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床櫃前蹲下身,然後拿了鑰匙打開了最下麵一層抽屜。


    抽屜裏有一個精緻的盒子,她用兩隻小手將盒子捧出來。


    盒子打開,整個臥室瞬間被照亮。


    這裏麵是她跟著尹暮晨這三年,他在風流時給她所有的饋贈。


    玲琅滿目的鑽石夜明珠,小到五萬,大到五十萬的支票,還有他給她的一條商業街地契。


    他曾經笑言,「你跟了我三年,都已經變成千萬小富婆了」。


    嗬,她有錢啊。


    尹水苓將盒子抱在懷裏,然後站直身,翻出了別墅,她來到別墅的後花園,然後找了一處好地方,她用小手在土裏刨了一個小坑,然後將盒子整個都埋進去。


    重新將土填平,她將一直握在手裏的一朵小花栽進去,最後起身離開。


    於是夜深人靜裏,獨自一人坐在書房辦公椅上的尹暮晨收到了一條彩信,一朵聖誕薔薇,簡訊下方寫著這朵花的花語---追憶愛情。


    尹暮晨的視線一定盯在這最後兩個字上---愛情?


    愛情…


    她給過他愛情麽?


    尹暮晨還沒有得到答案,手下人又送來了一份高考名單,尹水苓奪得了t市文科第一,理科第三的好成績,她被保送英國留學。


    ……


    這天離別在即,尹水苓,範思成,還有幾個好朋友約在酒吧裏喝酒。


    尹水苓抱歉的看向範思成,「範思成,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範思成陽光帥氣的微笑,「水苓,沒關係的,尹暮晨就揍了我兩拳,我堂堂男子漢,這點痛還是可以忍受的,哈。」


    其實範思成說的簡單了,那天尹暮晨將他囚禁,那男人瘋了般將他暴揍一頓,差點沒將他整殘廢,尹暮晨還對範家動了手,範家全球連鎖超市岌岌可危。


    後來她流產出了事,尹暮晨才對範家停了手。


    範家躲過了一劫。


    尹水苓勾起唇角對這個大男孩露出一個真誠而甜美的微笑,「範思成,謝謝你,認識你,真好。」


    範思成聽著這話雙眼一亮,「尹水苓,有你這句話,我就值了。」


    兩個人都笑開。


    範思成喝了一口雞尾酒,又看了看已經去跳舞的朋友們,他看著正在咬著吸管喝果汁的女孩,壓低聲問,「水苓,聽說,你…懷孕了,然後又流產了?」


    尹水苓密梳般的長睫毛一顫。


    範思成迅速解釋道,「水苓,你別多想,我知道這件事情是因為尹暮晨那天揍我時質問我的,他問孩子是不是我的?當時我一愣,全身的血液往大腦裏沖,然後就承認了,我說孩子就是我的。」


    尹水苓側眸看向男孩,她笑,「你真傻,為什麽要背這個黑鍋?」


    範思成認真道,「水苓,我知道你不是那種隨便的女孩子,你一定是喜歡一個人才會…我猜,這個孩子是…尹暮晨的是嗎?但是因為種種誤會,尹暮晨認為這孩子是我的。我在想,既然你沒有跟他解釋,一定有你不解釋的原因,我尊重你,你不想讓他知道,我就替你承擔了,如果你的孩子還在,將來我就是他的爸爸。」


    尹水苓聽著沒說話。


    範思成覺得自己說過了,人家尹水苓還沒有跟他交往的意思,他就說什麽「爸爸」之類的話,也不怕將她嚇跑了。


    範思成紅著俊臉,換了一個話題,「尹水苓,過兩天你就要去英國留學了,我已經跟家裏商量好了,我要跟你一起去英國。」


    「不要,」尹水苓當即搖頭,「你不要跟我一起去,我一個人就行。」


    範思成大她一歲,已經在國內一等學府深造了,況且他是範家的獨子,現在範父已經讓他陸續接手了範家的連鎖超市,他不能拋下自己的家族和責任,追著她去英國。


    她負擔不起。


    「尹水苓,國外人生地不熟的,沒有你想像的好混,況且你長的這麽漂亮,不安全,我要去照顧你保護你。」


    「範思成,我現在長大了,自己可以照顧自己了,我很認真的跟你說一句,不要跟我去英國,要不然我會跟你絕交的。」


    範思成想說話,尹水苓繼續道,「範思成,你不是在學服裝設計了麽,我希望等我迴國的時候你已經有所成就。真正有魅力的男人不是追在女孩子身後,而是自己真正強大起來。範思成,等我迴來一定找你,到時,我來依靠你。」


    這個的確戳中了範思成的痛處,他今年19歲,可是他在尹暮晨那個男人麵前簡直弱到爆了。


    如果他不強大,如何保護他心愛的女孩?


