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輕冉幾乎是硬著頭皮去赴約的。這連環炸彈一個接一個人,她本來還算堅強的心髒,如今已搖搖欲墜,恐怕就隻等著最後一擊。

    走進咖啡店,裏麵大約是已經被李一諾清場包下,除了店員,就隻有他一個人一派閑適地坐在落地窗邊的一張桌子上。

    趙輕冉也不坐,走過去就站在桌邊,淡淡道:“你還查到什麽?一口氣說完吧,我聽完就走。”

    李一諾聳聳肩,指指對麵的椅子:“一口氣我可說不完,都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你不如就慢慢聽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順便喝杯咖啡整理整理心情。”

    趙輕冉哼了一聲:“李一諾,我以前覺得你挺好的,怎麽如今有種小人得誌的幸災樂禍?”

    李一諾麵色微微一僵,又淡淡笑道:“我承認我知道這些真相後是挺高興的。不過幸災樂禍這個罪名我可不敢接受,要知道我們倆都是受害者。”

    趙輕冉心情不佳,臉色更是不耐,重重坐下,揮揮手:“得了吧,就算當時許同舟不做那些缺德事,我們倆也指不定能走多遠,你就別在我麵前以受害者自居。”

    “行行行。”李一諾一臉怕了她的樣子,“我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好吧,我直接入正題,那個杜若非是你之前交往過的男朋友吧?”

    趙輕冉輕描淡寫點點頭。

    “他是做什麽的,你知道嗎?”

    趙輕冉迴道:“心理諮詢師。”

    李一諾點點頭:“心理諮詢師對吧?我這裏有一份文件你看看,照片上的人是不是杜若非?”

    趙輕冉拿過他推來的資料,看了看首頁那張照片。雖然她對杜若非沒什麽感情,但當時在一起幾個月,那個男人確實是朵善解人意的解語花,徹徹底底讓她從李一諾的感情中走了出來,所以隔了快兩年,雖然從未有過聯絡,但也不至於認不出這個人。

    趙輕冉點點頭:“就是他。”

    李一諾似笑非笑道:“你繼續看下去。這個人並不叫杜若非,本名叫陳向南,他確實有一家工作室,不過不是心理諮詢,而是受人委托幫人辦事的工作室,辦任何事。而且這個人很聰明,做事幾乎滴水不漏,我的人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查到他。他起初什麽都沒有告訴我們,不過他也是為了錢,最後我給了他一張支票,他就什麽都說了。”

    趙輕冉看著手中那些資料,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她並不認識的人。

    其實李一

    諾不用再說下去,她已經大概知道是怎麽迴事。

    杜若非當初追求她與她相處的那些時候,浪漫幽默溫柔體貼幾乎無懈可擊,她隻是個普通女人,這些當然讓她受用,所以才會接受他,走出了之前分手的陰霾。

    李一諾見她不出聲,便繼續道:“杜若非是受人委托追求你,委托人的要求是讓他帶你走出之前失戀的陰霾,把我忘掉,然後再讓你知道他劈腿,又一次對男人失望。他倒是沒告訴我那個委托人是誰,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吧,不過我想答案不言而喻。”

    “別說了!”趙輕冉將手中的資料扔在桌上。

    如果說之前許同舟做的那些讓自己和李一諾分手的事,隻是讓她覺得憤怒的話,杜若非這件事則成功惡心到了她。

    在接到李一諾的電話時,趙輕冉頂多以為她和杜若非的分手也是許同舟一手造成,不想連這段感情都是他一手導演。

    難怪當初杜若非溫柔體貼卻從不逾矩,連牽手這種事情幾乎都很少,更別提其他的肌膚相親。

    為了讓她忘掉李一諾,為了讓她覺得全世界都是渣男,隻有他一個好男人,他就這樣毫不尊重人地操控她的感情和生活。

    想必,當初唐正劈腿,那條匿名短信也是他發過來的。

    李一諾看著她悲憤絕望的表情,伸出手握住她:“冉冉,你確定還要和這種人在一起嗎?你覺得這種心急深沉的男人會是良配嗎?如果真的愛你就應該光明正大的追求你,而不是弄出這些手段。”他空出一隻手指了指自己胸口,“許同舟他這裏一定是有問題的。”

