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稱唿讓眾人都是一驚,天下第一的那位武聖,誰也不知道他還有這麽一位主子。而且能當他主子的,又該是怎樣的存在。


    除了之前就聽過吳修己管叫雲亦可“少主”的孟小小。她與這位君上有過幾次牽扯,還曾經讓他的分神在身體裏寄宿過,但這還是第一次真正的見他。


    “亦可她怎麽樣?”


    孟小小多次聽過雲亦可誇讚自己那位師尊,對他通天徹地的本事也有幾分了解。既然他出現了,這讓她心裏不免懷揣著幾分希望。


    雲上在聽見有人提前雲亦可,臉上的木然才有幾分破碎,流露出幾分深切的沉重,他這反應讓孟小小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滅了下去。


    隻聽雲上喃喃道:“我找不到她的魂魄了。”


    孟小小不禁問道:“什麽?”


    “隻有一絲殘魂,但不夠。”雲上搖了搖頭,“不夠……”


    他他念叨著,抬腳往前走去,幾乎是下一步,他就越過了重重的人群,抱著雲亦可走到了人群外。


    所有人追著他的行蹤往外看去,這才發現那些讓絕望的黑霧已經全部消散了,並不算明亮的陽光透過沉雲往下照來,但這對他們來說已經夠了。


    不知道是誰先發出了啜泣聲,很快,接二連三的啜泣聲響起,但這次是高興的哭泣,沒人嘲笑他們。


    他們這麽一分神,倒沒幾個人再去注意雲上二師徒了,而他們已經消失在了這個地方,同時消失的還有吳修己。


    與此同時,巍峨的金殿前出現了兩個不速之客。


    隨著他們的出現,巨大的裂縫遍布那廣闊的白玉廣場,周邊可見的所有金殿和樓宇無聲倒塌,除了最前方那座。


    尖叫聲和怒吼聲不斷,但很快就歸於平靜。


    雲上冷冷道:“太吵。”


    吳修己憤怒道:“帝衍,還不提著腦袋給我滾出來,非要我家主子上門嗎?”


    帝衍向雲亦可扔的那粒黑珠他不會忘,要不是他混淆了他的視野,自家少主可能就不會死了。


    他現在就是來上門尋仇的,恨不得生啖其肉,飲其血。


    “二位的火氣有點大啊!”


    帝衍說著,他緩緩從那唯一佇立著的金殿裏赤腳走出,這也是吳修己第一次看他沒有坐在那金椅上的樣子。


    沒有金光籠罩著的比他想象的要柔弱秀氣很多,隻穿著一件單薄簡單的白袍,這讓他看起來很是幹淨無害。


    要不是聲音和氣息一模一樣,吳修己幾乎都要以為這個是帝衍推出來的替死鬼。


    不過他現在連他也看不透了,自身境界在之前有所突破,這讓吳修己有些驚訝,但他並不在意,畢竟這次君上可是親自來了。


    但這些並不能改變吳修己對他的恨意,雲上對此視若無睹,冷冷的看著帝衍道:


    “你可以交代你的遺言了。”


    “君上,不要這麽暴躁嘛!”


    帝衍雙手攤開,但緊接著他悶哼一聲,整個人跪在了地上,一點猩紅的血液從他嘴裏溢出,滴落在無暇的白玉地麵上,很是刺目。


    雲上冷冷道:“原來是境界提升了,怪不得敢這樣和我說話,和之前判若兩人。”


    帝衍一手捂嘴,濃稠的血液流了他一手,他卻隻顧得上癲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我辛辛苦苦籌劃了這麽久,竟然還是比不上你嗎?哈哈,可笑,可笑!”


    吳修己喝道:“帝衍,你好歹也是這世界第一人了,為什麽要這樣做?”


    “為什麽?”


    帝衍抬頭,卻看的是雲上,他的血液幾乎塗滿了下半張臉,這讓他全本秀氣精致的臉看起來格外猙獰。


    “這有什麽好為什麽的?”他反問道,一臉理所應當。


    帝衍神情平靜,但眼中卻透露出幾分瘋狂:“我明明是第一個參透大道,達到無道之境的人,可從那一刻起,我就走到了大道的最高處,也達到了大道的末路。我隻是想再進一步,有錯嗎?”


    “還有那個第一人,這可拉倒吧!”他嗤笑道,“先是被鎮壓的那位,後有君上,而且我還隱隱感覺這裏還藏了些什麽,我又算個什麽第一人。”


    吳修己聽到他這麽一說,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隻是搖搖頭。


    帝衍對他這翻作態很是不屑:“當然,也正得益於他們,我才知道後麵還有境界,但無論我怎麽努力也無法打破這些枷鎖!”


    吳修己道:“所以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打破枷鎖?”


