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在極高亢處倏地一頓,便沒了聲息。


    “楊公子以為如何?”秦明月長身而起,盈盈美目看向來人。


    鬆林中一襲素白身影出現在楊珍眼前,盛雪長裙隨風輕擺,披在背後的青色輕紗輕輕飄蕩著,彷如隨時可以乘風而去的仙子。


    “長公主琴技果然妙絕,一曲過後,楊某隻覺得大夢一場,”楊珍拍手讚道:“幸好歸還了長公主的瑤琴,否則留在我那裏,隻是暴殄天物。”


    隨著兩人關係的逐漸改善,曾經作為戰利品的儲物戒指,兩日前已退給秦明月。


    秦明月嫣然一笑:“半日不見,不知楊公子有沒有對小女子一見鍾情?”


    楊珍沉吟片刻,攤開手笑道:“若有若無,如琴聲迴旋鬆林,不離左右,又似去還留。”


    秦明月掩嘴而笑,嗔道:“本宮也是如此。”


    這麽一逗趣,兩人短暫分離帶來的生疏感冰消瓦解,油然多了幾分親切。


    “繼續走走?”楊珍提議。


    “好!”秦明月爽利道:“還去前日的鎮子吧。”


    ……


    兩人這次稍稍改變了容貌,楊珍平白多出了一綹胡須,像個做小買賣的生意人;秦明月在頭上包了一塊手帕,玉指在臉上輕輕一彈,已變成一名三十出頭的風韻婦人。


    兩人麵麵相覷,都不禁好笑。


    他們來到安平鎮最繁華的集市,放眼望去,但見人聲鼎沸,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兩人走走看看,時不時停下來買兩塊桂花涼糕,吃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米線,和小販們就三兩塊銅錢討價還價,沉浸於凡塵之中,不亦樂乎。


    楊珍恍忽迴到前世和班花逛街的情景,那種青澀的,喜歡上一個人卻不知如何表達的青蔥歲月。


    這種感覺在秦明月咬碎一顆漿果時達到了極致。


    果皮迸裂,深紅色果汁濺在女人飽滿豐盈的櫻唇,線條嬌美,一條小紅舌探出唇外,細細地舔著唇上殘留的汁液。


    楊珍怦然心動,那年夏日的黃昏,當時班花品嚐冰淇淋的樣子,也是這般的嬌俏可人。


    可惜那時年紀小,隻知道癡癡傻傻地看著,不敢有任何表示。


    如果是現在——


    楊珍雙手猛地伸出,捧著女人雙頰,嘴唇狠狠的親了過去。


    女人的香唇,甜膩、芬芳、迷醉……


    秦明月嬌軀僵直,雙眼大大的睜著,茫然不知所措。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


    “啪!”一記耳光打在男兒臉上,秦明月滿臉羞紅,掉頭就走。


    楊珍自嘲地摸了摸發燙的臉頰,顧不得周圍人的哄笑,馬上追了上去。


    秦明月步履匆匆,一直到前日的湖邊才停下,雙肩不住抖動。


    男人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


    “對不起……”一樣的話同時響起,兩人都是一怔。


    楊珍展顏一笑,走過去擦拭女人眼角的淚痕,秦明月沒有閃躲,任由他手指劃過麵頰。


    “我剛才……有些懵,其實……”她吞吞吐吐解釋。


    “是我衝動了。”楊珍笑道。


    “不,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秦明月堅持道。


    “我從來沒有去喜歡過一個人,也不懂得什麽是愛。你剛才的動作,我想,那應該就是喜歡吧,可是我卻很不習慣。好像有人要淩駕在我頭上,要控製我,改變我的生活,讓我,情不自禁就想抗拒……”


    “咱們已經有過肌膚之親,道侶之間最親密的那些動作,咱們都嚐試過。可是,當你衝過來親我時,我還是感覺那麽突然。我的內心,依然是一潭靜水,還沒有做好準備,去喜歡一個男人,去習慣他將我摟住,親吻我,好好的愛我……”


