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人?”見他們緊追不舍,曾棨心裏多少有那麽些惱怒,可麵上卻不顯:“我隻是聽興雲兄說起,顧大人和陳大人是有約法三章。”


    “那就是在朝堂上隻談公事,在朝堂下隻談私事。”


    “公私從不混為一談,顧大人迴家也從不討論公事,是以不止我不知道,隻怕顧家的公子們也不知曉。”


    別說是他確實不知道這些事,就算他知道也不會說出來啊,除非他腦子有毛病還差不多。


    想到這裏,他又道:“咱們都是一個地方的學子,我肯定也想咱們都考上,若有消息肯定會說的。”


    “隻可惜顧大人同陳大人,對此事從來都是閉口不談。


    “我也不好過多問詢,幾位仁兄隻怕得問問旁人。”


    說罷,曾棨又吃了盞酒,笑著道:“若打聽到什麽有用的消息,還望幾位仁兄不吝賜教。”


    其實這幾個學問都是不錯的,以後難免會同朝為官,所以他也不想給他們全都得罪死了。


    見曾棨說得很是真誠,幾人便都不疑有他。


    主要都是一個地方的學子,而且大家的關係又都不錯,他們不覺得曾棨有話會藏著不說。


    “那是自然會說的!”


    胡廣見沒有探到有用的消息,語氣稍微有些失落。


    “如今離會試的時間還早,若曾兄見到陳大人的話,還有顧大人可以多多留意一番。”


    “若有探得兩位大人,這兩年喜歡怎樣的文章,可定要告知一二啊,我等也好早有準備。”


    其實古代每逢科舉,便會有學生前往京城拜見各路大儒,談事喝茶,言語間便能透露許多東西。


    若有運氣好的,拜訪過的大儒剛好是當年的主考官,那就算是天砸餡餅,祖墳冒青煙了。


    “這是自然。”曾棨連連答應,卻又佯裝好奇地問道:“如今會試還早,各位怎麽就確定顧大人會主考呢?”


    莫不是京城有某些江西官兒,偷偷帶了信兒迴來吧?


    李敦笑道:“監察禦史解縉解大人,不是顧大人手下的人麽,是他告訴咱們的,想必應該不會有錯。”


    曾兄還沒有入朝堂,也許顧大人是真清高所以不肯和曾兄說,可解大人就在顧大人眼前應該不會有什麽錯。


    “曾兄,這事兒可不能說出去。”這點兒胡廣還是有數的,他輕聲道:“咱們自己私底下說說也就罷了,若是給人知道了怕是不好。”


    他們江西出了個顧晨,如今在朝堂上很是風光無限,若是被那些嫉妒的盯上可就不好了。


    曾棨笑得滿臉和善:“當然,當然。”


    隻是心裏卻覺得有些發毛,解縉解大人這麽幹不是在害顧大人嗎?


    不行,這事兒定然要同顧大人說。


    顧家書房外養了許多花草,顧晨沒事兒或是累了都喜歡擺弄擺弄,本來還挺高興地和未來女婿說話。


    誰知道卻聽見曾棨說了解縉的事,他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這個大嘴巴,怎麽還是管不住自己那張嘴?”


    這人遲早得死他這張嘴上,他看向自家未來女婿道。


    “你應該沒有學他們,去打聽這些個歪門邪道吧?”


    曾棨連忙道沒有,他在顧家讀書,知道顧大人是個什麽樣的性子,是個最討厭別人走捷徑的,當然是不敢造次的。


    顧晨點了點頭,說起來,建文二年解縉是殿試的閱卷官,這一年頭三甲全是江西的士子。


    永樂二年的會試解縉是主考官,這一年頭七名都是江西考生,不僅如此而且總共四百七十名進士,其中一百一十人都是江西的考生。


    比例如此誇張,這狗東西沒有泄題他才不信。


    永樂二年為什麽要錄取這麽多,那是因為朱棣當上皇帝以後,將忠於建文帝的官幾乎都殺了。


    所以急需利用科舉考試,把這些缺兒都給補齊。


    “砰!”


    想到解縉居然敢背刺自己,顧晨氣得重重放下手裏的水壺,背著手就往府外頭走去了。


    顧舒寧這邊才剛端了點心來,便看到老爹爹怒氣衝衝的背影。


    “曾家哥哥,爹爹這是怎麽了?”


    她端著手中的托盤站到曾棨麵前,將托盤往前傾了傾。


    “曾家哥哥嚐嚐吧,這是應天府近日最時興的桃花酥,入口軟糯香甜,又帶著桃花的香味,爹爹最愛吃了。”


    既然是顧大人愛吃的,那想必是極好的東西。


    曾棨大大方方地撚起一塊桃花酥,嚐過之後又誇了味道好,這才迴答舒寧問的問題。


    “我迴鄉祭祖,遇到幾位考生,說明年會試是顧大人主考來著,我得知告訴他們這個消息的是都察院的禦史,便又告訴了顧大人。”


    “顧大人聽了有些生氣,應該是去找那位禦史大人說話了。”


    雖然這種給自己家鄉學子,押題的事情很是常見。


    可曾棨也確實看到了弊端,這其實不就是黨爭的由來嗎?


    “我爹爹最討厭玩小聰明的。”顧舒寧聽了這話便知道,學子們打的什麽主意:“那位亂說話的禦史大人要倒黴了,爹爹肯定會收拾他。”


    其實都察院裏頭,能大咧咧地幹出這事的人並不多,她掰著手指頭數了數,盲猜應該是解大嘴吧?


    “顧大人是最正直不過的。”見顧大人這會兒離開了,小曾才從懷裏掏出個匣子遞了過去:“這個送給你,用來練字是最好不過的。”


    顧舒寧打開看了一眼,便認出這是婺源的鬆煙墨,因為這墨做工精致不說,還有一股藥香。


    這藥材是八寶靈丹,婺源墨最愛添這味藥了。


    “這兩方墨怕得要個五六貫,你哪裏來的錢?”


    抄書掙不了多少錢,顧家管他吃穿又沒有給月例。


    “過年的時光替太子殿下的扇子,題了些詩句,殿下覺得好,賞了個大紅封,裏頭有十貫錢。”


    他不覺得賞賜有什麽不好,這是他用勞動換來的。


    “謝謝。”


    見他隻不過是得了十貫,卻舍得給自己花一大半,舒寧感到很是感動,也不忘投桃報李。


    “今兒晚上我會給爹爹做鬆鼠桂魚,我讓人也給你送一條去,我見你上次吃的時候很喜歡。”


    “還給你做了幾身衣裳,待會兒也讓人給你送去。”


    小曾愛吃也愛喝,聞言便高高興興地答應了。


    顧舒寧輕輕一福轉身要離開,想到什麽又扭頭道。


    “酒喝多了傷身,朋友交錯了傷心,酒要適度喝,朋友得睜大眼睛交,不然免不了連累自個兒。”


    “我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女兒家,不過囉嗦兩句,有沒有道理曾哥哥自己斟酌,我先走了。”


    她本不是多管閑事的人,隻對著未來夫君才多說兩句。


    “欸,我知道的。”


    小曾看著她的背影笑得很甜,從他的角度來看的話,這種囑咐不就是妻子對自己丈夫的囑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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