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百態。這一邊是剛曆了生死劫,另一邊卻是在求姻緣簽。


    通洲都尉的正室蒙夫人,雖是蒙老將軍的庶出女兒,卻怎的也算蒙羲的姑姑。何況蒙夫人膝下無子,便特別疼愛這從小看大的侄兒,侄兒越發出息,也算是娘家的個殷實靠山。


    眼下蒙羲既來了汀羅城,理應去都尉府上走動走動探望下姑母。


    蒙夫人這廂得了信兒,便急急派人去通知長孫夫人和寧兒也過來,這個紅線兒她也是樂得牽的。若蒙羲和寧兒真能成了,那確是裏外做好人的美事!


    一來連庶女都有了這麽好的婆家,自然是討好了太守這邊,夫家在手下也是好混了些。二來對娘家也算是盡了心,安排了蒙羲的人生大事。


    慕容寧雖是庶出小`姐,卻是太守長女,上麵隻有哥哥沒姐姐。槐夫人這兒也沒出女兒,所以並不覺得有多壓輩份。加之兩人青梅竹馬的長大,算不得良配也算良緣了。


    上迴蒙羲去太守府,長孫夫人好容易求得槐夫人出麵為兩孩子牽牽線兒,結果不想剛進屋屁股還沒坐熱乎,澹台香就闖了進去!生生把個苦心安排的局兒給攪了!


    一想到這兒,長孫夫人和慕容寧就氣不打一處來!這迴可好了,總算蒙夫人這邊又有了個補救機會。


    慕容寧從收到信兒,就開始翻箱倒櫃的找來找去,幾十套衣裳扔的滿屋子沒地兒落腳,比招了賊還誇張!


    “快快快!都給我找!一定把那條衿帶給我找著!”


    原來慕容寧迫切要找的,正是上迴信誓旦旦說從小留到大的那條衿帶。不隻是蒙夫人親繡的一片心意,更是一繡兩條,和蒙羲兩小無猜的童年鑒證。


    宴席時為了取悅蒙夫人,她把話說的倒是漂亮,說什麽一直珍藏至今……可她壓根沒拿那條衿帶當迴事兒過!早不知道扔哪兒去了。


    “寧兒!你收拾妥當了沒有?蒙將軍可還半個時辰就要到都尉府了!”


    長孫夫人剛過窗台就喊問著,待走到門口一看卻傻了眼!“嗷喲!你屋這是招賊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衿帶:當年讓我滾,我滾了……現在又讓我迴來,抱歉,滾遠了


    ☆、青梅竹馬


    “娘!以前蒙夫人送我和蒙哥哥一人一條的那衿帶找不見了!”寧兒一臉哀怨的撒嬌道。


    “原來你是找那個呀!我一直幫你收著呐!”


    這長孫夫人是什麽人?那可是一路從婢女爬到側室夫人的心機人物!哪些人是日後用得著的, 得走動!哪些物是日後派得上用場的,得保管!這些彎彎繞繞的小心思她都盤算的周密著呢。


    慕容寧一聽, 幾乎就要喜極而泣!這可真是親娘啊!


    疾馳馬車的一路顛簸,也沒擾到親娘給閨女的各種禮數教導,仿佛送嫁般語重心長。


    長孫夫人拉著寶貝女兒的手下了馬車, 看到都尉府的門臉兒。這都尉府照著太守府比可差的遠了,也就比那縣令府強些。若不是因著蒙夫人娘家那些份量,她是不屑與屬官家眷走動的。在她高高在上總以太守妻室身份自處時,常常忘記自己隻是個妾。


    娘倆整衣補粉兒的一路磨蹭, 到了正廳時蒙將軍早已落坐了。


    慕容寧特意穿了一身兒純白的高腰儒裙, 這樣那紺紫的衿帶便格外引人注目。她還特意邊走邊拿手指纏著衿帶玩兒,似作嬌羞狀。


    蒙將軍沒見有什麽反映, 蒙夫人卻是一眼便認了出來。“寧兒今天穿的可真清麗。這衿帶好眼熟啊!”


    慕容寧一聽,終於有人注意到了!“蒙夫人,這是寧兒小時候, 您親手繡的那條。”


    “我說看著這麽眼熟!哎, 羲兒, 這衿帶當初我給你和寧兒一人繡了一條,你可還記得?”


    早年長孫夫人懷慕容寧時尚無名份,又恰逢槐夫人將臨產。北晉長公主尊貴無比, 又是新婚懷子。太守覺得這不是公然納妾的時候,便將長孫夫人送到京康的別府待產。後來見生下的是女兒,也沒急著接迴汀羅,娘兩在京康一住便是七年。


    蒙羲自是記得那些年幼時光, 繡兩條衿帶的事兒也是有印象的。因為當時母親還埋怨了姑母,怕這事兒被長孫夫人多想了去。畢竟那時她的身份隻相當個外室,若真動了攀親的心思,橫豎是樁孽緣。好在那時的她有自知之名,未敢多作肖想。


