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衛曉靜的判斷,尹朔文上次去瘋人院找她姐姐,並不一定是真的查無此人,而更大的可能是當時沒有人真正幫她查過。因為瘋人院裏的瘋子是不允許有什麽家屬探望的。

    事實上,2080的瘋人院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地方,除了那些專職的醫護人員和一些必要的雜務工人之外,一般人是絕對不允許隨便進出的。而管理部門對於醫護人員和雜務工人的挑選也是極其嚴格的。他們要有高校的學曆證書,專業的資格證書,精神和身體上的健康鑒定書,還有智力等級證書,禮儀合格證書,思想品德評定證書和綜合能力測評合格證書,除此之外還要有所在地區街道的推薦信和特別政府機關兩位以上領導的保舉信。由於瘋人院是個非常特殊的地方,所以所有進入瘋人院工作的人員都必須終生留在院內,為醫務事業奉獻人生。

    尹朔文對此非常不明白:“那裏不過就是一個瘋人院,為什麽搞得比軍事基地還複雜?”

    衛曉靜不知道尹朔文說的軍事基地是什麽地方,但是她說瘋人院的確是一個非同尋常的地方,要知道裏麵住著的畢竟都是一些腦子出了毛病的人,他們隨時都可能會做出一些聳人聽聞的事情來。

    “可那和醫務人員又有什麽關係,為什麽要他們也終生留在院內?”

    衛曉靜說,那她就不知道了,反正規章製度上是這麽說的。除此之外,規章製度還規定瘋人院的所有工作人員及其家屬都不可以在外經商,不可以與外界有人際往來,不可以信仰宗教,不可以腐化生活……但是規章製度是規章製度,自古以來規章製度就隻是一些寫在紙上的字而已,字是死的,人是活的,活的人怎麽可能讓那些死的字來主宰生活?

    那棟瘋人院管理處的辦公大樓看起來死沉死沉的,灰蒙蒙、黑洞洞的樓道裏象是已經有上百年沒有人住過的樣子。那白色的石灰牆壁上一團一團的灰塵卷在上麵,很多部分都起了泡,脫了皮,另外還有各種各樣奇怪的蟲子在上麵緩慢地爬動著。

    在收到好處之後,辦公室裏那個臉色紅潤的老頭手腳麻利地從電腦的檔案箱裏找出了一堆資料,並很快地搜索出了尹奕奕的名字。

    “還不止一個呢!”那老頭高興地說,“總共兩女一男,都是高危病人。你們要找的那個尹奕奕是男的還是女的呀?”

    ……

    又是一個春天,還是那棵柳樹邊上。政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老是跑到那張照片裏去,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又跑了進去,而且還開始發現那個地方竟是一個他似曾相識的地方。

    尹奕奕(或者是衛曉靜)站在了政良的麵前,她望著他笑了很久,然後輕柔地道:“你跑到哪裏去了,我找得你好辛苦。”

    政良說:“我們找你才找得辛苦呢,你最好快點告訴我,你到底在哪裏。”

    尹奕奕說:“我一直就在這啊,在這裏等你。”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湊得政良很近,那雙豔麗得迷人的眼睛還脈脈含情地望著政良。

    政良扭開頭,最大程度地讓自己不受誘惑。他說,“你要是真的在,你就應該出來,我們找你是有很要緊的事。大家現在都很著急!”

    隻是當政良說完這些話的時候,尹奕奕又不見了。

    政良再一次地被遺落在照片裏麵敲打那層膜,直到天亮。

    政良把他在照片裏的這兩次奇怪的經曆告訴了尹朔文,尹朔文說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並且從他這兒把那張照片沒收了迴去。

    實際上尹朔文要是真能把那張照片收迴去到也挺好,可是她不知道,她收迴去的隻是一張白紙而已,因為那張紙裏麵的內容已經留在了政良的腦袋裏麵。所以現在,雖然這張紙已經被它原來的主人沒收迴去了,可是政良仍然會隨時隨地地跑到那張紙裏麵去。

    政良堅持自己的感覺,他並不覺得那是在做夢,除非2080根本、全部、整個就是一個夢。

    而現在政良還在考慮的一個問題是,假如2080真的是一個夢的話,不知道在這種類型的夢裏麵死掉會不會真的就此丟掉性命。好在到目前為止,政良了解的2080還不是一個動不動就殺頭剁肉的世界,所以如果他真的很想了解或者證明一些什麽的話,最起碼應該不需要付出象生命那樣偉大的代價。

    因為想清楚了這個道理,所以政良勇敢地做了一個決定,他決定了要去那個地方走一趟,那個被生活在2080裏的他看起來越來越誘人的地方——瘋人院。隻不過他去了以後是不是還有出來的可能性,或者說還有沒有出來的欲望,那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因為時政良的再三請求,衛曉靜動用了她所有的關係網,終於找到了瘋人院上級管事處一位和她關係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那朋友說,看在衛曉靜和他之間那很要好很要好的關係的份上,隻要曉靜的朋友們給他五的血,他就可以把他們其中的一員弄進瘋人院去。如果願意再多給一的話,他還可以讓他們隨意挑選一個最方便的身份,以便混入時使用。當然可供挑選的身份範圍目前還隻限於醫生、雜工和精神病病人。