    “沒錯。”帝衍毫不否認道,“我遠立主世界,就是為了減少那些枷鎖,我立仙界,就是為了借他們的力量。


    我後來縱容黑霧,也是借希望於他打破這個世界,再後來,雲亦可出現了。”


    雲上抬頭問道:“那又怎樣?”


    帝衍笑道:“你也看得出來,她和這裏所有人都不一樣,隻有她沒有那枷鎖的製約。”


    “從那是起我就開始觀察她,到最後我決定做出這一步,也沒別的想法,就是看看她的另外一麵是怎麽樣的,你們又會是什麽態度。”


    “沒想到啊,還真有意外之喜。”他笑的癲狂,但這無疑不是在雲上和吳修己心上插刀。


    “說完了,那可以死了。”雲上頭也不迴,隻聽身後那人歎道:“還是不夠強。”


    但吳修己是看著帝衍死狀的,雖然他很恨他,但也是不住地歎息。帝衍除了剛剛那句話,那樣的死狀,竟然一聲痛也沒發出來。


    雲上淡淡吩咐道:“你帶她迴去。”


    吳修己連忙接過雲上懷裏的雲亦可:“那君上,你去幹嘛?”


    “難得露出馬腳,我去會會。”


    …………


    北辰空蒙等人發現那些黑霧褪去時,大為震驚,但原本站在祭壇上的冬囈已經化為光點沉入地麵了。


    聖峰峰底的那座小廟裏,由於黑霧入侵,許多神職人員已經顧不上打掃這裏了。


    裏麵唯一的神像落了滿滿一層灰,但還有一盞微弱的油燈點在一旁,一個白衣女子的虛影靜靜站立在神像前,向她行了一禮。


    “冬囈,你看看你這樣子。”一個穿黃衣短衫的少女突然出現,一臉不開心地看著冬囈。


    冬囈隻是衝她笑笑:“你來了,枕夏。”


    枕夏:“哼,來看看你死沒死。”才不是來接你的。


    冬囈本就虛幻的身形化作許多光點,向枕夏飛去。枕夏撇撇嘴,突然有些煩躁道:


    “怎麽他也找上門了。”


    她一跺腳,轉身而也向那神像行了一禮,往神像背麵的黑暗處走去,身影被黑暗所吞沒。


    …………


    一道白衣飄逸地落在了黑暗寂靜中,他雪白的衣訣便是這周遭唯一的色彩。


    他眉目一皺,右手虛抬,空氣變都凝固扭曲,一道看不見的氣流直撲正前方而去。


    “哐當!”


    “哼!”


    一道金石撞擊聲和著男人的悶哼聲傳來,沒過多久,些許水深的嘩嘩聲與細碎的鎖鏈聲激烈的響起,那滴答的水聲好像更密集了,像是裏麵那人要有什麽動靜。


    雲上的眼神一下子就淩厲了起來,抬手又要攻擊。


    “君上,夠了。”


    隨著這請喝聲傳來,四周都有金色陣文緩緩亮了起來,而他正前方的金紋略顯暗淡,卻又顯得更加密集。


    金紋的光芒照出了四處彌漫著黑色霧氣,而他站在唯一沒有任何金紋的的中央寬闊平台之上。


    東方綠意盎然於金色的陣紋之上,百花從綠意中顯現,開的熾烈而熱情,而一道粉色窈窕女子的身影在花叢中逐漸浮現。


    她頭帶繽紛百花組成的花冠,綠色絲絛垂在三千青絲之間。粉衣飄揚輕盈,繡滿了各色花草。


    這些如果穿在別人身上,隻覺得花裏胡哨,但映著她眸中一泓溫柔的春水,隻覺容貌昳麗如仙。


    她默默向雲上行了一個屈膝禮,剛剛那話便是她所說。


    “春曉拜見君上。”


    而西方也金光大盛,一道龍吟響徹天際,一條金色長龍從金光中鑽出,翱翔於天際,盤旋了好幾圈,才於原地盤起。


    金龍身影微微虛淡,一道嬌小的身影便在龍首處浮現。


    她半長短發垂至肩膀,頭戴金龍帝冠,著繁複寬大帝袍,一道猙獰的金龍如活物般在衣間遊走,寬大下擺飄於半空之中,隱約可見那雙雪白腳踝。


    她兩眉如劍高挑,眉下是一雙金色豎瞳,尊貴妖異又寒氣凜然。看見雲上,她一手握拳放於胸上,算是向他行了一禮。


    而南方處一股奇異幽香傳來,不知何時,一株高大的樹已經出現在了那裏,樹上品類不同,顏色各異的樹葉長於樹梢之上,很是好看。


    不時飄落幾枚,鋪出了一地瑰麗。


    樹下站著一個弱柳扶風的消瘦身影,芊芊素手輕撫於粗糲的樹幹上。


    她滿頭長發隻用一根古樸木簪半挽,秋香色衣裙輕簡,發間有各色彩葉半掩點綴,腰間則墜著燦金色的麥穗。


    細一看她那衣群,又似有無數暗紋組成各色圖案。如麥浪,如落葉繽紛,如黃沙漫天,如枯骨屍骸……


    她緩緩轉身,盈盈下拜,眼圈微紅,嗓音微啞道:“拜見君上。”


