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宅。


    大門被敲得“當當”作響。


    守門的小廝打著哈欠,一心腹的火氣:“誰呀?!”


    “貧道!”


    “貧什麽貧呀?!”他隔著門,沒好氣地大喊,“這兒也沒道兒!換條路走去!”


    “貧道白宇。”


    一陣沉悶的開門聲。


    一張諂媚的笑臉伸了出來:“原來是白宇道長,這位是……”


    家丁眼神瞥向他身後麵色不善的老頭。


    “這位是貧道從宮裏請來的太醫,當朝國手,柳不醫。”


    家丁來迴看了看二人,半晌才跳了起來,奔向院內,邊跑邊喊:“我家員外和夫人有救了!白宇仙長請來了一位特厲害的太醫!”


    “師父呀……”苗妙妙探出腦袋。


    “何事?”


    “萬一柳太醫都治不好他們的病呢?”


    “那正好,前兩天置辦的壽品不用浪費了。”


    “……”


    錢府的人聽說請來了一個太醫,恨不得人肉將柳不醫抬進門去。


    “這……這恐怕不妥……”柳不醫連連後退,躲開要抱他大腿的家丁們。


    管家即刻上前賠禮:“咱們的那幾頂轎子都壞了,隻能委屈了柳太醫了。不過您放心,這絕對比坐轎子穩!”


    “不了不了……我已經能走……”


    眾家丁依舊不放棄。


    柳不醫立刻眼神求助司宇白。


    對方拍了拍他肩膀,安撫:“柳太醫莫要驚慌,這是錢宅的特殊待客之道,習慣就好了。”


    “可下官活了這一把歲數還沒被人這麽抗……哎哎哎!”柳太醫話還沒說完,就被兩人一人一腿架了起來,身後還有一人幫推著後背,以防老頭兒摔個後腦勺著地。


    “柳太醫,您坐穩了!”管家打開折扇幫著扇風,“走著兒!”


    前邊有丫鬟掌燈,身後有家丁執杖守護。


    這一路不長,但對於柳不醫來說,已經終身難忘了……


    ……


    京兆府。


    停屍房。


    司偵邢在檢查司宇白帶迴來的屍骨。


    沒多久其手下親信迴報:“主子,柳不醫早已被司宇白帶離太醫院,據說是去了慶安侯府邊上的那戶人家看病去了。”


    “知道了。”男人眼眸漸沉,停下手中的活,拿起巾帕擦幹淨手,“你下去吧……”


    “屬下告退。”


    待親信離開後,司偵邢手指摩挲著腰間的繡帶,深吸一口氣,轉身開門離開。


    “呦!大司偵怎麽知道我來了?還專門開門迎接鄙人!”司宇白神清氣爽地越過他,抬腿跨檻入室。


    “司宇大人,淨幹淨身了?”司偵邢轉身跟上,眼神瞥向後頭的柳不醫。


    對方恭敬作揖。


    “噗……”苗妙妙忍不住笑了半聲,被她師父一眼瞪了迴去。


    “我那是入宮去了!”司宇白指了指身後的老頭,“還把柳太醫帶出來了,如何?你該怎麽感謝我呢?”


    “你要什麽我便給什麽。”


    “如此痛快?”司宇白略有驚訝。


    “那可不。”苗妙妙抓著他的肩膀,湊近耳畔,“你以為所有人都和師父你一樣小肚雞腸呀……呀呀哇疼!”


    “還知道疼?”男人捏貓耳的手勁鬆了鬆,“以下犯上,目無尊長,下次再好好罰罰你!”


    柳不醫幹咳一聲,拱手:“大人把下官帶這兒來究竟所謂何事?”


    司宇白停下與苗妙妙的糾纏,指向那幾處擺放整齊的屍骨:“柳太醫,您瞧瞧他們中的毒是不是與錢家夫妻一樣。”


    “驗屍與看病不一樣……下官需要點時間……”柳不醫略有為難,不過瞧這司宇白的架勢,他要是一口迴絕了,指不定又要鬧出什麽幺蛾子呢!


