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香鄰說地槽是個巨大的“地層陷落帶”,雖然分布著多重洞穴體係,但走勢應當相同,是條狹窄的地下盆穀,所以總體方向不會出現太大偏差。而且洞窟內溫度漸漸增高,也說明咱們已經接近了地幔上層地熱對流,現在距離地表至少有八千米左右了。


    司馬灰也問道:“這地底更深處究竟有些什麽,才能維持地壓和氧氣正常?”


    勝香鄰輕嘆道:“其實地壓已經超出負荷了,那個田克強所說的情況沒錯,現在所有的人都患上了地壓綜合症,一旦地底出現大的波動造成失壓,體內的血液都會像滾水般沸騰起來。”


    司馬灰不太清楚血液怎麽會變成滾開的沸水,但他知道那是必死無疑,他尋思這事發愁也沒用,如果所有進入地底的人員都會突然死亡,那“綠色墳墓”也就不必派遣特務破壞探測行動了,想來那接近地心的無底深淵中,必定存有生機。這時他發覺身邊水花翻滾,按下礦燈來照視,就見河中正有大魚群經過,那都是些陰冷水域的鮭魚,闊口尖吻,習性兇猛,要比暗河裏普通的盲魚大出數倍,此刻遊出冷水洞窟,是為了到這片暗河中覓食。


    羅大舌頭擅能捕蛇拿魚,他見有魚群從身邊經過,就用獵刀搠翻兩條,刮去鱗片,分與眾人吃了。這暗河中的淡水魚類脂厚多汁,等適應了腥氣之後,便會覺得味道甘甜,並非難以下咽。


    眾人想給宋地球吃些魚肉,但他牙關緊閉,連滴水也灌不下去,眼看著唿吸微弱,隨時都會死去。


    司馬灰覺得宋地球可能是失血過多,性命即將不保,他眼下束手無策,就割開自己的手腕,將熱血灌入宋地球口中。羅大舌頭和劉江河見狀,先是微微一怔,隨後也不多說什麽,默默挽起了袖管在旁邊等著接替司馬灰。


    勝香鄰以前總認為司馬灰和羅大舌頭都是無法無天的人,從十五六歲開始跑去緬甸打仗,參加遊擊隊顛覆政府,年紀輕輕就殺人如麻,說不定還強姦婦女,火燒民宅,反正什麽傷天害理的壞事都幹得出來,練出了一副鐵石心腸,看誰死在麵前都不在乎,而且出言輕薄,既能粗言俗語,又能上綱上線,專好逞口舌之快,使人不敢與之對言,所以對他們並無太多好感。但此刻見司馬灰竟毫不猶豫地割開手腕血脈,眼也不眨地給宋地球灌血,不覺十分動容,心中更是感激。


    其實司馬灰也知道這種土方子,畢竟替代不了輸血,可情急之下,實是無法可想。不過活人鮮血可以吊命也是不假,那宋地球感到有股滾熱的鹹腥湧入喉嚨,“嗯”了一聲,緩緩睜開雙眼,他此刻迴光返照,往事歷歷,都在心前。


    司馬灰見宋地球再次醒轉,懸著的心才又落迴原位。他正讓劉江河幫自己紮住腕上的刀傷,卻發現宋地球雙目無神,對礦燈的光線一點反應都沒有,驚問:“老宋,你的眼……”


    宋地球聽到司馬灰的聲音,就抬手抓住他的臂膀,嘆息道:“完了,什麽也看不見了,你記著,我要是死了,就把我的屍體焚化了留在地底,好讓我圖個清靜,我這輩子也沒什麽牽掛,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幾個……”他說到這停了一停,忽然問道:“對了,我……我跟你們說過電話機沒有?”


    司馬灰等人不解其意:“什麽電話機?”


    宋地球急道:“我竟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了,都怪我事先對危險估計得不夠充分,又因為要遵循保密製度,想穿過地槽後才告訴你們。電話機……要先找到一部aφ53攜帶型軍用磁石電話機,你們搖通它……就能進入羅布泊望遠鏡了,但是接通之後,不管電話裏的人說什麽,都絕對不要相信……”


    司馬灰更是奇怪了,這地底下怎麽會有一部“aφ53型磁石電話機”?是不是蘇聯人留下的?為什麽說那部電話是“羅布泊望遠鏡”的洞口?還沒等他再問,宋地球的手就忽然垂落,心髒也從此停止了跳動。


    (第三卷完)


    第四卷 蘇聯製造


    第一話 煤炭的森林


    眾人在水麵上找到一塊凸起的岩石,就按照宋地球死前的交代,用火油將屍體焚化,那快岩石峭立水中,火勢一起,旁邊就站不住人,他們隻好搭乘船棺離開。


    四人迴望那團熊熊燃燒的烈焰,逐漸消失在了身後的黑暗中,不禁心如刀割,空落落的茫然若失,通訊班長劉江河與測繪員勝香鄰都悄然落下淚來,羅大舌頭則唉聲嘆氣:“完了,老頭子也沒了。”


