”

    和祥聽見他傳喚,匆匆行到榻前,稟報說:“西門處值守的侍衛們剛剛擒拿了一個人,此人身穿夜行服色,似乎想乘著暗夜翻越西麵落葉宮牆出宮,被當班巡夜的抓了個正著。”

    祁舜聽見“落葉”二字,立刻從榻上站起,掀起帷幕問道:“那是什麽人?”

    和祥麵帶難色,吞吞吐吐地說:“詳細情形奴才也沒打聽真切,聽說那人身上帶著一柄鐫刻有落葉宮印記的綠如意,還有……還有……慶安長公主的……”他知道下麵的話萬萬不可說,因此咬緊牙關不開口。

    祁舜仿佛預知了什麽,黑眸寒光凜冽,冷冷道:“將那人交給顯慶處置。”

    和祥剛要迴答,卻見祁舜的身影如閃電般從中宮寢殿內向外飛掠而出,瞬間已不知去向。

    雲蘿心緒煩亂,睡得十分警醒。正當她迷迷糊糊將近睡著時,忽然發覺燭影搖曳,以為又有意外發生,不禁心中暗驚,不料突然聽見琴弦上發出一聲輕響,抬起頭來才發現琴案邊影影綽綽站立著一個人。

    她嗅到那一縷熟悉的熏香氣息,借著隱約的月光看清祁舜站在距離琴案大約三步開外之處,黑眸帶著隱隱的怒意看著她。他穿著一件暗黑色的貼身絲衣,臉色比錦衣的顏色更陰沉。

    雲蘿驚魂未定,兩手壓著胸口,怔怔地看著他。

    他臉色冷峻,眼神沒有絲毫柔和,說道:“我剛剛聽說了一個消息,想來證實而已。”

    雲蘿已有半月之久沒有見過他,她拒絕與他的眼神對視接觸,將臉轉向榻內,輕聲說道:“你想證實什麽呢?”

    這冷漠無視的舉止仿佛瞬間激怒了他,他突然飛身而來,伸手扼住她的手腕,一雙黑眸灼灼逼視著她說:“今晚是否有人曾來過這裏?來過你的寢宮?”

    雲蘿感覺到腕間傳來壓迫的痛楚,剛才被那人襲擊侮辱的情景霎時湧上心間,一陣屈辱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拚命掙紮著甩脫他,她眼神中帶著幾分憤懣和委屈,保持著沉默。

    “為什麽不迴答我的話?”他的聲音更冷。

    她繼續沉默,也不看他一眼。

    他低頭之際,突然發現她的枕畔遺落了一根極細的粉紅絲線,她的小胸衣係帶都是這種天然蠶絲線所製成,這根粉紅細線顯然是從她的內衣係帶上脫離所致。他眼中迸射出怒火,追問道:“告訴我,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雲蘿不得不麵對著他,她微微抬起頭,聲音中帶著凝噎說:“有一個陌生人翻越宮牆進來,他拿走了我的玉如意……然後……”她實在無法啟齒那人撕碎她的衣衫之事,更不願再仔細迴想當時的情形。

    祁舜靜靜看著她,眼神複雜難解,他眸光中透出的痛楚和危險感覺,讓雲蘿幾乎不寒而栗,許多疑問一起糾結在她的心頭,讓她迷惑不已。

    如果他真的不喜歡她,為什麽會深夜去禦河邊尋找她?為什麽會關心她的腳傷?為什麽會出麵警告高內侍不可慢待她?為什麽會在得知她遭受暴徒襲擊之後竟會如此失態?可是,如果他是喜歡她的,為什麽她再也感覺不到一絲愛情的氣息?