    趙輕冉剮心窩一般難受,一時怔怔也忘了掙脫被他握住的手。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這裏已經被人包場了。”

    門口傳來的聲音,將店內兩個人神思拉迴一點。李一諾抬頭看向門口,愣了一下,嘴角揚起一絲笑:“沒事,讓他進來吧。”

    他話音還未落下,許同舟已經推開阻攔他的店員,大步走了過來。

    趙輕冉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收迴自己的手,但那動作卻已經落在了許同舟眼裏。

    許同舟臉色發青,語氣壓抑一般質問趙輕冉:“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和他見麵的嗎?”

    趙輕冉怒極反笑:“許同舟,你這麽怕我跟他見麵到底是為什麽?是怕我跟他舊情複燃,還是知道當初的真相?”

    許同舟不著痕跡地吸了一口氣,去拉

    她的手:“輕冉,你要知道什麽迴家後,我全部告訴你。”

    趙輕冉甩開他,站起來與他直視:“不用了!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不該知道的我也沒興趣再知道。許同舟,你真的徹底惡心到我了!”

    許同舟怔了一怔,臉色驀地發白,那雙盯著趙輕冉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紅色。

    對麵的李一諾慢條斯理地起身:“冉冉,我跟你說的就是這麽多,我希望你仔細考慮以後的路要怎麽走?”說著,又朝許同舟道,“許同舟,你當年對我和冉冉做的那些事情,我們都已經很清楚。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我不指望你會跟我道歉,但我希望你能認識到你的錯誤,不要執迷不悟。”

    許同舟轉頭看向他,麵露譏誚:“道歉?給你?嗬!我還真不知道自己對你做錯了什麽?要不是你不合時宜地出現奪人所愛,我什麽都不會做。”

    趙輕冉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張漂亮的側臉,怎麽都想不到這種時候,他還沒有任何悔意。

    就是李一諾也沒料到他的反應會是這樣。

    愣了片刻,他搖頭失笑:“許同舟,你真的不正常,我不會讓冉冉再跟你這種人在一起。”

    他話音剛落,許同舟忽然掄起趙輕冉身後的椅子,直接抄他頭上砸了過去。

    碰的一聲,夾雜著女人的尖叫。

    他動作太快,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以至於李一諾猝不及防,隻來得及用手臂擋了一下臉,身體不可抑製地往後退了兩步,踉蹌著撞翻了身後的椅子,自己也差點跌倒。

    那把砸向他的椅子應聲而裂,散在地上。

    而許同舟隻是仍舊站在原地,神色平靜地看著對麵有些狼狽的人,淡淡道:“前晚你給我的那一拳,我還給你。”

    趙輕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這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許同舟嗎?

    怔忡了半響才反應過來,她跑過去扶住李一諾:“你怎麽樣?”

    雖然手臂擋了衝擊力,但李一諾的頭上還是流下了紅燦燦的鮮血,頗有點觸目驚心,他倒吸著涼氣擺擺手:“沒事。”

    趙輕冉這才看向許同舟,眼神裏都是驚恐和絕望:“許同舟,你瘋了嗎?”

    許同舟卻輕描淡寫地笑了笑:“老婆,你昨天不是說看我同一副樣子看膩了嗎?想看看我別的模樣,現在你滿意嗎?”

    趙輕冉痛苦地閉了閉眼睛:“許同舟,你真

    的瘋了。”

    這時圍觀了片刻的咖啡店店員,才顫顫巍巍上前問:“李總,要不要叫保安,或者是報警?”