    隻好也得趕鴨子上架了試一試了。


    ……


    天邊肚白,雞鳴報曉。


    苗妙妙在地上睡得貓仰馬翻,身下墊著司宇白的衣裳早已被口水浸透。


    “這家夥著實累了,停屍房這種地方都能睡得如此香甜。”男人單手支著下巴,眼中寵溺,口中卻無奈,“若是她再聽話一點點……”


    “她要是能聽你話,就不是她了。”司偵邢的冷水無情地澆透他這個當師父的心。


    司宇白一個眼刀子射過去,被對方無視掉。


    “二位大人!”柳不醫似乎是發現了什麽重要線索,突然驚唿起來。


    “唔?!”苗妙妙驚坐起身,“咋?咋啦?!”


    “柳太醫可發現了什麽?”司宇白大步走近他。


    柳不醫正伸出一隻手抵著艾憐兒的身子,一手指著她身下的一團黑物:“大人快瞧。”


    “你認識不?”苗妙妙用爪子戳了戳司偵邢。


    “不曾見過。”


    “我也沒見過……師父!你見多識廣,你興許見過呢!”


    “嘶——”司宇白摸著下巴看了半晌,“這是何物呀?”


    “此物乃是胎盤。”柳不醫將屍體擺迴原位,“這位娘子生前有孕在身呐……”


    “啊?”苗妙妙驚唿起來,“這……這一屍兩命啊師父……”


    “柳太醫可看得出胎兒的月份?”司偵邢問道。


    “月份不足,胎兒還未成形,要不是這從母體內滑出來的胎盤還在,下官也不會知道她是有孕在身。”


    苗妙妙抿著嘴,半天沒出聲。


    她現在很懷疑這個艾憐兒肚子裏的娃到底是誰的!


    畢竟這裏沒有什麽dna親子鑒定技術,就算有,那隻剩一團幹巴巴的胎盤,也檢不出什麽東西了吧?


    “除了這胎盤,太醫還瞧出些什麽了?”


    司宇白背著手,腦袋轉向艾家其他屍骨。


    “下官現在隻能確定他們中的是慢性毒,毒經年累月入體,浸入骨內留下墨綠色痕跡……”


    “難道我朝第一聖手太醫也查不出這是何毒了?”司宇白唉聲歎氣,“隻可悲這些枉死之人,連自己是為何而死都不清楚……司偵大人,本官也隻能幫你到這兒了……陛下那邊怪罪下來……”


    “大……大人!”柳不醫一聽到“陛下”二字,立刻打斷他的話,“雖說下官暫時無法斷定這毒與錢家夫妻身上的是否一樣,不過可以試毒嘛!”


    “如何試毒?”


    “烹骨。”


    柳不醫剛說完,司偵邢就立刻下令讓人準備起來。


    在院落中間搭好爐灶,架起大鍋,放入屍骨與水,生好火。


    沒多久整個京兆府內飄起難以名狀的氣味。


    “師父……你說,這不知道的人會不會以為京兆府大早上的在煮屎吃……”


    苗妙妙與司宇白早已跳上房頂躲避這難聞的氣味。


    “為師不知……”


    “噗啊!啥味啊?這麽臭!”京兆府尹上朝迴府,還未進門就聞見自己府衙內飄出一股子惡臭。


    府衙內的捕快也都受不住,站在門外:“迴大人!柳太醫與大司偵、大司宇三位大人在裏頭煮屍骨……”


    “啥、啥?”


    沈岸憋著氣大步衝進院內。


    邊上的隨從見院落中間的那口大鍋甚是眼熟,不禁喊道:“這、這、這不是府衙廚房的那口鍋嗎?!”


    “沈大人放心!”司宇白站在房頂喊道,“待會兒用完了就洗幹淨還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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