    她靜靜看著他,祁舜也看著她,她的臉看起來蒼白而憔悴,長發披散在纖弱的雙肩上,仿佛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她的身體因為恐懼而顫抖,看向他的眼神哀傷而無助,眸光支離破碎。

    距離咫尺間,兩人唿吸相聞。

    一股曖昧不明的衝動讓他情不自禁地上前握住她的手,說道:“看來是有人故意設計為之,如今這落葉宮中也難得清靜了。”

    她情急之中將雙手抽離,新修建過的指甲劃過他的手背,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他怔怔地看著自己手背上的迸出的血珠,突然用力將她拉入懷中。他顫抖著雙手撥開她臉頰上散亂的幾縷發絲,看著她淚痕斑駁的秀美臉蛋以及那兩排顫動的長睫毛,居然舒展雙臂,牢牢地將她圈入懷抱。

    雲蘿想起上次在西苑時,自己那樣緊緊擁抱著他,卻被他無情推開,一顆眼淚溢出她的眼眶。她起初掙紮了一陣,漸漸地放棄了反抗,靜靜地向他胸膛依偎過去。自從花溪暫別之後,他們很久沒有這樣親密過,在他如火般熾烈的懷抱中,她感受到了他的壓抑與他的渴求。

    月色幽暗,落葉宮的四麵宮牆渲染出一大片黑色的隱秘空間,他緊緊擁抱著她,伸手撫摸著她衣衫上用絲線繡出的牡丹花金繡圖案,冷靜的黑眸中透出一種怪異的神色,說不清是內疚、是壓抑、是憤恨還是瘋狂,他猛地低下頭,仿佛失控一般,低頭親吻著她幹涸而冰涼的唇。

    雲蘿蜷縮在他的懷中,感受著他的體溫和他的心跳,眼前的幸福虛幻得幾乎讓她以為這是一場半夜時分的春夢。她忍不住輕輕伸出小指,貼近唇畔咬了一口,那清晰的痛覺讓她意識過來這並不是夢境,擁抱著她的人真真切切就是他。

    他低頭看著她純真嬌憨的模樣,冷峻的容顏綻放出一縷淡淡的笑意,黑眸中流露出濃得不可化解的溫柔寵溺。他隨手將她咬過的小指貼近自己唇畔,仿佛那指尖仍殘留著她的唇齒餘香,輕輕舔舐了一下。

    那麻癢的感覺讓雲蘿的身子一陣輕顫,更加嬌羞地躲進他的懷裏,呢喃著說:“會癢的……”

    露涼如水的秋夜,二人都是衣衫單薄,彼此的肌膚溫度漸漸地傳到對方身體上,一種莫名的悸動在兩人之間霍然升起,花溪的記憶如同清泉流淌過他的心間,又似烈火炙烤著他的靈魂。他懷中那軟玉溫香的身體,如同一朵最誘人的嬌豔杏花,渴望著他的賜予和愛意。她的溫柔正無意中誘惑著他沉淪向天堂,抑或是地獄。

    他的氣息漸漸紊亂,聲音帶著幾分嘶啞低沉:“那人剛才有沒有欺負你?”

    雲蘿睜大眼睛看著他,搖了搖頭說:“他起初似乎不懷好意,後來隻拿走了我的東西,沒有再逼迫我。”

    祁舜語氣冷肅而淩厲,緩緩說道:“不管此人從何而來、受何人指使,今夜的罪行足夠處死他一百遍了。我會將此事徹查清楚,將他與那幕後兇手一起治罪。”

    他關心和緊張的表情讓雲蘿暗自欣慰,一陣久違的溫暖從她的心底湧上來,黑暗中,她用幾不可聞的細聲問:“你現在不討厭我了嗎?”

