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芝有膽子去景王府哭鬧,這不僅是她自己不要臉。


    如果沒有家中長輩的默許,她怎麽敢做這樣的事呢?


    可見唐家的那些長輩都不怎麽樣。


    如此,皇帝奪爵,將爵位給了怡和郡主的夫君唐逸,安王妃覺得皇帝很有眼光。


    鳳呂也時常在家裏念叨他的唐舅舅。


    那親熱的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唐逸是鳳呂的親舅舅呢。


    安王妃卻很高興。


    安王府雖然有親王爵位,可是卻並無權勢,安王也不是一個有野心的,從前被先帝貴妃嚇破了膽,隻想老老實實地夾著尾巴把王府傳承下去。他時常叮囑家中兒孫的就是不要生事,什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之類的,安王妃時常擔心王府的日後。


    可是如今看見鳳呂小小年紀就已經學著做兄弟姐妹的頂梁柱,又慢慢地變得出色,還交往了廣陵侯長平侯這樣的年少的朝中的新貴,安王妃便覺得王府的日後不必擔心了。她再想想景王府如今的生活,便拉著唐菀越發慈愛起來。


    她這麽慈愛,唐菀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又有些奇怪。不就是養一養鳳呂麽,鳳呂就算再出色,可至於對她這麽親熱麽。


    “就算從前不這麽覺得,如今瞧瞧景王府也都明白了。”大公主迴頭就跟唐菀說道。


    “我最近沒有聽說景王府的事。”唐菀好奇地問道,“景王府怎麽了?”


    “聽說景王叔大病了一場,如今身子還虛弱著,你沒見過年那會兒宮中家宴,景王府沒有人進宮麽?一來是躲羞,不想去聽那些烏糟糟的流言蜚語,一來就是王叔的身體不怎麽好。”


    大公主臉色有些異樣地對唐菀說道,“隻怕王叔如今也迴過味兒來了。我聽說他如今對鳳樟避之不及。太子……”她頓了頓,唐菀便理所當然地說道,“太子知道景王叔病成這樣,應該很擔心吧。”


    太子那麽寬厚的人,叔叔病了,一定會很擔心的。


    大公主嘴角抽搐了一下。


    坑得景王躺在床上病懨懨的每日恐懼的不就是太子麽?


    正是景王明白過來了,如今才知道太子的厲害,才絕不敢再跟鳳樟有什麽牽扯。


    聽說景王還往東宮修書呢,如今對東宮十分迫切,希望能與太子叔侄親熱起來。


    不過見唐菀拿太子當大大的好人,大公主知道自己說太子的壞話唐菀也不會在意,她覺得太子實在狡猾,撇撇嘴,便對唐菀說道,“不過沒了景王叔,鳳樟還有羅家當臂膀呢。我聽說羅家最近與他走得很近。”


    鳳樟的眼光真是不怎麽樣,先是景王,又是羅家,都是不叫人放在眼裏的廢物點心。


    隻是一提到鳳樟,大公主忍不住就想到鳳樟竟然唆使羅家的丫頭去與李穆勾勾搭搭。她臉色一沉,忍耐著心中的怒意,對唐菀說道,“父皇還不如狠狠心,把他也給廢了。”


    把鳳樟直接廢了算了。


    唐菀沒吭聲。


    她隻是覺得大公主的氣色瞧著有些不太好,容光黯淡,便關心地問道,“你最近沒休息好啊?”這關心的話叫大公主聽了,竟臉紅了一會兒,才靠過來對唐菀小聲說道,“我前陣子不舒服,惡心,想吐,就叫太醫給我看看。”


    雖然她並沒有直接地說,不過這話卻已經算不得是含糊的話了,唐菀頓時瞪圓了眼睛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有孕了麽?”她十分驚訝的樣子,大公主抽了抽嘴角問道,“我有孕是一件很叫人震驚的事麽?”


