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院……祈荒”


    羅蘭微微一怔。


    這個毫無偽裝效果的的名字,簡直將自身的來曆和目的寫的一清二楚。


    等等……還不能如此武斷的做出判定,因為假名而背鍋的劇情也是經典的走向了……


    “她是和我一樣,有著東洋血統的修女,或者以這個國家的說法而言,也可以被稱為尼僧。”


    ……好吧,就是她。


    希耶爾小心翼翼的補充讓羅蘭嘴巴一抽,有些無言。


    世界無形無質,卻依然有著超出所有人的高貴,其原因就在於那無限的曆史與命運。


    哪怕是如月之王這種位於頂點的生物,麵對抑製力的修正時一樣會落入敗亡,哪怕是如ort這樣令主角團絕望到無法對抗的怪物,也會在異聞帶的剪定下化為過去的殘影。


    雖然承載獸之名的存在,已經能將自身獨立於時間之外,但依然無法擺脫這種束縛。


    從這種角度來看,那位同樣秉承愛欲之理,有著快樂天之名的人類惡,在這條重置後的世界線中,會出現這種變體也不奇怪。


    可話是這麽說。


    發現殺生院祈荒這樣改換門庭,羅蘭的心中還是有點微妙。


    雖然同為第三之獸,但這位女魔頭的惡名遠勝魔羅。


    事實上,就算是在顛佬遍地的人類惡之中,對方也稱得上兇名赫赫。


    隻將自身視為人類的非人之物,真正的極惡之徒。


    在性格惡劣到極點的同時,卻又有著被擊敗後數次仰臥起坐的複生,一手締造了數條有名有姓的世界線,將其他的人類惡也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戰績。


    當然,這種級別的惡名昭著,於羅蘭而言完全不值一提。


    在才剛擁有離開這顆星球的階梯時,他就已經開始強行捆綁人類史,令它托著自己負重前行了。


    真正讓羅蘭有些在意的,是那虛假的快樂天之名下的自我之愛,與波旬那滅盡滅相的本質十分接近,除我之外皆為虛妄的霸道之理有著某種聯係。


    這並非不可能。


    魔神的一個念頭就可以讓世間的命運流向到亞雷斯塔這種預備役魔神都無法挽迴,自己什麽都不做,想要完成的目標和合胃口的女孩子們也會在引力下主動上門。


    縱然那位第六天是還未蘇醒的沉眠期,但按照黑暗森林理論,當它的使徒被自己所殺,促使對方擁有了醒來的預兆時,這種連念頭都算不上的聯係,就已經是一份頗具重量的印記了。


    這樣一來,朱月的複活,估計也不再是單純的重新歸來,甚至從主動讓羅亞送死的表現來看,愛爾奎特的身體可能都變成了可選項。


    這場夢境之外的勢力格局,無疑會發生難以預料的變化。


    不過,這倒是無所謂。


    就像殺生院祈荒知道不可能瞞過去,所以幹脆沒有用另類的化名一樣,羅蘭對於那些聚集起來的螻蟻們,還有它們絞盡腦汁策劃的陰謀,同樣也從沒放在眼中。


    但是,在有了牽連的情況,堂堂人類惡,與第六天波旬有著不清不楚聯係的化身天魔,卻會主動加入自己眼皮底下的教會扮演聖人。


    要是因為懷有這種自大的愚蠢,導致計劃功虧一簣,就是羅蘭根本無法容忍的事情了。


    ……雖說如此,這種欲蓋彌彰的身份自曝也有些可疑就是了。


    如果是那位連平行世界的自己都能當成耗材來篩選的魔性菩薩,在知道無法力敵的情況下,理應會用更加聰明,迂迴的做法才對……


    羅蘭心中微動,將目光轉向旁邊的希耶爾。


    在少女目光的注視下,他笑眯眯的說道。


    “也就是說,這次的計劃是她一手操縱的嗎”


    “並不是,祈荒小姐隻是提出了一個設想並說服我參與進來而已,真正決定推行並執行它的那個人是局長。”


    對於殺生院祈荒的消息,即便有著幫忙殺死羅亞的恩情,希耶爾還有些猶豫,但換成納魯巴列克的時候,她就毫無顧忌了。


    “就算是為了大義的目標,可與白翼公合作什麽的……實在是太過分了,那些樞機主教們真是老糊塗了,居然為了全力與吸血鬼決戰,就解除了她的幽閉,明明讓那個不分敵我的殺人狂乖乖呆著才是最有效的方式吧……”


    不,甚至都不能說是毫無顧忌了,用積怨已久來形容也不為過。


    名義上還是敵人的羅蘭也就算了,多少有著好感的加成,可他身後的黑姬與白姬對於少女而言,放在平常也是不折不扣的敵人。


    在這種情況下,仍然能夠滔滔不絕,就足以見得那位女上司有多麽惡劣。


    就連希耶爾這種溫和派的身上,都冒出了清晰而明確的殺意。


    ——咯吱。


    就在此時,通往教堂深處的大門打開了。


    “希耶爾,你和敵人聊得很開心嘛。”