    範思成點點頭,「好吧…但是尹水苓,我們要保持聯繫哦。」


    「恩。」尹水苓點頭。


    ……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尹水苓側眸就看見不遠處的吧檯上坐著一個駐唱歌手,歌手手裏拿了一把吉他在試音。


    「尹水苓,你想彈吉他,唱歌麽?」


    尹水苓是有名的才女,這些樂器不算全會,但普遍使用的都可以彈上幾首,她嗓音更是清甜,唱歌非常好聽。


    「可以麽?」尹水苓被這個迷人的夜色,被身邊這個美好的大男孩感染,她眨著眼睛俏皮的問。


    「當然可以,看我的。」


    範思成走了過來,他跟那個歌手交流了幾句,然後從包裏掏出了幾張毛爺爺,歌手將吉他遞給了範思成。


    範思成又將吉他遞給了尹水苓,他笑,「彈一首吧,你臨行前,最想唱的歌。」


    尹水苓將吉他斜放在身前,白玉的小手彈了上去。


    臨行前最想唱的歌?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唱什麽,所以就隨意彈唱了出來---


    把煙熄滅了吧


    對身體會 好一點


    雖然這樣很難度過 想你的夜;


    捨不得 我們擁抱的照片


    卻又不想讓自己看見


    把它藏在相框的後麵;


    把窗戶打開吧


    對心情會 好一點


    這樣我還能微笑著 和你分別;


    這是 我最喜歡的唱片


    你說這隻是一段音樂


    卻會讓我在以後想念…


    尹水苓不知道自己在唱些什麽,但是範思成,在場所有人一聽全都聽出來了,這是80年代紅極一時老狼的經典作---虎口脫險。


    喧囂浮華的酒吧不知道什麽時候安靜下來了,在舞池裏扭動裏的人群,在吧檯上喝酒嘻戲的人們全部都迴眸向這裏看,看著這個女孩。


    女孩今天一件簡單的淡藍色百褶裙,清雅動人的像一朵海棠,18歲的年紀,青春美好,無憂無慮。


    但她選唱了一首如此滄桑哀婉的歌。


    眾人不知道為什麽她18歲會選這首歌?


    眾人不知道為什麽她清越的嗓音演唱起這首歌來這麽…這麽讓人想哭?


    女孩還在邊彈邊唱---


    說著付出生命的誓言


    迴頭看看繁華的世界


    愛你的每個瞬間 像飛馳而過的地鐵;


    說過不會掉下的淚水


    現在沸騰著我的雙眼;


    愛你的虎口


    我脫離了危險…


    她反覆吟唱著這最後兩句---愛你的虎口,我脫離了危險…


    哪怕說過不會掉下的淚水,現在已經在沸騰著她的雙眼。


    她腦海裏飛馳而過的都是…這十年,她愛他的每個瞬間。


    別了。


    尹暮晨。


    ……


    兩天後,劉才哲進了公寓,整棟公寓冷冷清清的,像是很久沒有人住了,腳步踩進去甚至有迴應。


    阿嬸坐在沙發裏垂頭嘆息,尹小姐一走,帶走了這裏所有的生機。


    劉才哲也是急,「阿嬸,暮晨人呢?是不是還在樓上喝酒?這都多少天呢,他泡在酒缸裏出來了麽?公司一大推文件等著他處理,我已經忙的焦頭爛額,他以為他的身子是鐵打著,不眠不吃光喝酒,他不要命了?」


    「劉經理,你不要這樣說先生,先生心裏不好受,我看著…」阿嬸抬起衣袖抹淚。


    劉才哲搖頭嘆息,這小的大的老的全不爭氣,他蹭蹭上了樓。


    打開酒窖門,尹暮晨果然在裏麵,男人身上的灰色襯衫黑色西褲很久很久沒換了,褶皺又淩亂,他趴在木桌上喝醉了酒就睡,睡醒了繼續喝。


    劉才哲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暮晨,今天尹小姐走了,這個點大概在機場,要是你現在趕過去,還可以見一麵。」


    尹暮晨抬起頭,已經半醉,他堅毅的下顎上全是鬍渣,很久沒剃了,抬手灌了一口酒,他自嘲的笑了笑,聲音粗啞不清,「見一麵?嗬…她不想見我…她走的時候讓我不要再出現在她的眼前,如果…我真的希望她以後可以過得好的話…」


    劉才哲腦海裏浮現起那個女孩精緻的麵龐,她一直是小綿羊般柔軟的性子,但她真正傷起人來也是刀不見血的。


    誰可以受得了她這句話?