    除了太子愛搞自己能不能生的話題,大公主完全沒有這個興趣。


    她花朵兒一樣的姑娘,南安侯也正是盛年,大婚都一年了,有孕當然是理所當然的事。


    唐菀急忙說道,“當然不是震驚。是驚喜呀。”她想到上輩子大公主跟南安侯之間的事,到了自己死了都沒有看到大公主的孩子出生,便覺得曾經的遺憾在此刻全都化為烏有,彎起眼睛對大公主嗔怪地說道,“你之前怎麽不說呢?既然太醫都診斷出來,就應該往宮裏報喜呀。”


    她歡歡喜喜,比自己有孕了那會兒還高興,大公主笑著看著唐菀真心為自己感到高興,抬手摸了摸唐菀的臉說道,“我是想著親自進宮跟皇祖母與母後報喜。而不是通過太醫的嘴。”她對自己的第一個孩子還是很重視的,唐菀想了想,也覺得這樣的喜事親口對長輩說才更歡喜,便對她問道,“那你想什麽時候進宮?”


    “過兩天吧。等我再穩當一些的。”大公主便對唐菀說道,“到時候,我也會去冷宮告訴母親。”


    她有孕了,無論羅氏對她曾經做過什麽,,可叫羅氏知道自己即將做外祖母,也是大公主的義務。


    哪怕羅氏並不稀罕她的外孫。


    “冷宮裏可還好?”唐菀在宮裏從不打聽羅氏的事,此刻便好奇地問道。


    “父皇對她這樣絕情,她能好過麽?我過去看了她兩次,她的頭發都白了一半兒了。”大公主說這些的時候不見半點心疼,相反十分平靜,隻對唐菀勾了勾嘴角說道,“更可笑的事,她被廢已經這麽久了,鳳樟竟然一句為她求情的話也沒有在父皇的麵前說。他推說養傷……可是身上受了傷,難道手也殘廢了不成?就算是送一份求情的書信給父皇,也是他對母親的一點孝順。這都沒有。罷了,他對養母,生母都這樣絕情,誰還敢指望他呢?不過是個沒心的人罷了。”


    頭也不迴地迴了宮裏,把廣陵侯太夫人丟在腦後不聞不問,一心隻認羅氏了。


    可是羅氏出了事,他也頭也不迴,與羅氏徹底斷了關係一般。


    唐菀聽大公主提到鳳樟便蹙眉說道,“既然你知道他沒心,就別為他生氣了。有孕在身,得心平氣和呢。”她還把自己有孕的時候的一些經驗分享給大公主,跟大公主小小聲地咬耳朵說道,“阿奕那時候天天陪著我,我的心裏踏實得不得了。你在屋兒裏給侯爺也預備個小床吧,別叫他睡書房了。”


    她覺得女子有孕的時候丈夫的陪伴十分重要,大公主認認真真地聽著,覺得唐菀這些的確是十分重要的經驗。果然,等到了晚上唐菀心滿意足地迴了家,大公主就張羅著把庫房裏的一個軟塌搬出來,放在自己的床邊給南安侯預備著。


    這一天,南安侯慘遭拋棄,沒有爬上公主的禦榻,委委屈屈地縮在了軟塌上。


    他徹夜難眠,心裏再想自己跟清平王妃是不是前世有仇。


    不是有仇,為什麽要叫他跟公主分開睡?


    睡在一起不暖和麽?


    誰要睡書房了?床鋪這麽大,一塊兒睡,他小心些不就行了。


    南安侯不是一個會和女子計較的人,他隻想找清平郡王算賬,隻是鳳弈早就對他格外警惕,唯恐兒子被南安侯的風采所迷直接拜師去,清平王府的大門對南安侯也不是十分友好。南安侯忍耐著在軟塌上憋了兩天,大公主覺得自己的身體安穩了很多,給他放上大床才罷了。