    而北方陣陣寒意傳來,卻隻見一把寬大平冰雕大椅,精致如王座。其上屈膝半臥著一個嬌小的身影。


    著白色薄衫,外罩月白披風。衣衫與披風間皆覆蓋著層層疊疊的晶瑩淡藍冰紋。她膝上放著一銀色手爐,上麵的圖案的是霧凇林間百獸齊奔。


    略顯稚嫩的臉龐上,一點淚狀水滴,便如最美的飾品點綴於她右眼眼角下。


    她睜開眼,露出清澈深邃的藍眸,低微低了低頭,道:“君上。”


    “四季!”他寒聲道,臉色並不好看,“竟然是你們。”


    他幾乎在一瞬間想明白了很多,比如他這一邊的人都喊雲亦可為“少主”,隻有她們喊的是小姐,平時對自己也隻稱“君上”。


    他平時也沒怎麽注意這些稱唿上的細節,而且她們平時也很少出現在自己眼前。


    這些態度其實現在想來,已經可以證明很多了。


    雲上頓了頓,道:“為何阻我?”


    春曉柔聲道:“自然不敢,但這是小姐的吩咐。”


    “小姐?是……亦可嗎?”他聲音有些發顫,不出所料,四人齊聲道:“是。”


    “怪不得,怪不得。”


    他喃喃道,怪不得他一見她便有奇異的熟悉感,對她總有一種莫名的關切。而這種感覺,對他而言,又有多久沒出現過了?


    他看了一眼四周布置,道:“天地為牢,山何為陣,四季所監,輪迴共封,好大的手筆。隻是這陣法也太粗暴了,怪不得總是出問題。”


    “小姐出手風格是有些大開大合,但這所關之物也不是安分的。”枕夏站出來維護道。


    雲上問道:“所關何人?”


    春曉柔聲道:“人間至惡,天下大魔。”


    也有些熟悉,雲上心想,他問道:“那亦可呢?”


    “小姐說,她也是魔。”拭秋神色微妙,有點像在笑,“您猜猜她與裏麵那位什麽關係?”


    雲上並不關心,問道:“她呢?”


    “不知。”春曉搖搖頭。“小姐心思縝密,應該還是有後手的。”


    雲上道:“你們對此全然不知?”


    “她也不是什麽都和我們講。”枕夏在一旁抱臂不滿道,“我們也隻是聽她的吩咐,幫她看著這裏罷了。”


    雲上嗤笑一聲道:“所以我是問不出什麽了?”


    “是沒什麽好問的。”拭秋幽幽道,“您不是已經自己猜個七七八八了,再問我們也隻是驗證一下而已。”


    她接著道:“而且,您又不準備放裏麵那位出來,又不打算滅了這個世界,到底是威脅不到我們姐妹四個的。”


    “誰和你是姐妹?!”枕夏翻了個白眼道。


    雲上不去理會拭秋有些陰陽怪氣的語氣,直接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冬囈,她看上去比其他三人的身影都要虛淡很多。


    在短短的幾句話裏,他能看出,春曉對他是公事公辦,枕夏則一副維護自家小姐的樣子,拭秋對他有種莫名排斥,隻有冬囈沒表過態了。


    但冬囈微抬了抬眼皮,好像才睡醒般,聲音含糊道:“君上放心,她總是會迴來的。”


    雲上微微頷首,算是認可了這種說法,他轉身離去,淺淡的白色身影逐漸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中。


    “我等著她。”


    “不大妙啊,好像真的生氣了。”拭秋掩嘴輕笑道。


    “關我們什麽事!”


    枕夏對她翻了個白眼,整個人身影一淡,率先消失離開了。


    她一走,冬囈也消失了身形,隻剩春曉搖搖頭道:“這也不是我們能管的事,等那位迴來自己解決吧。”


    “那可不一定,畢竟她都躲了人家多久了,要不是這次誤打誤撞,還不一定多久才見麵呢?”拭秋搖著頭道。


    春曉認可道:“她之前出現在這個世界我也很是驚訝。”


    拭秋道:“反正我等著瞧了。”


    說罷整個人往後一轉,麵朝她身後那棵古樹,整個人的身影伴隨著一首語調有些古怪的歌謠消失。


    “也是個傷心人。”春曉淡淡一歎,淺聲跟著拭秋哼了幾聲:


    “紅顏淚,淚胭脂,自古薄情多男子,紅顏薄命香消殞。”


    她語調輕淺溫柔,隨著歌曲的哼唱中她的身影也漸漸淡去,最終化為一聲輕歎。


    所有的金色陣紋也漸漸黯淡下去,很快,這裏就恢複了之前的無邊寂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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