    「我知道她恨我,她恨我了…我強暴她,還…令她流了產…她看我的眼神都是冷的,哦,不對…她已經不正眼看我了…」


    「暮晨…」劉才哲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其實這世間沒有愛哪來的恨啊,如果…如果那個女孩真恨他,就應該將真相告訴他…


    可是她沒有。


    尹暮晨突然放下酒瓶,他看向劉才哲,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把手機給我…快把你的手機給我…」


    劉才哲不解,「暮晨,你想給誰打電話?」他邊問邊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了尹暮晨。


    尹暮晨拿了手機,鬍子邋遢的俊臉上浮出那麽一絲微笑,「我要給…小啞巴打電話,我要她現在來陪我…水苓走了,我還有小啞巴啊,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男人連著念了幾聲「太好了」,果然在劉才哲手機通訊錄裏找到了「小啞巴」,這個「小啞巴」是他給她取的,後來劉才哲也就這樣存了。


    他將電話撥出去,聽著「嘟嘟」的聲音。


    此刻的尹水苓身在機場,大廳的廣播已經開始播道,「通往英國航班的旅客開始登記」…她拎了手裏的包拿著機票護照走往安檢。


    這時一串手機鈴聲響起,她來電話了。


    將手機翻出來看,劉才哲的電話。


    她密梳般的纖長睫毛顫了一下,這三年劉才哲隻給她發簡訊,現在卻打了電話過來,不用想,她都猜到是誰?


    尹暮晨。


    走去垃圾桶邊,「咚」一聲,她將手機丟進去。


    拔開細腿,她沒有迴頭的大步離開。


    於是尹暮晨就聽到了女人機械而冰冷的聲音,「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他又連著打了好幾個,結果一樣,沒人接。


    沒人接。


    尹暮晨嘴角那點笑容沒了,他一雙墨眸變得無望而呆滯,「小啞巴為什麽不接,她為什麽不接…是不是連她都不要我了…」


    尹暮晨情緒激動的攥著劉才哲的衣領,「幫我把小啞巴找出來,我有錢,我有的是錢,隻要她願意跟我,我把我所有的錢都給她…」


    「暮晨,你冷靜點…」


    尹暮晨鬆了劉才哲的衣領,跌迴座椅上,這時「叮」一聲,他的手機來簡訊。


    尹暮晨點開看,是手下人發來的一段視頻。


    視頻打開,是女孩最後在酒吧裏,一條****疊加在另一條****上,率性瀟灑的而坐,輕斂美眸,半彈吉他半吟唱的模樣。


    她在唱什麽…


    說著付出生命的誓言


    迴頭看看繁華的世界


    愛你的每個瞬間 像飛馳而過的地鐵;


    說過不會掉下的淚水


    現在沸騰著我的雙眼;


    愛你的虎口,


    我脫離了危險…


    尹暮晨發怔的看著視頻裏的女孩眼角那點濕潤,有兩滴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他突然想起被她埋葬在尹家後花園的那朵聖誕薔薇---追憶愛情,她還在唱,愛你的每個瞬間,像飛馳而過的地鐵。


    「嗬,嗬嗬…」尹暮晨一開始隻是笑了一聲,然後是無數聲,他的大腦像過電影般在快速迴放著這十年,這整整十年她追在他身後的模樣。


    她總是眉眼彎彎的對他笑,她叫他名字,睡意半酣窩在他懷裏質問,尹暮晨,我喜歡你,為什麽你總是不信?


    信了。


    尹暮晨現在信了。


    十年,她愛了他整整十年。


    可是耳邊都是女孩最後反覆的吟唱---愛你的虎口,我脫離的危險…


    她不愛他了。


    所以,她脫離了危險。


    為什麽,他才剛剛領悟到她給他的愛情,他的愛情就像花兒一般謝了?


    尹暮晨趴在木桌上,眼眶猩紅,然後變得潮濕…


    劉才哲就這麽靜靜的站在原地,他看著這個28歲就已經叱吒金融的男人,趴在桌上,低低的痛哭出聲。


    哭的像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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