    他身軀微微一震,起初沒有迴答,過了許久才說:“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

    她伸手環繞著他的長腰,將小臉依偎向他堅實的胸膛,鼓起勇氣說:“那天的事情也許是我不對,我不該冒冒失失闖進去,如果我不那麽闖進去,或許就不會惹你生氣。我並不是故意想讓你難堪,隻是想早些見到你……”她想極力向他澄清那天誤闖中宮殿的過失,卻無法假裝出對他和那些舞姬的風流韻事無動於衷的態度,措辭頗費周折。

    他凝望著懷中少女委屈而柔弱的眼神,心口不由抽動了一下,打斷她的話道:“我們之間的問題和她們並無關係,那天的事情,我都已經忘了。”

    雲蘿低垂著頭,緩緩將手伸向自己的衣衫係帶和玉扣,一一解開,淺粉色的薄綢衣衫緩緩從她潔白的肩頭滑落下來,露出她身體優美動人的曲線和恍若凝脂的肌膚。她任憑赤裸的身體曝露在他眼前,帶著幾分羞慚和無奈,用低若蚊蚋一般的聲音對他說:“隻要你喜歡,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

    他的目光掠過她宛如仙子般玲瓏的體態,深深唿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將視線轉向一側,說道:“穿好衣服吧。還要我說多少遍你才明白?我的確不討厭你,但那不是刻骨銘心的愛與喜歡。我們之間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這麽做根本不會改變什麽,我也給不了你想要的。”雲蘿搖了搖頭,眼神執著地看著他,強忍著心痛的感覺說:“我不信!如果當初你隻將我當作皇妹看待,為什麽你對風菲姐姐和月芷姐姐的態度和對我不一樣?如果你隻是我的皇兄,當初在花溪的時候,你不該……”她猶豫了一下,才帶著幾分難以啟齒的羞澀之意說,“不該對我那樣……”

    他聽見這句話,眼神冷淡得令人害怕,盯著她說:“你擔心將來對你的夫婿無法交代?還是後悔當初錯許了我?”

    雲蘿終於忍不住落淚,仰頭說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從來不想嫁給別人,也沒有後悔過。隻要你心裏有我,我願意遵守諾言,即使一輩子住在落葉宮裏也沒關係。可是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麽又要我遵守諾言?你究竟要我怎麽做,能明明白白告訴我嗎?”

    他的偉岸身影在宮燈掩映下顯得更加高大挺拔,聲音更加晦澀低沉,說道:“看來今晚之事果然另有緣故!假如長公主不能忍受落葉宮的寂寞冷清,我會迴稟母後盡快替你擇一門婚事,將你嫁出皇宮去。”

    雲蘿的心再一次受到重重一擊,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柔弱的雙肩微微顫抖,帶著哽咽說:“你不要誤會,誰說我想嫁人了?我不會嫁給別人的……”

    祁舜仿佛無動於衷,不再迴答她的話,轉身掀起帷幔走了出去。

    雲蘿睜大一雙明眸,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黑色身影如閃電般從寢殿帷幔處消失,快得如同從來沒有來過一樣。她的淚水霎時奪眶而出,粉色的帳幔內依舊殘留著他身上的淡淡熏香氣息,唇間依稀還殘留著他的味道,而他已瞬間不見蹤影。

    剛才的他的溫柔擁抱,仿佛真的隻是南柯一夢。

    她恍惚間頓悟過來,失神地伏在繡枕上,腦中突然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漸漸蔓延開來,直深入她的頭腦深處,仿佛一把鋒利的尖刀在撕扯著她的五髒六腑。

    雲蘿隱忍不住,失神地用雙頭掩耳,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叫。

    這一聲尖叫驚醒了落葉宮的侍女們,她們迅速提燈趕往雲蘿寢殿內,發覺她衣衫盡褪、神情惶恐,窗邊隱約可見幾隻沾染了泥土的男子靴印,地麵上隱約可見她的衣衫碎片,頓時嚇得目瞪口呆。

    和祥遠遠看見祁舜迴到中宮殿內,急忙近前準備侍候他更衣就寢。和祥剛踏進寢殿內室,就見帳幔搖曳不止,空氣中隱隱飄來一陣微醺的氣息,他料想祁舜又在飲酒,於是壯著膽子走近他的寢榻。

    祁舜衣衫整齊地斜臥在榻上,劍眉緊緊擰起,英俊的臉上布滿了疲倦與痛楚之色,仍在低聲囈語著什麽。

    和祥隱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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