    李一諾輕輕搖搖頭:“不用,我會自己處理。”說罷,又扶著趙輕冉的手,“冉冉,你先送我去醫院。”

    趙輕冉見他傷得似乎不輕,連連點頭:“你忍忍,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不準送!”兩人才走了一步,就被許同舟擋住。

    趙輕冉氣急敗壞,想都沒想就狠狠給了他一耳光:“許同舟,你給我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她這一巴掌用足了力氣,即使許同舟這麽個大男人,也被他扇得朝旁邊趔趄了幾步,耳朵上的助聽器,一隻落在地上。

    他終於沒有再阻攔。

    由於李一諾頭部受傷,進去急症室後,趙輕冉一直心急如焚。門一打開,她就迎上去,問推著李一諾出來的醫生:“他怎麽樣?”

    醫生道:“可能有輕微腦震蕩,還要住院觀察兩天。”

    躺在床上的李一諾低聲笑道:“冉冉,你是不是怕我傷得太重,許同舟會坐牢?咖啡廳可是有監控和人證在的。”

    趙輕冉皺了皺眉,倒也坦誠:“你不會告他吧?”

    李一諾笑道:“這可說不準,我恨不得吃他的肉,這麽好的機會,你覺得我會放了他?”

    趙輕冉無話應對,實際上他確實有足夠的理由告許同舟。

    進了病房,趙輕冉見他神色頗佳,知道他沒有大礙,稍稍放了點心:“我替他說聲對不起。”

    李一諾頂著纏著紗布的腦袋,半躺在床上,難得地有些動怒:“這個時候了你還幫他說話?”

    趙輕冉抿嘴:“他現在還是我名義上的老公,我總不能跟你一起罵他吧?”

    李一諾怒極反笑:“冉冉,我可以不告他,但是你答應我,馬上跟他分開,我不想看到你掉在火坑裏還不願出來,所以我得拉你一把。”

    趙輕冉撇撇嘴,下意識反駁:“我哪有不想出來,本來我就打算跟他分開。”

    雖然是自己此時真實的想法,但是說出來的聲音,卻是沒有底氣一般細聲細氣。

    許同舟做過的惡事是真實的,但他對她的好也是真實的。

    趙輕冉不能不矛盾。

    李一諾微微舒了口氣:“冉冉,我並不是一定要和你舊情複燃,你不願意我也不會死

    皮賴臉逼你,我隻是希望你過得如意。”

    趙輕冉愣了下,嗤了一聲:“李一諾,我看你腦子應該沒有腦震蕩,煽情煽得挺熟練的啊,我不吃你那套,咱倆以後還是橋歸橋路歸路。外頭大把美女等著你李公子垂青呢!”

    李一諾卻有點惆悵地歎了歎:“外頭大把美女想要的不過是李公子,隻有你曾經喜歡過的是我李一諾。”

    趙輕冉怔了怔,原來高富帥背後也有心酸。

    過了她半響,她不自在道:“行了,李公子你就別學人家少男少女傷春悲秋了,你要不要通知你家裏人?我可沒辦法在這裏照顧你,我本來還在上班呢。”

    李一諾自嘲地笑了一聲:“哎!女人真是涼薄的生物,我受傷好歹也是你老公造成的。你怎麽這麽不負責任?”

    “罪不及妻兒,再說我本來也是受害者,看著你腦門上的紗布,我心裏就不舒服。”

    李一諾勉強揮揮手:“行吧,你迴去上班吧,我會叫我家裏人過來。”

    其實發生了這樣的事,趙輕冉哪裏還有心情上班,打電話給老張請了假,就迴了家。

    本來她是準備迴父母家,但想了想還是先去了對麵。

    拿鑰匙打開門,許同舟果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到她進來,立刻站起來哽咽著聲音喚道:“輕冉……”

    趙輕冉忙不迭擺擺手:“打住!別再我麵前裝可憐道歉,我現在可不會再吃你那一套!”

    “我沒有。”許同舟低聲無力地辯駁。

    趙輕冉瞥了他一眼,見他眼圈發紅,腹誹了一句,也不敢再多停留,怕自己真的再著了他的道。

    因為娘家就在隔壁,她在許同舟這裏就隻有一些日常用品,一隻大袋子幾分鍾就打包完成。

    出來時,許同舟已經站在門口,可憐巴巴地看著她,低聲問:“老婆,你不要我了嗎?”

