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一處怪石叢生,白色的岩石穿插在樹林之間,也因為這些岩石的緣故而樹木稍微稀少了些,所以光線要比其他地方明亮很多,但也正因為這些怪石的原因,視線極大程度的受阻,若是深處其間,所能看見的範圍便也隻有身周白茫茫的一片嶙峋。


    一道身形狼狽的模糊身影十分迅速的衝了這片怪石區中,疾馳之間隻見黑瀑般的長發飄舞,身子綽約,約莫看得出是個女孩。


    一頭紮進這怪石區,又迅速朝著裏麵繞了十數塊巨石,彭玲這才停下腳步,依靠這一塊十分平滑的巨石大口喘息著。


    “應該就藏在這裏麵。”一名男性送試生穿著寬大的粗布衣,手上握著一把精悍的短刀,停下了追逐的腳步,望著身旁一位肥胖的送試生說道。


    這位身材肥胖的送試生兩條狹縫般的眼睛注視著怪石區內,點了點肥頭,招手道:“上。”


    身後大約十多位送試生便朝著裏麵魚貫而入。


    其中一位身穿淡藍色長袍的送試生卻並未有所舉動,而是雙手環在胸前,靜靜地站在一側。


    “你為什麽不進去?”肥胖少年轉頭看著這位藍袍少年,好奇的問道。


    藍袍少年瞥了他一眼,視線轉移到了側麵,冷笑道:“葉堂,你要知道,我們可不是什麽山賊團夥,你一個靠謀害自己朋友知道漢穀林秘密的人,也不是我的老大,憑什麽指使我?”


    這位名叫葉堂的少年轉過身子,眯著本就狹小的眼睛盯著藍袍少年,陽光打在他的臉上讓滿臉汗水的他看起來有幾分滑稽,然而這張肥臉此時則十分的嚴肅。


    “檀樓修,我沒時間和你爭執這些,洪盡是我淘汰的不錯,我也的確是因為他才知道的得到續命珠的方式,可是難道你們知道這方式不是因為我嗎?哼,我沒有選擇暗中淘汰你們而是選擇和你們一起組成團隊來淘汰其餘送試生本就是雙贏的事情,你現在還來和我爭執這些?”


    似乎沒有料到這位看起來狡黠的胖子居然在麵對自己挑釁的時候會如此沉著冷靜,這位名叫檀樓修的少年目光中泛起了兩分詫異,看向了葉堂。


    “你要走我絕對不會攔你,不過這些天我們嚐到的甜頭還少嗎?那個女子手中握著十多顆續命珠,你確定不來分一杯羹?”


    說完,葉堂不再理會檀樓修的反應,而是握著自己的刀快步地朝著怪石區裏走去。


    檀樓修蹙著眉頭望著葉堂消失在怪石區中,猶豫了數息,也跟在了後麵。


    “隆雨,你那邊有沒有?”


    “沒。”


    “大家相互吆喝著,看到了相互通知!”


    “好!”


    怪石區中,一個個少年青澀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宛如將這個怪石區都籠罩。


    一位身上背著黑色長弓的少年則是縱身躍上了一麵岩石,張弓搭箭,隨時準備一箭而出。


    聽聞著這些全是向她而來的聲音,彭玲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微微鼓起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


    這些天她所經曆的事情,是她此生以來經曆得最為豐富的,也是除了那次山賊突襲之外最殘忍的,先是遇見幾個送試生相互殘殺她僥幸得利,後來又遇到妖獸對一個四人小組展開攻擊,她再度得利,而後便遇到了這樣一個不知如何組成的專門對送試生進行搶奪和淘汰的團隊,而她硬生生地在他們手中逃了整整一個夜晚。


    經曆了這些殘酷之事的洗禮,現在的彭玲無疑要成熟了很多,麵對如此危急的情況,她的神情竟然沒有一絲慌亂。


    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緊了緊身上的包裹,而後貼近岩壁,小心翼翼地挪著步子。


    “小姑娘,不用再逃了,這裏你又如何逃得出去?乖乖交出你的續命珠再自行棄權,又當做是做了好事如何?”