    司馬灰在緬甸山區作戰多年,早已見慣了生死,但他和其餘三人背景相似,身邊都沒什麽親人,宋地球對他們來說,即是師長領導,也像家中的父輩,今天先是得到阿脆和玉飛燕在境外遇難的消息,又眼睜睜看著宋地球死在自己麵前,這接二連三的沉重打擊,也讓他感到難以承受,各種混亂的念頭在腦中紛至遝來,身心都已疲憊到了極限,竟自伏在棺材板上沉睡了過去。


    司馬灰在恍惚中,仿佛又迴到了悶熱漆黑的叢林裏,夏鐵東和karaweik等人都還活著,不知為什麽宋地球和玉飛燕、穆營長也在伍中。戰鬥間隙的時候,眾人都圍攏在一起休息,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四周圍鴉雀無聲。司馬灰卻覺得心中格外安穩,盼望這一刻過得越長久越好,又隱隱擔心隆隆炮聲一起,部隊就要上陣地了,那一場惡戰下來,也不知這些人裏還能剩下多少。


    這時夏鐵東等人突然起身,匆匆忙忙的整隊出發,司馬灰心知是有緊急任務,也想跟著隊伍行動,可人挨著人都站滿了,硬是沒他的地方。司馬灰心中起急,拽住karaweik說:“你個小賊禿毛都沒長全,跟著去搗什麽亂,快給老子騰個地方。”夏鐵東卻按住司馬灰的手臂:“這次你不能去。”


    當年夏鐵東從北京迴到湖南,曾在軍區的子弟學校宣傳當前形勢,召集眾人參加大串聯,司馬灰和羅大舌頭騎在牆頭聽之,甚服其雄才大略,甘願追隨在後,所以後來才肯同來緬北作戰,想不到此時卻被他攔下,司馬灰不禁怒道:“這些年出生入死,我幾時落於人後?你為什麽不讓我去?”夏鐵東黯然道:“因為我們這次要去的地方太遠,你去了就不能再迴來了。”


    司馬灰沒聽明白,正想追問究竟,隊伍卻已開拔,他想伸手拽住夏鐵東,卻又使不出任何力氣,就覺周圍的環境更加悶熱壓抑,幾乎透不過氣來,看著一個個熟悉的麵孔漸行漸遠,心中的失落絕望之情更是難以自抑,熱淚止不住奪眶而出。


    此時隊伍末尾有個女子迴身站住,司馬灰的手被她緊緊握住,抬頭一看,好像是玉飛燕,他有些莫名其妙:“打頭的,你們山林隊老少團不都是盜墓的土賊嗎?怎麽也入夥參加緬共人民軍了?你們究竟要去什麽地方?”玉飛燕忽然流下兩行淚來,低聲對司馬灰說:“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綠色墳墓……就躲在你的身邊!”


    司馬灰聽到“綠色墳墓”四字,頓時驚覺,他忽地坐起身來。發覺船棺仍順著水流漂浮,地幔上升的熱流已形成了蒸汽般的濃霧,才知是場噩夢,而正握住自己手的女子也不是玉飛燕,而是勝香鄰。


    勝香鄰見司馬灰睡得昏昏沉沉,口中所言都是胡話,哭得像個孩子,她擔心起來,就上前握住司馬灰的手將其喚醒:“你發的什麽噩夢,怎會哭成這樣?”


    司馬灰像是被魘住了,半晌都沒迴過魂來,他將夢中所見對眾人簡略說了一遍:“這是個什麽夢?怎麽如此真切?是不是那些已經死去的同伴,給咱們留下最後的警告?綠色墳墓就在這口棺材中?”


    勝香鄰安慰他說:“夢境大多為心念感應所生,你這是傷心過度,精神又始終處於高度緊張狀態,才會發了噩夢,何況咱們漂流在地下暗河中,這船棺裏總共才有多大的空間,怎麽能躲得住人?”


    司馬灰卻不這麽認為,他曾聽宋地球闡述過噩夢的由來,人在睡覺時有兩種狀態,一是快速動眼睡眠時相,二是非快速動眼睡眠時相,前者是由於過度的疲憊和壓力所造成,雙眼在閉合狀態中,眼球仍會出現每秒60~70次的快速運動,同時伴有唿吸、脈搏、血壓的波動,夢境大多由此產生,此刻腦中各種雜亂的訊號交織在一起,通過潛意識產生自我暗示,比如有些藝術家在夢中突然獲得靈感啟發,又有些偵察員能在睡夢中想到案件的重要線索,這都是深層思維偶然產生的映she,隻不過大多數夢相併不直觀,使人難解其意,所以古時那些解夢或徵兆預感之說,也都有其形成的基本原理,未必皆屬虛妄言論。司馬灰對這些事沒有什麽研究,他隻是預感到這場噩夢就是一個警告——“綠色墳墓”現在就潛伏在棺材裏。


    羅大舌頭也知道“綠色墳墓”陰毒狡詐,不敢稍有懈怠,用步槍把棺材內的死角挨個戳了一遍,又告訴勝香鄰和劉江河:“你們是有所不知,那綠色墳墓的首腦就跟幽靈似的,當初在英國蚊式運輸機裏的艙內,空間可比現在這口破棺材封閉得多了,它可就躲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還不是沒人能把它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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