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知道寶昕被擄早就出了城,可該查的還得查。


    所有的車輛排除,駕騾車的人是元兇。


    丁七被人從莊子上叫了迴來。


    他是負責每五日拉一次泔水高莊子上的小管事,這次拉泔水本來就很奇怪,他迴去後心裏一直犯嘀咕。


    按慣例,他五日拉一次到後巷子,再換從農莊帶來的牛車拉迴莊子上喂豬。這次才隔了三日,就得到通知,讓他用騾車把泔水拉到後巷子放著,過兩日再來全部拉走。


    他也是到了侯府才知道當日有宴會,宴席未開就拉泔水,這也太奇怪了。


    而且騾車進府後,有個老婦讓他等候,讓一個老頭子去裝車,他當時還挺氣憤的,既然有人裝車,叫他來做什麽?!


    看守角門的人認識他,自然不會阻攔,車到後巷子,那老頭子已經等在那裏了,熱心地讓他趕緊迴莊子,他們來處理後續,若不是他聞慣聽慣泔水的味道和聲音,他還懷疑裝的什麽金銀珠寶呢!


    將所有經曆和疑惑一一迴稟了寧侯爺,老實地低頭等候處置。必然是犯了什麽大忌諱,侯爺才會讓他迴來。


    寧侯爺很是心酸,他的孫女,竟然是用泔水桶偷出去的?


    “既然打破了常規,那麽,特意安排人前來通知你的管事是誰?”


    “農莊褚管事遣了一小兒來告知,小兒是佃戶家的兒子,他聽到是外院管事簡管事派了人來。”


    寧侯爺起身,背著雙手思忖:能把時間掐得這般準,沒有內院配合,那是不可能的。


    或許,他們正是打著宴客時人來人往比較亂的時候下手,是否成功,也並無把握?


    若簡管事都參與了,那麽,外院的清理勢在必行。


    護衛將簡管事請來,簡管事還以為是侯爺有什麽吩咐呢。


    “為什麽會通知莊子上的人提前拉泔水?宴席未開,有多少泔水?往日不是固定時間拉走嗎?”


    簡管事恍然,當時他也覺得奇怪呢。


    “是內院大廚房傳來的話,正好傳到小的這裏。他們說上次有幾桶漏掉了,現在要做宴席,那味道太難聞,若被客人知道,還能吃下府裏的東西麽?小的當時覺得奇怪,專程前去詢問的。”


    若是真的,那就是有人鑽了空子?


    不對,一定有人做出安排,否則,不可能這般湊巧。


    “來人,悄悄地,將宴席當日當值的大廚房的人一個個單獨問話。”


    “是。”


    船緩緩而行。


    自從孫老漢知道肖娘子單獨見過寶昕之後,想了又想,與孫婆子商議:“不能刻意拘著那丫頭。行船的人不會管閑事,可是我們做得太過明顯,難免會有好事者插一腳。偶爾讓她在甲板上走動走動也是無所謂的,一個不呆不傻的孩子每日關著,任誰看了也會奇怪。”


    孫婆子冷哼:“當日就說給她喂藥,就說病了趕著迴家治療,你卻不幹。”


    “你懂個屁!若說是病,人家會冒險搭你?這是貨船,沒裝幾個乘客,人家也是謹慎的。”


    “那……”


    “那什麽那?走陸路,能跑贏人家的高頭大馬?能打贏人家的護衛親兵?沒見識!隻有走水路,他們就不占優勢。可惜天氣好寒冷,否則,我們早就安全了。”


    “哼!”


    孫婆子眼神有些不屑,看向睡得正熟的寶昕,這丫頭,倒是無憂無慮的,到哪兒都好養活吧?!


    貨船日暮而泊,天明即走,看似悠閑,實則暗藏殺機。


    聽說以前開浦江有江匪橫行,多年打擊,並未盡絕。冬日物資缺乏,江水尚未上凍,江匪隨時都可能出來劫掠。


    這也是寶昕得到可以出門走走的許可後,遇見船上雜役打趣才知道的。


    江匪?


    寶昕心中犯冷,但願運氣好,順利上岸,她就能伺機逃跑。


    “小哥兒,來,給你雞腿。”


    肖娘子的聲音響起,寶昕笑嘻嘻地轉頭,肖娘子衝她擠眼:“趕緊吃。東家牙不好,愛喝雞湯,不吃雞肉,雞腿就便宜你了。”


    “謝謝嬸子。”


    雞腿溫溫的,香香的,又滑又嫩。


    “嬸子手藝真不錯。”


    肖娘子搖頭:“誰做了十多年飯,也能找到竅門。你叫什麽名字?”


    “寧寶昕。”


    “唉,委屈你了,那兩個殺千刀的。”


    孫婆子到廚房去了,沒半個時辰不會迴來,肖娘子這才願意把專門留下的雞腿拿出來,否則,豈不是便宜了那賊婆子。


    “本來還以為他們隻是老醜,沒想到卻是惡賊。”


    “沒事,我會迴家的,現在沒受到傷害就是萬幸了。”


    雞腿不大,很香,寶昕吃得很快。這幾日飯菜雖然有肉有菜,可那大肥塊寶昕哪裏吃得下,隻是為了保存體力,努力吃飽而已。


    “真香,可解饞了。”


    肖娘子拿了幹淨的絹帕替她擦幹淨小嘴:“偷吃,要打理戰場。”


    寶昕忍俊不禁,開心地笑了。她雖然不怕那兩人,可每日思慮,很久沒這麽放鬆過。


    肖娘子看著她如花一般的笑容,愣怔半晌,趴在船舷邊歎氣:“當年,我當家的打過仗,後來傷了腿就得了撫恤迴了家。錢不多,不過二十兩,可在鄉下算是大筆錢財了。家中沒分家,爹娘哥嫂都要來算計。這是我當家的用命換來的,怎麽可能給出去?我們就離開鄉下,當家的去跑海船,掙下了一些家業。”


    “海船?我還沒看見過大海呢。”


    “我也沒見過。當家的出海,我們住的地方卻不在近海,我帶著孩子在一處村子裏種地,靠天吃飯。”


    “那嬸子為什麽現在……”


    “當家的不在了。”


    肖娘子閉了閉眼,“走了十年了。”


    “嗷……這些年嬸子辛苦!”


    “噗,”肖娘子笑了,“我還真沒看錯,小小年紀很是穩沉呐。隻是嬸子幫不上你,你自己要保重。”


    寶昕搖頭,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無異於等死。


    “你發現沒,這船吃水很深,所載貨物重,不知道江匪有沒有發現。你現在這般打扮倒是穩妥,若是姑娘家,再小也會麻煩。對了,我告訴你,平日少出門,萬一有什麽大的動靜,就從艙房窗戶爬出去,能走到廚房背後。”


    “能出什麽事?”


    這貨船有人押解,不會出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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