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述人:花院

    這段時間我一直混混沌沌的,記憶也時有時無。

    每天早上我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然然有沒有尿床,這孩子太調皮了,晚上死活不睡覺,半夜兩三點的時候還大哭大鬧,我經常是剛睡著,就被她的哭聲給驚醒,然後起床給她沏奶粉、給她把尿。

    做母親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我想不通以前我為什麽還那麽希望能生個孩子。

    我問這媽好多次,連夕去了哪裏。可是她每次都告訴我連夕出差去了。出差?從她的表情上我看得出來,她在騙我,她的眼中總是藏著許多的淚水。我偷偷問過爸,爸總是閃爍其辭,他總是扯開話題,找另一個話題搪塞我。

    我問過好多人,問過醉春,問過瓊瑰,可是他們都不知道。

    連夕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從我的世界裏消失了。

    連夕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無論是他對我的關懷,還是他對我的傷害,我都感受到他的存在,可是一旦他離開了我,我的心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他就像是附在我身上的靈魂,像我身上的器官,沒有他,我總覺得生活像少了點什麽,和他生活了那麽多年,許多生活都成了習慣,習慣了聞著他身上的味道,聽著他的唿吸入睡,習慣了早上一起床就去廚房給他做早餐,然後拍著他的屁股叫他起床,給他整理西裝,打領帶。

    而現在,我感覺不到他的存在,睡覺時,我覺得他就在我的身邊,可是一睜開眼睛,卻發現身邊空空的,那種莫大的空虛感壓抑得我喘不過氣來。撫摸著他曾經蓋過的被子,枕過的枕頭,眼淚不知不覺地就湧了出來。

    睡覺時我不敢關燈,我害怕那種巨大的孤獨感,害怕那摸不著的黑暗,我經常會呆望著我們的結婚照,夜不成眠,那個時候我笑得真幸福。

    我抱著然然去看了她的親生媽媽,那個為連夕生下然然的女人。

    聽醫生說,她成了植物人,有可能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我黯然傷神,曾經我那麽深刻地恨過她,因為她我失去了我最愛的人,也失去了最愛我的人,有時候我想如果沒有她的話我的生活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可是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我對她所有的恨意都煙消雲散了,她也是個可憐的女人,她的可憐和我一樣,是愛上了同一個男人。

    聽說她的病是因為自殺未遂導致的,一個女人最終走上結束自己生命的道路,可以想象得到她所受到的傷害多麽深。

    連夕,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男人?你讓這麽多女人愛上你,讓這麽多女人恨上你,又讓那麽多女人為你痛不欲生。然然在我懷裏掙紮著,她不想呆在病房裏,她從我懷裏掙脫到地上,我按住她說然然,你好好看看,這是你媽媽。然然奶聲奶氣地喊媽媽……她現在還不知道媽媽這兩個字具體的含義,可惜梨溶卻聽不到了,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會喊媽媽了,不知道會有多開心。

    我說對,然然,叫媽媽。然然不叫了,她掙紮要出去。

    抱著她走出醫院的時候,我哭了。

    我想我又開始恨連夕了,他居然忍心拋棄他的父母,拋棄他的結發妻子,拋棄為他生下孩子的女人,拋棄他的女兒,想到這些我的心就很痛,是那種像是被人用刀砍一樣的痛。

    我還是無法擺脫連夕的影子,每天晚上他都會準時地來到我的夢裏,我想摸他,可是卻摸不到,夢醒後,一切成空。

    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他給我發來了信息:花院,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公司派我出一趟遠差,我沒來得及跟你道別,這一次,我會走很長時間,不要牽掛我,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給他迴複:你到哪裏去出差?什麽時候迴來?

    他沒有迴複。我給打地去電話,電話一直是關機的。他的信息簡簡短短的幾十個字,我卻呆呆地看了很長時間。我再給他發:趙連夕,工作要緊,身體也要緊,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我一天給他發十多條信息。

    第二天他才又發來信息:花院,照顧好自己,照顧好爸媽,照顧好然然,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全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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