    這才叫南安侯覺得幸福了起來,等大公主往宮裏去報信,太後與皇後毫不含糊地將宮中的許多的嬤嬤宮人送出來,與當初對唐菀的時候並沒有什麽兩樣。這樣的看重,自然叫前一陣子皇帝廢了羅氏的事並不對大公主生出影響。


    倒是等大公主告訴了羅氏自己有孕的消息迴來,南安侯就往清平王府來了。


    鳳弈緊急把兒子們都藏好,才叫南安侯進來。


    他以為南安侯是來挖自己的兒子的,南安侯這一次卻是來尋唐菀的。


    “尋我做什麽?不是才從宮裏出來麽?”唐菀也從宮裏剛迴來,因出宮前已經在宮裏說了好些親密的話,如今南安侯上門要請她去侯府,她當然很奇怪。倒是南安侯,臉色有些難看,隻對唐菀含糊地說道,“去了冷宮心情不好。”


    他一向都對羅氏不怎麽尊重,不客氣地說道,“說了些混賬話。”


    一說起羅氏跟大公主說了什麽,南安侯就覺得惱火。


    唐菀哪裏顧得上去埋怨在冷宮還能作祟的羅氏,忙著去了南安侯府,便見大公主臉色淡淡地靠在榻上,眉目有些清冷。


    見了唐菀匆匆而來,她有些詫異,之後眼裏露出了然。


    “我就知道他肯定得去找你。”


    “你心情不好啊?”唐菀便跟她一起靠在榻上關心地問道。


    “也不是。隻不過是……我覺得好歹自己在母親的心裏算是有些地位,還想去告訴她要做外祖母,卻原來我是自作多情而已。”大公主便嘲諷地笑了笑,對唐菀輕聲說道,“知道我有孕,皇祖母,母後還有太子妃都為我高興,賞賜了那麽多的補品珍品,堆了外頭滿滿的一院子,更不要說服侍的人。”她枕著身後軟軟的墊子對抿嘴看著自己的唐菀笑著說道,“就算是為了關心我的長輩,我也不會叫自己的身體壞了去。隻是母親叫我心寒。”


    唐菀便握住大公主的手。


    她不知自己怎麽安慰大公主。


    大公主在冷宮大概受到羅氏的冷淡了吧。


    歡歡喜喜去告訴羅氏自己有孕,哪怕對羅氏再失望,可看到羅氏對自己有孕無動於衷也會覺得傷感吧。


    她不好說離間母女的話,隻小小聲地說道,“心再寒,可看見侯爺忙著去王府把我給請過來,心也暖和了吧。”


    大公主噗嗤一笑。


    南安侯見她心情不好,就忙著親自往清平王府去請他最近恨得咬牙的清平王妃,這當然是真心關心她了。


    “是啊。所以以後母親的事我都不會再在意了。這一迴是真的。如今我才明白父皇的心情。失望透頂以後,就真的不再期待什麽,就真的放下了。”大公主心氣平和地對唐菀說道,“去了冷宮,知道我有了身孕,卻隻叫我趁著父皇知道我有孕龍顏大悅,一定會重賞我,看重我,不忍心駁斥我的機會給她求求情,把她給放出來……不僅我是工具,連我的孩子都成了她能利用的工具。”


    她平靜地說著這話的時候,唐菀覺得自己的心都疼了。


    大公主那時候得是什麽心情啊。


    果然,皇帝把羅氏給廢了真的是太好了。


    羅氏那樣的母親,就應該永遠被關在冷宮裏不見天日才好呢。


    “她說完這一句,我就出來了。”大公主攤手對唐菀笑了笑說道。


    她怕留在冷宮,就要對羅氏出言不遜了。


    她慢慢地吐出一口氣,見唐菀沒說話,便叫外頭的人給自己端兩碗銀耳羹來,推給唐菀一碗含含糊糊地說道,“今天留在這兒吃飯吧。咱們吃點好的,也慶祝一下。”她可不會為了羅氏的那點事去叫自己的心情壞了,傷了自己的孩子,倒是興致勃勃地對唐菀說道,“我倒是羨慕你的龍鳳胎。如果這一次隻生一個,那我就接著生。”她心胸一向開闊,鬱悶了一下就不再計較這件事了。


