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吟綠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反問道:“何以見得?”這門親事的確有問題,但這問題是後來爆發出來之後她才知道的,難不成吟綠現在就已經懷疑了嗎?


    吟綠著急的道:“姑娘,您也不想想,夫人往日素來喜歡二姑娘和三姑娘,若真是一門好親事的話,為何不把三姑娘嫁過去,而是越過她把您嫁過去了?”


    林寧兒沒想到吟綠是如此想的,笑了笑,拉了拉她的手,安撫道:“好了,不必著急,此事我自有辦法。”


    想到自家姑娘這些日子的改變,吟綠心中多了一絲期望。


    “姑娘真有法子不嫁給那郎中?”


    “對。你先擦擦眼淚,去給德栓帶幾句話。就說這兩日讓他光明正大的從後門出去,什麽也不用做,去街上轉上一個時辰再迴來。若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是去幫我打聽事情了。”


    林寧兒早就想好怎麽推掉這門親事了。雖然可以不做任何事,像前世一般等著錢郎中倒黴便是。但是,這一世,她想幹幹淨淨的,不想再跟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扯上半點關係。


    之所以讓德栓出去,也不過是幌子罷了。


    兩日後,恰逢林侍郎沐休。林寧兒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裙,去了前院的書房。


    林侍郎聽門口的仆人來報,說林寧兒過來了,微微有些詫異。思索了片刻之後,讓她進來了。


    “寧兒今日怎麽想到過來找爹爹了,可是遇到了什麽困難?這幾日爹爹沒在正院看到你,我聽你母親說你一直在院子裏繡花。”林侍郎溫和的說道。


    林寧兒抬起頭來盯著林侍郎的表情看了看,試圖分辨這其中的真偽。究竟是為了讓她安心備嫁,還是真的關心她。看了許久,也沒看出來什麽。片刻後,微垂著頭,福了福身:“多謝爹爹關心。女兒今日的確有事想跟爹爹說。”


    “哦?何事?”林侍郎感興趣的問道。這個女兒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沉默寡言,膽小柔弱。每次見了他都極為害怕,不敢跟他多說一句話。雖然如此,他依然很喜歡這個女兒。


    最近,這個女兒給他帶來了一些驚喜,這也讓他對其多了一些耐心。


    “前幾日母親跟女兒說要把女兒許給那位大人之後,女兒就想著按照大人的喜好做一副繡品。因著不了解那位大人的喜好,便讓人出去打聽了一番。不料,卻發現了一樁事……”說到這裏,林寧兒停頓了一下。


    原本聽著前麵的內容,林侍郎還非常的欣慰。欣慰於這個女兒懂事,知道討好未來的夫家。然而,聽到最後一句話,卻敏感的察覺到其中的不尋常。


    “何事?”


    林寧兒臉上露出來糾結的神色,小心的覷了一眼林侍郎,又快速的低下頭來:“沒,也沒什麽事,說不定是那些人亂說的,當不得真的。”


    林寧兒這般一說,林侍郎反而愈發好奇了,語氣輕緩的誘導:“沒關係,寧兒,不管你聽到了什麽,都可以跟爹爹說一說。不管是不是真的,爹爹都可以去查一查。”


    聽了這話,林寧兒仿佛下定了決心,深深了唿吸了一下,說道:“女兒聽郎中府的下人說,錢郎中原配夫人的弟弟因在軍營中立了大功,高升了。而錢郎中的原配夫人似乎死得不明不白的。”


    這兩件事情看似沒有直接的聯係,但對於林侍郎而言,卻非常的重要。


    林侍郎沒想到能從這個一直默默無聞的女兒口中說出來這樣的事情,內心無比的震驚。審視的看了林寧兒許久,聲音有些嚴肅的問道:“這話你真的是從郎中府的下人口中聽到的?”


    林寧兒點了點頭,一臉的坦誠:“自然是真的,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母親前幾日跟女兒說她給女兒相看了一門好親事,女兒還以為母親已經打聽清楚了。難道母親沒告訴您嗎?”


    說完,又一臉的懊悔的補充道:“是了,是女兒搞錯了,這種事母親沒告訴您一定是因為她覺得事情是假的。都怪女兒,把這種沒影兒的事兒告訴爹爹。”


    看著林寧兒的反應,林侍郎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剛剛是他多想了,自己女兒是個什麽性子,他再清楚不過了。雖然比以前大方了一些,但終究還是個柔弱的姑娘。


    同時,他心中也平添了對江氏的不滿。這門親事是江氏提出來了,那麽她應該知道郎中府的事情才對。如此重要的事情,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江氏都應該跟他說一聲。


    “好了,爹爹知道了。隻是,這件事情說不得是下人誤傳,你切不可再對別人說。”


    聽了這話,林寧兒就放心了。她知道,以林侍郎的性子,一定會去查的。不怕他去查,隻要查了定然能發現其中的問題。因為,如若她沒記錯,錢郎中的事情月底就會被人告到京城府尹那裏。左右也沒幾天了。


    想到這裏,林寧兒假裝羞愧的低下了頭:“嗯,女兒知道了。”