    經過一段時間的琢磨,政良覺得病人這個身份對他還是比較方便的,一是容易裝,他不象醫生和雜工那樣需要做很多事情,而且也便於了解周邊病友的生活情況,最關鍵的是,他天性裏就不喜歡成為管理階層的人。

    衛曉靜歎息說,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當初給你做鑒定的時候,就把你評定為瘋子,現在再重新迴去做檢查反而不那麽符合程序了。

    時政良通達地安慰衛曉靜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後悔了,現在要做的事情是想想要如何進行以後的事情。

    於是時政良帶著衛曉靜和尹朔文再次去了瘋人院管理處的辦公大樓,(雖然每次去都帶著兩個女人一起,讓政良有點不好意思,照理說這種事情象政良這樣的大男人應該一個人去就可以了,但尹朔文和衛曉靜卻都很樂意陪著政良做這些事情,而且就算政良堅持想要一個人去的話,也是不會被允許的。)他們找到了那位關係很要好的朋友後,時政良對他說,我們三個你都看到了,象我們這樣瘦弱的體質,要湊五血已經是很吃力的事情了,所以也不敢奢望再挑選什麽身份,不過如果你能夠看在和曉靜的交情份上,盡量不要安排我去裝病人,最好是在醫生和雜務員這兩個身份裏,隨便幫我安排一個,我們一定會對你感激不盡的。那人瞥了政良一眼說,沒有那額外的一的血就隻能去裝病人,他說他也是沒辦法,要知道,想混一個人進瘋人院是件很困難的事情,而且要冒很大的風險,那五的血,他上上下下幫曉靜打點已經很吃力了,搞不好還要倒貼,再加上近日來醫生和雜務員的名額都非常的緊張,剩下的也隻有病人的名額。

    於是政良如願以償地得到了病人的名額,並且在混入瘋人院以前偽造了一係列的身份證件和證書,還繳了2080設立的各種各樣奇怪稅款。例如走路稅、勞動稅、生病稅、睡覺稅、唿吸氧氣稅、照射陽光稅等等等等,反正人活著會遇上的事情,2080都設立了稅項。不過其實那些稅款裏有一大部分是屬於需要納稅人自覺申報的項目,也就是說如果政良不想申報、忘記繳納也沒人查得到他。因為需要繳納這部分稅款的人口眾多,納稅部門又沒有足夠的人力和血資源來監督完成這部分的稅款。如果一定要監督核查的話,則需要付出比納迴來的稅多幾倍的血資源。所以大部分的人對於這些稅收都是采取裝傻充愣的態度,真正會繳納到稅務部門的稅是寥寥無幾的。

    政良之所以要如此自覺地繳齊所有那些稅的原因是,因為他正計劃要混入瘋人院,在這件事情上,他們不能有任何不必要的差錯,出現那些不必要的紕漏,落得個陰溝裏翻船的局麵。

    在去瘋人院這件事情上,尹朔文和衛曉靜本來都是堅持要跟政良一起去的,但礙於五血的昂貴代價,她最終還是把這項重要的任務拜托給了政良一個人。

    出發的那天早上,衛曉靜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跑來送政良,還做了一大盒的麻雀讓政良帶著上路,說是到瘋人院裏就再也沒有這些東西了。

    的確,現在已經是2080了,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即使是在1998,瘋人院對政良來說也是一個很陌生的地方,更何況現在,天知道那裏麵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境況。

    衛曉靜已經用掉了6、7包餐巾紙,但是她還是在不停地掉眼淚,她對政良說:“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尹奕奕的,你也一定能恢複真實世界的,你是個不同尋常的人,所以我相信你,你一定是什麽都能做到的。但是更重要的是,你要保護好自己,千萬不要讓自己出意外啊。”說著她又繼續哭。

    難怪人家說女人是水做的,和衛曉靜說了不到3分鍾的話,政良的衣服已經從裏到外的全部濕了個透,讓政良欲擦不能。不過話又說迴來,政良也並不是一點也感受不到衛曉靜的傷心,事實上政良隻不過正夢想著愛他的人和他愛的人可以二合為一。

    1998的人經常為情所困,付出去的別人不要,送上門的,你又難以接受。沒想到到了2080,情感問題又麵臨了基因變異,典型的例子就在眼前,雖然尹朔文和衛曉靜兩人,一個不要政良,一個送上門,但這兩個政良卻都想接收。

    需要補充說明的是,其實尹朔文也並不是真的完完全全地不要政良,其實她的擔憂程度並不亞於衛曉靜,隻是她善於掩飾。在送政良的那一路上,尹朔文始終都是冷著臉,嚴肅地吩咐政良這個吩咐政良那個。最後她給了政良一個手銬一樣的儀器讓政良帶上,說那是遙控警報器。如果政良在瘋人院裏遇到危險的話就趕緊和外麵聯係。“恢複1998的辦法可以另外想,但人的生命隻有一次。”

    政良帶上“手銬”,無比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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