    “你知道嗎?上午你離開之後,我小睡了一會兒,做了一個夢。夢中的情景,正是你在盤匜山被我抓住,身上被青色的火焰灼燒……”


    “你滿麵猙獰,痛苦掙紮,你在嘶聲吼叫。你惡狠狠地盯著我,那目光如同一把利刃,彷佛要將我撕碎,要把我挫骨揚灰……”


    “我忘不了那目光,你好兇啊,我好害怕,非常非常害怕。”秦明月潸然淚下,嬌軀不住顫抖:


    “我很害怕,害怕我們現在的種種親密舉動,其實都是幻象,連這個世界都不是真實的。現在的你,和盤匜山那個你,不是同一個人。你現在對我的好,都是在虛與委蛇,是假情假意,是我的夢境。總有一天,這份虛幻將如陽光下的冰雪,煙消雲散,那時,我也將會死去……”


    秦明月絮絮叨叨,嬌媚的臉上寫滿恐懼。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英姿颯爽的長公主,而是一個小女子,柔弱的小女人。


    楊珍大為感動,輕輕將女人摟在懷中,低聲安慰:


    “傻丫頭,盤匜山的事情,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當時……”


    他想說,當時那些刻骨銘心的恨意,現在早已經是過眼雲煙,不過是相逢一笑而已。


    可是,當真如此嗎?


    他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那次遭遇,是他離死亡最近的一次,當時青炎離心髒已不到半寸,假如衣衣沒有及時清醒,自己幾乎不可能幸免。


    如此九死一生的經曆,自己真的能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真的能做到對秦明月攤開心扉,毫無保留嗎?


    難道他內心裏,對於這女子的果決狠辣,野心勃勃,就沒有一點擔憂,絲毫不做防範?


    楊珍找不到答桉。一個人的內心,即使是自己也未必能看得清楚。


    除非是,生死關頭。


    ……


    就在這時,鎮子那邊傳來喧嘩之聲,隱隱見有大群人聚集一起。


    “去看看?”楊珍握住女子的玉腕。


    秦明月手指稍稍縮了縮,很快收斂住情緒,乖巧地點點頭:“嗯。”


    兩人返迴鎮上,迎麵便看到一男一女被繩子綁縛,在幾名鄉人的推搡下,跌跌撞撞朝鎮子中心走去。


    後麵鬧哄哄跟著好幾百民眾。


    楊珍仔細打量,那男子二十多歲,麵色黝黑,不過相貌倒是堂堂,方臉闊額,身材魁梧。女子皮膚白皙,年齡在二十左右,螓首蛾眉,頗有幾分姿色。


    這兩人都是凡人,男的楊珍沒什麽印象,女的有些麵熟,似乎是某位築基修士的小妾。再看他們前往的方向,並非鎮上的衙門,而是專門負責處理修仙者事務的執事堂。


    楊珍眉頭微皺,這件事既然和修仙者有關,那麽事情的原委,他心中也有了七八分推斷。


    很快,旁邊的議論聲證實了他的猜測。


    “嘖嘖嘖,好一個如花似玉的婦人,有福不享,非要和一個窮小子勾勾搭搭,這下犯事了吧!”


    “你知道什麽,他倆本來就是青梅竹馬!要不是那些妖獸威脅到她父母,人家怎麽肯嫁給仙人?”


    “哦,現在沒有妖獸威脅了,她就可以不守婦道,私下會情郎了?我看她就是水性楊花,下賤,嬴蕩!”


    “你……呸!站著說話不腰疼,老子懶得和你這種人掰扯!”


    “……”


    紛紛擾擾間,人流已經來到執事大堂。


    楊珍抬眼望去,今日在執事堂值守辦事的,正是裴簡。


    旁邊還站著一位麵沉似水的中年道士,楊珍認出他姓張名曲仁,築基後期修為,正是那女子名義上的丈夫。


    他拉著秦明月,在柵欄外找了好位置,準備看看裴執事如何審理這桉子。


    ps:後麵審桉的過程,關係到秦明月的心態轉變,感覺寫得不太好,需再潤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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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發這些吧,明天用一個大章(應該不止四千字)結束這段劇情,進入最後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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