    三天後,江氏那邊給林寧兒傳話,讓她不要憋在屋裏繡花了。


    ☆、第8章 落定


    林侍郎在官場上沉浮了二十多年,早就變得非常敏銳。對於林寧兒說的事情,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他都不會放過。這也是林寧兒沒把事情說得太清楚的原因。林寧兒清清楚楚的知道錢郎中前世的結局,也知道這其中的緣由。但,如果她說得太清楚了,反而會引起林侍郎的懷疑。


    前一件事情非常簡單的就查到了。


    錢郎中的夫人趙氏有個弟弟,在西北大營中原本隻是個正六品的百戶,因為立了軍功,連升兩級,如今已經是正五品的千戶。錢郎中不過是從五品的官職,還比他低上一級。


    恰好威武將軍被皇上召迴了京城,那趙千戶便跟著一起過來。


    隨後,林侍郎又找人打聽了一下錢郎中府上的事情。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險些把他氣著。


    他知道錢郎中府上如今沒有正室,也知道他爹娘在老家,並未在京城。原以為女兒過去就能當家,沒想到他家中如今竟然讓一個妾侍管著,府中的二管事便是這位妾侍的哥哥。


    而他府上大大小小的通房妾侍,竟然有十幾個。


    虧那個錢郎中還是個讀書人,不僅好色,家中也妻不像妻,妾不像妾的,亂成一團。


    想到自己女兒柔軟的性子,林侍郎已經有了悔意。不過,他悔的是女兒的性子太過柔弱,不知道能否鎮壓住錢郎中的後宅,而不是後悔這門親事。


    至於原配夫人怎麽死的,府中的下人們也是眾說紛紜,有人說是被害死的,也有人說是病死的。


    林侍郎想,果然妾侍上不得台麵,根本就不會管家,這些下人們一個個的都不知禮數。


    等自己女兒嫁過去,他們家派過去幾個厲害的嬤嬤,這些下人和妾侍也就蹦躂不了幾天了。那些個不老實的,直接發賣了便是。


    是以,雖然查出來這些事情,但林侍郎卻沒有跟江氏說什麽。即便是心中有了悔意,林侍郎也不會真的跟錢郎中劃清界限。畢竟,錢郎中的原配究竟是怎麽死的並沒有一個確切的結論。


    隻要錢郎中沒犯什麽難以挽迴的大錯,後宅再亂那也跟前朝關係不大。


    至於女兒的幸福?林侍郎覺得給女兒找個門戶相當的丈夫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等到第二天,下了早朝,林侍郎跟兵部侍郎張大人閑聊了幾句。


    “威武將軍的風采不減當年啊,隻是我前幾日瞧著,他身邊的那位大人似乎是個生臉,長得一表人才的,那是誰?”


    張大人笑著道:“那位可是將軍身邊的紅人,如今是千戶,救了將軍一命不說,還立了戰功,將軍喜歡著呢。”


    “哦?竟然是個千戶?將軍怎麽帶著他來京了?”林侍郎狀若隨意的問道。


    張大人思索了一下,說道:“我那日在席間聽了一耳朵,好像是說有個家人死得不明不白的,來調查事情的。具體是怎麽迴事,我也沒聽仔細。”


    家人?林侍郎微微蹙了蹙眉。他昨日剛剛打探過,這位趙大人今年二十歲,一直在西北軍營,並未成親。而他的父母,也早已經去世了。


    那麽死得不明不白的家人……


    想到這裏,林侍郎後背冒出來一層層的冷汗,立馬轉移了話題:“原來如此啊。那位大人年紀輕輕便立了戰功,看來前途無量啊!”


    “誰不說呢。有了將軍的扶持,相信很快又要升了。”張侍郎笑著道。


    林侍郎臉上強裝出來一絲笑意,跟張侍郎聊了幾句。


    等到晚上迴到家,想到最初是江氏提出來的這門親事,林侍郎朝著她狠狠的發了一通火。


    不過,林侍郎謹慎得很,並沒有告訴江氏具體的原因,畢竟事情還沒有一個定論。他隻抓著錢郎中後宅太亂這一點說事兒,埋怨江氏不為庶女的終身大事著想,埋怨江氏在提起來這門親事時沒有打探清楚。


    總之一句話,錯處全在江氏,他毫無錯處。


    這也是他最真實的想法。當初若不是江氏提出來這門親事,他也不會想到要把女兒嫁過去。


    這下可把江氏給氣著了。當初這門親事是她主動跟別府的夫人攀扯上的,如今親事不成,她還要去厚著臉皮去跟人說一聲。她著實沒想到,以林寧兒那個木訥的性子竟然能不聲不響的做出來這樣的事情。


    有事情不來找她說,竟然直接找到了林侍郎。


    她自詡對庶女們還算和善,但林寧兒所做的事情卻是狠狠的打了她的臉。隨之又想到侯府那邊似是對自家女兒不太滿意,心中更加堅定了要把林寧兒趕緊嫁出去的決心。


    林蔭兒的消息滯後了一些,等親事都已經不成了,她才從林瑜琰處得知林寧兒要跟錢郎中定親了。


    等到林寧兒過來請安時,林蔭兒特意來“恭喜”她。


    “聽說母親把你許配給了一個五品官,還是正室。姐姐真是恭喜妹妹了,嫁了如此一個如意郎君。”嘴裏雖然說著恭喜的話,但那表情裏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因為她剛剛聽林瑜琰說這個五品官家裏的妾侍很多,而且人非常好色。


    林寧兒看了林蔭兒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臉笑意的林瑜琰,淡淡的說道:“姐姐何來此話,妹妹怎麽不知?”