    一位長相幾分醜陋的送試生小心地打量著周圍,一邊扯開嗓子喊道。他的手中握著飛刀,這樣的兵器在送試生中極為少見,而正是因為使用飛刀能夠遠距離傷敵的緣故,他已經讓好幾位送試生淘汰於他手。


    “嘩嘩——”


    幾聲細微的碎石聲響,飛刀少年頓時頓住了腳步,目光鎖定了一塊巨石後,他屏住唿吸對著黑弓少年做了一個手勢,黑弓少年心領神會,將箭矢瞄準向了飛刀少年的方向。


    “快點出來吧。”他繼續裝作沒有發現任何異響一般吆喝著,而步子則是在小心翼翼地朝著那邊移動。


    巨石與巨石之間空隙並不寬敞,恰好能容忍他一人通過,他十分謹慎小心地挪著步子,而後身形猛然一躍,躍到了那岩石之後,一把飛刀便直飛而出。


    岩石後方空無一人,飛刀插在了岩石上,發出一聲清脆聲響,飛刀入石半寸,此等力量若是紮在人身上必定重傷。


    飛刀少年探出腦袋,對著黑弓少年搖搖頭的同時揮臂擺手,黑弓少年微微鬆弓,開始再度尋找起目標。


    飛刀少年迅速地從腰間再度摸出一把飛刀,而後走到了那插入岩石的飛刀前,將其拔出。


    “在這樣的地方,每一把飛刀可都是寶貝。”少年無奈地搖頭道。


    “噗——”一聲輕微的聲響,少年隻覺得自己渾身一麻,腰間是鑽心的涼意,低頭一看,自己的腹前透出燃著紅血的半尺長的劍尖。


    少年艱難地轉過頭,是一張女性線條柔和的臉。


    “這裏!”見飛刀少年想要出聲,彭玲急忙想捂住他的嘴,然而終究慢了半分。額頭滾出豆大的汗水,少年拚盡全身的力氣,發出了最後一聲喊聲。


    “咻——”


    漢穀林中的少年都是送試生,豈是等閑之輩,即便戰鬥經驗不夠豐富,然而終究也是天下間真正的天才,在飛刀少年寒聲傳出的一刹那,一道箭矢驟然破空而來,插在了與彭玲腦袋隻隔了半尺的岩壁上。


    百步距離能達到這樣的精準,彭玲麵色猛變,抬頭看了一眼那位黑弓少年,將劍拔出,鮮血汩汩而流,一道白芒籠罩,少年便消失在場間,而她則撿起續命珠,快速地朝著東邊奔逃而去。


    “在那邊!”送試生們聽聞到聲音,急速地朝著聲音傳來那一麵包夾而去。


    黑弓少年的弓箭一箭未中,再度拉弓,而即便身處岩石之上,也無法擁有足夠的視野,岩石依然是彭玲絕佳的掩體。無法射到目標,少年鬆開弓弦,身形驟然一躍,在岩石與岩石之間快速地跳躍起來,尋找著目標以及最佳的射位。


    葉堂肥胖的身軀猛然一躍,在一塊岩石壁上借力之後,也來到了一塊岩石頂端。


    直起肥胖的身軀,看著不斷躥動在岩石縫隙之間的彭玲,他肥手一指:“在那邊!”


    十來位送試生極度靈活地在岩石去內奔馳起來。


    弓箭,飛刀,刀劍長槍,生元境的修為,難以想象這樣一隻力量若是在外麵的世界,其戰力是何等強大,那群突襲彭玲等人的茹毛飲血的白鹿陵山賊,在這樣一隻隊伍麵前,也勢必會勢如破竹般地敗去。


    整整一夜的奔逃彭玲的精神和身體都已經疲勞到了極點,速度難以再度提高,先前殺死那位飛刀少年,又消耗了她極大的精力和體力,再度奔逃了幾步之後,步伐都不由踉蹌起來。


    她連忙塞入最終一顆續命珠,然而那份疲憊的感覺依然沒能消去。


    步子不小心踢到一顆石頭,她一下摔倒在地,慶幸的是身前沒有鋒利的石邊,所以這一跤並沒有摔得太疼,然而她發現自己卻爬不起來了。


    咬緊牙關想要站起來,但是已經使不出任何力氣了,已經到達極限的身體無法再容忍她繼續這樣逃下去了。


    那份渾身上下無處不酸痛的感覺讓她此時忍不住想要趴下好好的躺下。


    後方的追喊聲已經傳到耳邊。


    看著自己滿是髒得不行的衣服,她從來沒有覺得這樣委屈過,一個人經曆這麽多危險,一個人麵對這麽大挑戰,就連最初帶進來的衣服也已經全部搞丟了,原本一個幹幹淨淨的姑娘現在的樣子和個叫花子沒什麽兩樣,而即便這麽賣命的逃跑,去傷害其餘送試生,現在依然要被淘汰,真的好委屈。