    趙輕冉愣了下,冷哼一聲:“沒錯,發現行情不對,我當然要及時止損。許同舟,我算是怕了你,希望你別再整什麽幺蛾子出來,咱倆好聚好散。”

    許同舟看著她道:“可是下個月的婚禮,酒店都已經預定好,爸媽也早把請柬發了出去。”

    “你覺得我還會跟你舉行婚禮嗎?”趙輕冉哂笑,“婚禮都是你自己一手操辦的,你自己知道如何處理。我給你兩個星期,考慮好後,我們去民政局離婚。”

    “輕冉……”許同

    舟臉色驀地白成一片,聲音也變得嘶啞,“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我發誓。”

    他委實不是個巧舌如簧的男人,除了這種毫無意義的誓言,似乎也不知道說什麽挽留的話。

    趙輕冉冷聲一笑:“給你機會?你在操控的我的生活和感情時,給過我選擇機會嗎?許同舟,我相信你會對我很好,但是我沒辦法原諒你對我做的那一切。”

    許同舟沉默了片刻,又道:“你是要去找他嗎?”

    她知道他說的是李一諾。

    趙輕冉氣得快說不出話來,虛指著他搖頭道:“許同舟,到了這種時候,你不反省你做了什麽,還在怪罪李一諾?我真的……”

    她邊說邊推開他去開門。

    但許同舟就是不讓,低著頭一直抵在門後。

    “你走開!”趙輕冉大叫。

    許同舟沉默。

    “你走開!”趙輕冉提高了聲音。

    這迴許同舟幹脆將助聽器摘掉扔在地上。

    趙輕冉看著地上的小東西,氣得再也說不出話來,直接拳打腳踢去推他,可偏偏他像是沒有感覺一樣,由著她捶打,毫無反應。

    趙輕冉幾乎被氣得要哭出來,幸而這麽大的動靜,讓對麵聽到。

    不一會兒,許同舟身後傳來敲門聲,趙母的聲音響起:“輕冉同舟,你們在幹什麽?在吵架嗎?”

    許同舟嘴唇咬了咬,終於挪開身子。

    趙輕冉猛地打開門,趙母一個趔趄差點給跌了進來,先是看到趙輕冉怒氣衝衝的鬼樣子,本以為是她受了氣,但轉眼一看許同舟,衣服頭發都亂得不成樣子,臉上還有抓傷的痕跡,耳朵上的助聽器也不在,孤零零躺在地上。

    趙母皺了皺眉:“輕冉,你是不是欺負同舟了?”

    “是是是,是我欺負他,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說完也不理會趙母的不虞,拎著包直接下了樓。

    “這丫頭!”趙母氣急敗壞道,又去安撫許同舟,“同舟,你怎麽樣?”

    許同舟默默地將助聽器撿起來佩戴好,搖了搖頭:“我沒事。”

    趙母看他這模樣,以為是被自家閨女欺負得不輕,拉著他坐在沙發上:“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從小也沒見你們這麽吵過架。”

    許同舟從善如流在沙發上坐好:“媽,我做錯了事,輕冉要跟我離婚。”

    說完,本來發紅的眼圈,淚珠子一下就跌了下來。

    趙母這迴真是急了:“兩口子吵架很正常,哪有開口閉口就離婚的。再說,你能做錯什麽事?”

    許同舟低著頭道:“輕冉以前上大學的時候有個男朋友,是我拆散了他們,她現在知道了。”

    趙母愣了一下,也沒細想:“大學時談的男朋友你能算數麽?再說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照我說你拆得好,免得她心思不在家裏麵。”

    “可是她要和我離婚,下個月的婚禮也不參加了。”

    趙母眉毛一豎:“她敢!你別擔心,我會去勸她的。當初讓她別這麽快結婚她不聽,現在這兩個多月又要離婚,這迴我絕不會依她。反正我會替你做主,不會讓她再這麽任性。”

    “如果他非要和我離呢?”

    “那就別怪我不認她這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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