    一道溫和的女性聲音響了起來。


    在聽到聲音的瞬間,剛才還正說的痛快的希耶爾神色一變


    她用一個輕巧的後跳拉開了與羅蘭的距離,轉過頭露出了幾分緊張。


    站在她身後的,是一個穿著法衣的年輕女性。


    那張端麗的臉龐上掛著和煦的微笑,長長的頭發垂至身後。


    雖然右眼被頭發遮住了,但從細長而英氣的眼睛與嘴角的笑意,仍然會讓人不自覺感到親切。


    但希耶爾的臉色卻更加陰沉了。


    這並不是因為在背後說人壞話的時候被抓包的心虛。


    在埋葬機關中,想要殺了這位局長的人比比皆是,別說背後抱怨,就算指著鼻子罵也算不上什麽大事。


    這隻是因為由衷的不適而做出的本能反應。


    兩個處於敵對立場的普通人或許可以克服不適呆在同一個房間裏,但換成一個同等大小的蟑螂,就是另一迴事了。


    “你就是這一代的納魯巴列克”


    愛爾特璐琪睜大眼睛,無法抑製心中的驚訝。


    雖然曆代埋葬機關的首領都會繼承這個名字,但這一代絕對是最出色的。


    不僅年紀輕輕就已經狩獵了三位死徒之祖,還有著讓非人的死徒都感到膽寒的殘虐,沒想到真麵目居然看起來如此隨和,


    “是的,您就是黑姬小姐吧,這邊的殿下就是真祖的公主嘍”


    納魯巴列克維持著笑容,看向愛爾奎特的目光充滿了欣賞。


    “這麽一看,傳聞果然所言非虛呢,雖然已經盡可能高估了,但這份壓迫力未免也過於驚人了,如果可以,真希望教會能多給予我一點人員的餘裕,畢竟失去了不死性後,希耶爾頂多隻能算半個埋葬機關的成員。”


    “但可惜,考慮到白翼公那個蠢貨的名聲,在不影響計劃的情況下,這就是極限了。”


    她向前走了幾步,一副頗為苦惱的樣子。


    “不過,所謂重大的使命,都是這樣突如其來,讓人無法做好準備的吧,虧教會的信仰還能言之鑿鑿的將其稱為神明的考驗,明明從實力主義的角度來看,這簡直就是沒事找事。”


    “在我的麵前說重大的使命什麽的,你不會覺得可笑嗎”


    羅蘭平靜的開口說道。


    雖然在打招唿的時候,納魯巴列克分明是刻意無視了他,但他卻並不感到奇怪。


    這幅惺惺作態的模樣,一看就知道對方要玩什麽把戲……


    “——呀,羅蘭冕下,你怎麽會在這裏”


    果不其然,見到他主動開口後,納魯巴列克裝模作樣的驚唿了一聲。


    “這下糟了,計劃的發動已經到了不可避免的時刻,即便目標囊括了當世唯一的活聖人,也無法停下來了……”


    “又不是第一次見麵了,沒必要維持這幅拙劣的演技了吧,這不僅浪費了你這張臉蛋,還讓我有些反胃。”


    “還真是讓人傷心的評價啊……”


    盡管嘴上這麽說,但納魯巴列克卻是毫不在乎的笑了起來。


    “沒辦法,請您體諒一下我吧,身為埋葬機關的統合者,和半路出家那些消耗品不同,我還是有點信仰的。”


    “身為主的仆人與獵犬,殺死異類也就罷了,對活聖人出手的罪孽多少還是要走下形式的。”


    納魯巴列克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當然——也隻是形式而已。”


    由於嘴角翹起的弧度過於誇張,以至於她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柔和的笑容一瞬間變得猙獰而可怖。


    那如狐狸一樣的眉角,也變的如刀劍一般淩厲,露出了殘暴的狂氣。


    像是披著人皮的惡鬼突然卸下了偽裝一樣。


    “畢竟雖然有著冒犯神威的嫌疑,但唯有一件事我可以確定,現在我代表的正義,不含有一點多餘的陰霾。”


    “正義”


    “什麽啊,希耶爾還沒告訴你嗎雖然吉祥院祈荒那個女人的花言巧語的確不賴,但能加入埋葬機關的人都是經過我親自挑選的,沒有令人足夠信服的理由,就算極其合胃口,我也不會如此擅作主張。”


    納魯巴列克咕噥了一聲,微微一笑。


    “所謂重大的使命,可並不是我編出來的喔雖然不如自身就是證據的活聖人,但這也是教會在創立之初,初代羅亞還沒有背叛的時候,就提出過的一個為了將吸血鬼的威脅永絕後患的設想。”


    她像是嘲笑般輕哼了一聲。


    “老實說,就算是我都沒有想到,將作為月之王容器的黑姬與白姬同時消滅的機會,居然真的會出現在眼前。”