    “你裝什麽裝?我說你最近鬼鬼祟祟的躲在房裏做什麽,原來是在繡嫁衣!這麽大的事情竟然不跟姐姐說一聲。”


    聽了這話,林寧兒依舊是一副淡笑的模樣:“三姐姐在說什麽,妹妹聽不懂。”


    林蔭兒白了林寧兒一眼,嘲諷道:“莫不是怕我搶了你的親事吧?哼,真當是什麽好親事不成?聽說你那夫婿極喜歡漂亮姑娘,等妹妹嫁過去,可以跟那些個比一比,哪個更漂亮一些。”


    林寧兒眯了眯眼睛,深深的看了林蔭兒一眼。林蔭兒正欲得意的再說幾句,隻聽背後響起來一聲訓斥。


    “放肆!三姑娘,我平日裏是怎麽教你的,竟然說這麽個不著調的話,我看你書都讀狗肚子裏去了!你四妹妹何時定親了,我怎麽不知道?迴去好好反省一下,多讀讀《女戒》,這幾日就不必來請安了。”江氏冷著一張臉說道。


    林侍郎說她她不敢反駁,心中的這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的,林蔭兒正好撞在了槍口上。


    林蔭兒看了看林瑜琰,見林瑜琰臉上有閃躲之意,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林瑜琰是江氏的親生女兒,林蔭兒知道,不管她怎麽狡辯,都沒用。


    說完,又看了一眼低頭站在一旁的林寧兒,心想,這一個個的,沒一個省心的。


    “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姑娘家自己做主的?況且,你們自己是什麽身份要記清楚了,別妄想那些跟自己身份不匹配的人和事。”


    這話卻是意有所指。


    林寧兒像根木頭似的,不為所動。心中卻在想,她本是寧王的女兒,的確是要嫁個身份相當的人。很顯然,江氏給她相看的不合適。想到這裏,林寧兒忽覺江氏說得有道理,一臉誠懇的道:“母親說的是,女兒記住了。”


    江氏感覺自己的話像是打在了一團棉花上,更加的鬱悶,眼不見為淨,揮了揮手讓這二人下去了。


    迴到院子之後,林寧兒看著滿臉陰沉的林蔭兒,突然說道:“三姐姐,母親的確想給我定下這門親事,隻是,昨日程嬤嬤便來說親事成不了了。怎麽,二姐姐沒跟你說後麵的事情嗎?”


    林蔭兒本來是滿臉的怒容,聽到後麵一句愣了一下。


    林寧兒點到為止,見林蔭兒在發呆,轉身迴屋去了。


    林侍郎突然不跟錢郎中結親了,錢郎中自然是恨上了林侍郎。


    對此,林侍郎沒再外麵跟他吵過,隻在心中暗暗期盼那趙千戶趕緊行動起來。雖然他不怕錢郎中,但在吏部樹立一個敵人著實不是他所願。


    許是林侍郎的期盼太過真誠,沒過十日,事情就爆發了。


    趙千戶一狀告了上去,證人證物一應俱全,錢郎中很快便落馬了。


    此事塵埃落定之後,林侍郎心中更加後怕了,也萬分慶幸自己當時做的決定。看到江氏時,忍不住又譏諷了幾句,心中平添了對江氏的不滿。不過,也對當初看出來問題的林寧兒高看了一眼。


    如此一想,便抽空讓人把林寧兒叫到了書房。


    林寧兒看著一臉笑意的林侍郎,聽著他誇讚的話,感覺這個人極為陌生。在前世,這個人分明是個絲毫不顧及兒女的人,怎麽今生卻突然成了這般模樣。


    這其中的緣由,林寧兒實在是想不通。她明明跟前世的表現差不多,並未做過多的改變。可為何林侍郎卻變了呢?


    直到迴到落春院,在手中把玩著林侍郎給她的十兩銀子,林寧兒依然沒有想通。


    恰在這時,吟綠一臉慌張的跑了進來。


    “姑……姑娘,不好了。”


    林寧兒看著吟綠蒼白的臉色,心裏頓時一緊,抓著吟綠的胳膊,沉聲問道:“怎麽了,發生了何事,你為何如此著急?”


    吟綠急得不得了,嘴唇囁嚅了幾下。就在她要開口時,似是又想到了什麽,連忙轉身,把屋裏的門和窗戶全都關上了。


    再麵對林寧兒時,吟綠已經安定下來了,開口說道:“姑娘,我剛剛偷偷聽到了辛嬤嬤和德栓的談話,辛嬤嬤說您不是老爺的親生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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