    如今長孫夫人已是太守的側室夫人,寧兒也是進了慕容家宗譜的正經千金。當年那件小事兒重又被提起,個中心思不言自明。


    蒙羲放鬆了下神情。從方才慕容寧進來,他臉麵就有些僵著,因為沒有料到姑母會來這出。


    畢竟是來看長輩的,不管長輩有什麽心思,也該大麵兒上先打哈哈過去。想到這兒,他便斂了斂軍人的肅穆,展露出一個隨和的笑容道:“侄兒自是記得姑母當年的心意。隻是平日裏多著官服盔甲,那些飾物不適用,便被家母珍藏起來了。”


    蒙夫人麵容慈祥,心想我這侄兒官場沒白混,人是越來越圓滑了。當年我可是親眼見你娘給剪吧爛了扔廢紙鏤裏。


    下人們見賓客皆至,便按照夫人先前吩咐好的:人全起菜。


    婢女們端著菜肴從東廚魚貫而出,這待客陣式卻是都尉府不常有的。


    “來來來!快吃菜!”蒙夫人見菜色上齊,便熱鬧的招唿著。


    “羲兒,這可是你最愛吃的珍珠魚丸!”說到這兒,夫人不免解頤一笑。


    提到這魚丸,蒙羲知道姑母又要老生長談了……


    “這道菜除了我,將軍府沒人會做。還記得羲兒小時有次饞它了,可我懶得弄。便讓這孩子自己去挑條魚剝了刺兒我再來煮。結果忙和到晚睡他都沒吃上。”


    “噢?那是為何?”慕容寧當真好奇問道。


    蒙夫人和藹的笑著看蒙羲,他自是知道姑母接下來要說什麽……得嘞,我自己來吧。


    “因為我挑來的是條鯉魚。”


    慕容寧:……


    蒙夫人笑有的些不能自已,“結果他怎麽剝都剝不完那些刺兒,硬是急哭了!”


    “姑母,侄兒那年四歲……”言下之意你提一黃口小兒的糗事有意思嗎……


    蒙夫人這邊不再起哄了,桌上的人方才想明白似的轟堂大笑。慕容寧強忍著笑意,嬌羞的緊抿著嘴抬頭看了眼蒙羲,蒙羲原是覺得尷尬又無聊,可這一眼不經意的對視,卻似穿透了時光……


    這就是當年那個字還咬不清楚,整日屁顛屁顛跟在自己身後喊著“七鍋鍋、七鍋鍋”的小丫頭。


    蒙夫人出身好,自小便在將軍府見過些場麵。一家子又都是武將出身,年輕時性子也有點兒女中豪傑的意思。這年紀大了才斂了脾性,走起賢妻良母的路子。


    要說起來這性情上的收斂,也多少和僅有一女卻沒兒子有點關係。兩房側室夫人年輕漂亮,又母憑子貴,自己傍身的籌碼也隻剩娘家那股子勢力了。


    今日都尉大人有公務未迴府用飯。按說少了一家之主的老爺,這飯局得會乏味些,但蒙夫人卻把這娘家和太守府的貴客們招待的極為偃意。


    眼下用完了飯,正邀著大家一同去後院兒的水塘賞那禦賜的錦鯉。


    蒙夫人到那池塘邊兒一尋,便興致盎然的指著一尾水墨畫兒似的大魚道:“長孫夫人您快看!那條便是前陣兒太後賜給將軍府的九紋龍!”


    在太守府的人麵前,蒙夫人也沒什麽可炫耀的,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娘家那點兒底氣。“鼇兒也沒見過吧?這錦鯉太嬌貴!京康天寒,才賜下去幾日便折了一條,便趕忙將這剩下的一條送來汀羅養了。”


    蒙羲雖沒見過這條九紋龍,也隻是興致索然的看了眼。他一武將,對這些飛鳥魚蟲的確實也沒什麽興趣。這該是那些不務正業的紈絝公子們的心頭好,譬如聲名赫赫的太守府那位……


    倒是長孫夫人和寧兒看的眉開眼笑,那白底兒黑花的色彩衝撞在粼粼水波下煞是驚豔。寧兒看的正出神兒,突然捂嘴笑道:“羲哥哥哪天饞了,可以捉去做珍珠魚丸兒!”


    她這一調皮,惹的主子下人們笑成一片。


    蒙夫人表麵祥和的看著自覺機靈的母女倆,內心卻滿是鄙夷:庶出就是庶出,果真沒見過世麵就扶不上台麵兒。禦賜的靈物也是你們玩笑得起的!說大了這可是辱沒皇家威嚴。


    大家說笑著,突然聽到前頭傳來一曲悠揚。原來是蒙夫人的女兒雙雙剛學了音律,現下正在假山的涼亭上練手。


    慕容寧眸子一亮,心想這秦箏可是我修習多年的看家才藝。羲哥哥就在這兒,眼下正是一展身手的天賜良機!


    “蒙夫人,上麵是雙雙妹妹吧?這日頭越發毒了,不如我們去涼亭坐坐,聽聽妹妹的琴藝?”