    委屈的感覺泛濫心頭,她一下啜泣出聲,眼淚滴答滴答地落在了灰石地麵上。


    “師父,師姐……嗚……”


    黑弓少年再度穩定了一個位置,冰涼冷酷的箭矢瞄準了趴倒在地不動的彭玲,繃緊的弓弦隨時可以發射,這次將不會再有失手,不知為何他的眉頭輕鎖,猶豫了數息,緩緩鬆開了弓。


    “跑不動了?”十多位送試生很快便衝了過來,將她包圍,葉堂肥胖的身軀也在這追逐裏出滿了汗水,寬闊的胸膛不斷起伏著,望著啜泣的彭玲冷聲道。


    “哭什麽?你殺我們人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哭?”葉堂冷笑了一聲,從她的身上一把奪過包裹,打開了看了看裏麵的續命珠,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十四顆!”追逐了一夜,不是徒勞,讓全場一陣歡唿聲。


    “加上這顆便是十五顆。”葉堂看著撐著身子跪倒在地的彭玲道。


    “放她走吧。”黑弓少年的長弓再度背迴到身後,此時他站在了眾人身旁的那顆岩石上端,望著下麵淡淡地說道。


    沒有料到他居然會說這樣一句話,送試生紛紛抬頭看向他。


    葉堂也不例外,仰著肥頭道:“你說什麽?”


    黑弓少年淡淡地看了葉堂一眼,道:“續命珠也已經拿了,放她走。”


    葉堂笑了起來,“該不會是看到她哭了,你心軟了?”


    黑弓少年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要不就是看上她了,那你幫她說話就情有可原了,她被淘汰了就進不了九劍門,在宗門裏你也就找不成小女友了,哈哈。”葉堂調笑道。


    全場的低笑聲隻響起了一瞬,便啞然無聲,因為那張黑弓在瞬間便張弓搭箭,在眾人都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一箭怒射到了葉堂那胖粗雙腿中央的地麵,露出的劍尾不斷顫動著。


    葉堂的後背頓時一陣冷汗,雙眼緊緊盯著手持鬆弓狀態的黑弓少年。


    場間氣氛有些緊張。


    檀樓修看了一眼箭矢,道:“放了她吧,一個女孩子也不容易,一顆續命珠對我們這麽大一群人來說,也是杯水車薪。”


    葉堂不顧臉上滾落的汗水,轉頭看向了檀樓修,冷聲道:“想清楚,這好歹可是一顆續命珠,而且這女的手段你們也看了,在我們這麽多人手裏逃了一晚上,還殺了我們一人,要是她還有什麽同伴一同前來報複,後果誰承擔?”


    “這顆續命珠算我的。”檀樓修從懷裏摸出一顆續命珠丟進了袋子裏,而後看著葉堂,“和一個已經沒有戰力的女孩子計較什麽?後果我擔。”


    葉堂皺緊了眉頭。


    “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們不是什麽團夥,不是什麽組織,隻是臨時聚在一起完成大試而已,你也不是什麽老大,若真的要撕破臉,咱們試試誰怕誰。”檀樓修往後退了一步,手緩緩握在了劍柄上。


    葉堂看著黑弓少年以及樓檀修隨時準備出手的模樣,凝神了數息,忽然一道笑容驟然出現在了肥臉上,他點點頭走上前拍了拍檀樓修的肩膀,道:“你說得對,我們還是早些去幹票大的。”


    說完,便轉身離開。


    其餘的送試生也跟在了其後。


    場間很快便隻剩下他們三人。


    檀樓修看了一眼黑弓少年,而後也轉身離開,黑弓少年將一顆續命珠丟在了彭玲的身旁。


    “離我們遠些,他們雖然不是窮兇極惡之徒,但是在這漢穀林裏,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說完,他也縱身趕向大部隊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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