    唐菀見她跟當初自己似的雄心勃勃地想多生孩子,臉突然紅了。


    鳳弈如今時常鬧她。


    夫妻之間的事,叫她覺得十分不好意思。


    “你說得對。”她到底跟鳳弈留在府裏吃了飯,等吃過飯想要迴家去,出了南安侯府的門,便聽到車外麵傳來了人聲說是二皇子府上的。


    她十分好奇地挑開車簾往外看,見送他們夫妻出來的南安侯正臉色冷淡地將一封拜帖丟到地上去,看都不看麵前賠笑的一個小廝轉身就迴了侯府,咣當一聲關上了大門。那小廝垂頭喪氣地撿起拜帖走了,唐菀看了兩眼,便不再在意了。


    隻是沒過兩天,宮中就傳來消息說冷宮中的羅氏不知怎麽惹怒了皇帝,被皇帝裁了冷宮中服侍的人。


    說起來羅氏雖然被廢為宮人,可是皇帝看在最後的舊情,冷宮裏已經是有好些宮人服侍羅氏。


    除了不能離開冷宮,羅氏的日子依舊是十分舒服的。


    可是這一次,皇帝動了怒,連羅氏身邊的人都給裁減了。


    唐菀沒進宮隻窩在鳳弈的懷裏小聲嘀咕說道,“莫不是她跟陛下提了公主有孕,應該寬恕她的事了吧?”羅氏的腦子,叫唐菀說也並不精明,連她這樣的笨蛋都知道她會做什麽。


    羅氏在大公主的麵前碰了釘子,不屈不撓地要去給皇帝添堵,皇帝能不生氣麽?


    隻是羅氏被關在冷宮,難道皇帝又去冷宮見羅氏去了?那皇帝對羅氏莫非還是不能割舍的真愛不成?


    唐菀心裏腹誹的時候,鳳弈便對唐菀說道,“陛下裁減她身邊的宮人,隻怕就是因這些宮人給她傳話了。”羅氏出不來冷宮,可是她身邊的宮人卻總是會有些法子的。或者是修書,或者是傳話,總之羅氏的話傳到皇帝的耳朵裏,皇帝就惱了。


    宮中不僅是裁減了羅氏身邊的宮人,而且如今冷宮裏的宮人都不許放出來了。


    甚至外頭的宮人也不許與冷宮裏的人說半句話。


    可見皇帝這一次真的被羅氏氣得不輕。


    想想也不奇怪。


    正常的人對羅氏這種行為都不會覺得理所當然。


    唐菀伏在鳳弈的懷裏聽著,安靜了一會兒,聽說冷宮已經被封起來了,便哼了一聲說道,“這樣也好,省的她總是鬧得人心裏難受。那這迴二皇子求情了麽?”


    大公主是肯定不給羅嬪求情了,那鳳樟呢?


    當然還是沒有。


    鳳樟見羅氏徹底失寵,已經被皇帝厭惡,哪裏還敢出頭引得皇帝遷怒。


    他巴不得皇帝不要想起來自己是羅氏生的皇子。


    因此二皇子府最近十分低調,唯一的不低調就是羅家族長時常來往二皇子府上,為二皇子積極奔走,拉攏一些京都之中零散的朝臣。他這動作並不十分嚴密,鳳弈沒過幾天就已經聽到了風聲,見鳳樟這是一心往死路上走,鳳弈也懶得去把他拉迴來,因天氣漸漸炎熱,就拉著唐菀帶著幾個小家夥兒往京都外頭的避暑山莊去避暑。


    去年唐菀有孕,山莊裏過於陰涼,他們一家沒過去。


    今年倒是趕著去了。


    等夏天快過去,天氣涼快起來,鳳弈才又帶著家人一同迴來,唐菀當然高高興興地去宮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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