    長孫夫人一聽便知道女兒打的什麽主意,心裏暗自竊喜這丫頭的鬼精!便趕忙幫腔道:“好久沒見雙雙這孩子了,都不知道現在長多高了。”


    娘倆在這方麵還真是一路的,世麵沒見多少,但心機卻是一脈相承的。


    蒙夫人原本覺得雙雙不過是初學,那點兒琴藝可登不了大雅之堂。但眼見客人都主動提了,那就去吧。


    蒙羲自然沒什麽過多的想法,從決定來看這姑母時,就打定心思豁出這半日去了,不管跟著她們去哪兒、幹麻,都無所謂了。


    這假山堆砌的不算小,比晉陽縣令府的那座氣派得多。山頂除了置下的涼亭外,還有寬敞的徘徊之地。


    雙雙剛滿十二,正是心思細的敏感年紀。這下見母親和三位貴客特意攀上山來看自己的才藝,卻是怯生生的彈不下去。


    慕容寧見狀,便一副好姐姐菩薩心腸的上前去,安慰道:“雙雙不要害怕,你學姐姐這樣放鬆手腕兒,指尖兒著力。”


    “原來寧兒還善秦箏?”蒙夫人佯裝意外,其實內心哪能看不透她這點兒炫弄伎倆。


    雙雙哪懂得她的套路,一聽娘親說這姐姐會彈琴,正好幫自己脫身了!便討好的衝她笑笑,讓出了雲頭條凳,“姐姐,要不你替雙雙彈一首吧,雙雙在一旁學學。”


    慕容寧一雙笑眼難掩欣喜,如綻開的桃花般甜美的看著小女孩,真懂事!可嘴上還是一副勉為其難的口吻:“姐姐可沒找過師傅教,就是自個兒看著琴譜練著玩兒的。”


    雙雙先前的笑臉僵了僵,我小可我不傻,別的能無師自通,秦箏沒人教你連譜都看不懂。


    慕容寧襟著裙角婉婉落座於秦箏前,玉手輕揚,那覆於腕上的琵琶袖便自行滑落了下去,露出一截酥白的手臂……也是奇了,臉是黑了點兒,手卻挺白。


    心想我的舞台到了!


    這一曲《相思賦》飄飄灑灑,婉轉流長。撫在弦上的纖纖細指,如行雲流水般連貫流暢。指尖溢出清音嫋嫋,縈繞耳畔。


    此時蒙羲已是迷醉了眼,也迷醉了心。雖無吟唱,卻是心中有詞,汩汩韻味,自知那曲中之意。


    “砰!”


    一聲弦外之音,琴聲戛然而止!那崩飛的絲弦,抽著慕容寧的臉蛋兒就掃了過去!


    瞬時一道血印子落在右臉頰。


    作者有話要說:  雙雙:彈琴有風險,裝x需謹慎


    ☆、玩兒砸了


    “啊?怎麽會斷了……”慕容寧僵直的手還懸在半空, 手指顫抖著,完全傻了眼!這一切太快, 她甚至還沒感覺到臉上的疼痛。


    長孫夫人著急忙慌的跑了過去,捧著寧兒的臉蛋兒,快急哭了!


    “哎喲……這可破了相了!”


    慕容寧本能的拿絲帕擦了擦母親語重濺出的口水, 卻不料一看帕子上沾了血跡!這才意識到臉……


    一旁的雙雙也被那斷弦的聲響嚇的直往蒙夫人懷裏鑽,心想彈琴有風險,裝x需謹慎啊!


    這點兒小意外自是驚不到蒙羲,他鎮定的吩咐了婢女去取止血藥。現下正站在哭的涕泗交流的慕容寧身旁, 不住的安慰著, “真的沒破相,一點兒看不出來!”


    說著違心的話, 可慕容寧剛半信半疑的抬頭看著他,卻見他忍不住噗哧一聲……繼而覺得失禮,緊咬著嘴唇強裝淡定……


    這傷痕橫跨腮鼻直延伸到額頭, 捎帶著周邊一大圈兒紅腫, 再配上那張緩緩抬起的冤臉, 也太搞笑了!


    不一會兒,婢女慌慌張張的拎著藥箱跑上山來。


    一番緊急處理後,這張臉就更沒法兒看了!那難以名狀的黃色藥膏厚厚的糊了大半張臉, 慕容寧隻覺頭沉沉的,眼睛也被藥味兒熏的睜不開。


    長孫夫人一直尷尬的遮擋著女兒,生怕蒙將軍看仔細了忘不掉這華麗場麵,畢竟畫麵太美……


    蒙夫人這邊急著要請大夫, 不管嫡出庶出,好歹這是自家老爺上峰的千金!這下在府上出了意外還了得?這下可真是好心辦壞事了。


    長孫夫人卻攔了下來,說為了長遠打算迴太守府再請。


    雖不是多嚴重的傷,卻是傷在姑娘家的臉麵上。想也知道這得是個長期治療了,方子當然是靠住一家大夫的使好些,與其在這找應急大夫,倒不如緊趕幾步迴太守府,請槐夫人手裏的千代神醫來治穩妥。


    蒙夫人實在過意不去,便讓蒙羲一路護送著她們迴太守府,聊表歉意。長孫夫人和慕容寧坐著馬車行在前麵,蒙羲騎馬一路隨行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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