    原來如此。


    羅蘭眯起了眼睛。


    這確實是個讓人無法反駁的理由。


    雖然在這融合了月姬側的融合世界線中,死徒們的勢力相當猖獗,但對於見過大世界教會與魔術協會來說,這根本不被放在眼裏。


    從擅長觀測末日的阿拉特斯院中,都沒有幾個人在乎死徒的課題,從院長到成員都隻是將其視為一條好用的捷徑就可以看出這點。


    他們憂心的是更加遙遠的未來,


    死徒之祖們這種烈火著油般的繁華盛景對於教會而言,是隻要做好了犧牲與付出代價的準備,就可以摧毀的空中樓閣。


    之所以會在數千年中一直保持著僵持的姿態,隻是因為他們將更多的力量用以防備那些更加危險的事物罷了。


    比如人類惡,比如……那位隻輸在了魔法初見殺之下的月之王。


    作為連魔法使這種人類這方的王牌都當成隱患的極端主義者,而對於差點敗亡於朱月的教會來說,愛爾特璐琪和愛爾奎特是朱月容器這種眾所周知的朱月容器,更是恨不得早點除之而後快。


    隻不過能同時消滅二人需要的條件太過苛刻,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教會才一直當做預備計劃來擱置。


    可現在借助死徒們的窩裏鬥,通過與其合作的方式就可以一網打盡,加上這種特殊的戰爭時期,在消滅了兩位姬君後,搞不好還能以此來分裂敵人,永絕後患。


    從而一舉讓那些背棄人理的怪物,永遠的成為故事中的傳說——羅蘭可不認為納魯巴列克和白翼公這種人會簽訂什麽有效的盟約,二人最多就是有著口頭協定。


    用實力來應對一切可能的變化,這才是她們的風格。


    如果是以此為目的,納魯巴列克說不定還真是心懷覺悟的那一方——


    “所以真心話呢”


    看著納魯巴列克那唏噓而鄭重的表情,羅蘭挑了挑眉。


    “你和我的一位故友很像,所以你必然是那種天生就隻能從屠戮和虐待中找到樂趣的殺人狂,而且和執著於克製,投身信仰的他不同,放縱殺意的你絕對是那種勿以惡小而不為之的渣滓。”


    “……”


    也許是因為羅蘭理解的太過透徹,都到了一針見血的程度,被說中心思的納魯巴列克愣了一下,旋即才開口說道。


    “那還用說嗎”


    她的臉上始終保持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但聲音卻變得輕柔而甜蜜,像是戀愛中的少女一樣。


    “自然是因為能將真祖的姬君們與聖人按照自己的心意隨意處理,大卸八塊的誘惑,讓人根本無法抵禦嘛。”


    雖然被揭穿了真實想法,但納魯巴列克的臉上看不到半點慌張的神色,反而出現了幾抹異樣的紅暈。


    “你這家夥……”


    雖然脾氣好了不少,對於希耶爾的攻擊也能用玩鬧的態度來對待,但這種鮮明的挑釁依然超出了黑姬的底線。


    愛爾特璐琪猩紅的眸子中,綻放出凜冽的殺機。


    僅僅隻是一握而已。


    剛剛還笑容滿麵的納魯巴列克那高挑的身體,就炸成了一團血霧。


    恢複了不少力量的愛爾奎特對於新晉死徒之祖,有著瞬秒的能力。


    在通過吸血接近了妹妹的層次後,愛爾特璐琪對於自身權能的支配上限也高了不少,對於有著力量差的敵人,已經能在一定程度上幹涉對方體內的血液了。


    “啪——!”


    在好像鞭子抽擊一樣的裂響聲中,殷紅的血色如飛散的柳絮一樣不斷擴散。


    對於人類而言,這幾乎是不可挽迴的傷勢了。


    就連希耶爾也感到心有戚戚,但她的臉上,卻並沒有露出什麽兔死狐悲的表情,這倒不完全是因為她和納魯巴列克之間毫無同伴的情誼。


    而是,她十分清楚對方的底細。


    “小心!”


    本來歪著頭,還沒搞清出羅蘭與納魯巴列克交談的愛爾奎特抿起嘴唇,表情有些嚴肅。


    下一刻,劇烈的魔力波動與強烈的不協調感就如同水麵幽邃的波紋一樣,瞬間彌漫向周圍。


    “轟!”


    大氣猛然開裂。


    就好像世界背麵的惡鬼發出了咆哮。


    在被衝擊波卷散的煙塵中,出現的是納魯巴列克毫發無傷的身影。


    雖然她周身遍布地上的血汙,足以證明之前發生的一切並非幻覺,但女人的身上卻看不到半點傷勢。


    不過,在此刻的異變前,愛爾特璐琪已經沒有功夫去關注對方是怎麽逃開自己的攻擊了。


    因為——


    世界已經張開了自己的大嘴。


    絕非比喻。


    被黑暗簇擁著的星空,出現了一條條參差不平的痕跡。宛如瓷片上的裂紋。


    它們如交錯的牙齒一樣不斷開合著,在裂縫的深處,還能看到熾熱的血色光輝如涎水般垂下。


    “那是什麽”


    愛爾奎特疑惑的開口了。


    “這就說來話長了,畢竟這東西的名字和來曆在世界各地都大相徑庭,”唯一有工夫理睬她的羅蘭幽幽的開口了。“但要說最統一的稱唿,也隻有那個了……”


    他抬起頭,眺望著納魯巴列克後背後的夜空。


    “——替身(st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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