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白天明電話,劉凝波去街邊等計程車,等不到計程車,包還被人搶了。包裏有她的離婚證——那是她千盼萬盼才得來的去往自由的通行證。於是劉凝波死命地追,然後就遇到了個英雄救美的人物——方逸偉。


    隻是那搶包男沒節操,跑不過方逸偉的大長腿,就將包往空中一扔,包裏的東西嘩啦啦落了一地。


    方逸偉快速撿起地上散落的東西,然後尷尬的,他的手停在了那本離婚證上。


    金燦燦的“離婚證”三個字……


    劉凝波快速奪過離婚證放進包裏,向方逸偉局促地道謝,然後分道揚鑣。


    陌生人的舉手之勞,除了“謝謝”二字還有什麽能夠作為報答呢?


    隻不過劉凝波以為一次偶然的邂逅卻是日後牽扯不清的糾葛。


    方逸偉失神地看著劉凝波轉身在綠色的行道樹下走向霓虹,宛若電影裏的一串慢鏡頭,翩然行遠,仿佛這個世界的喧囂與她無甚瓜葛,伴她前行的隻有天邊一輪皓月,方逸偉覺得能配得上這白衣勝雪的恐也唯有這一輪皓月了。


    看著劉凝波遠去的背影,一股悵然若失久久縈繞在方逸偉心頭揮之不去,劉凝波的雪白背影早就消融不見,他才記起他要去參加白天明的飯局。白天明年近四十,政界人物,為人熱忱,心懷寬廣,沒有政界中人鼻孔朝天怕上欺下的臭習性,在幾次業務上的對接之後,與方逸偉相談甚歡,相見恨晚。


    方逸偉不禁要想,其實他和白天明都是屬於江湖的,卻誤打誤撞入了政界的泥沼,無法抽身。


    下班的時候在市府大院門口撞見白天明,他邀請他今晚小聚,他爽快地答“好啊”。


    隻是方逸偉沒想到,白天明所謂小聚是給他的小妹過生日,方逸偉更沒想到的是壽星居然是劉凝波。


    劉凝波已從計程車上下來,但見一座複古庭院在夜色裏燈影幢幢。青磚黑瓦,銀灰色的木門與石牆,向上翹起的屋簷上“觀月樓”三個字在夜色裏像雞血石一樣鮮紅,穿著旗裝的侍女手執托盤在掛滿燈籠的迴廊上穿梭,要不是庭院前的噴水池子打上現代文明的烙印,不禁有讓人穿越迴古代的錯覺。劉凝波正在月色裏流連,白天明掛來電話,還是那個陌生的手機號碼。


    “凝波,到哪兒了?”


    “已經到門外了。”


    白天明的聲音立時在電話那頭高昂起來:“等著,哥出來接你。”


    不一會兒,劉凝波便見迴廊上現出一個中年男子:米黃色開司米毛衣,暗色西褲,微微挺起的啤酒肚,略微敦實的身形,正是白天明。


    “天明哥,我在這兒!”劉凝波衝他招手。


    白天明也望見了她,她站在公路邊上,衣衫單薄,身形瘦削,仿佛一股秋風便能隨意將之刮倒,他心裏立時產生一股憐愛的情愫。她已經順著那條石子小路朝他走來,長裙的下擺微微拂動,長發被她夾於耳後,時不時飄到胸前來,手裏緊緊攥著她的手提袋,鵝黃色的繡滿亮片的手提袋,那是去年他送她的生日禮物。他不由自主向她走去,還未走近,空氣裏已衣香細生,他的心口是滿滿的疼:他的可憐的小凝波。依稀仿佛她還是個高三女生,質樸的學生裝,兩條麻花辮,臉上一股遺世獨立的清高,站在高高的演講台上,與學弟學妹們做學習經驗分享。那場演講她的表情始終是淡淡的憂傷,沒有聲情並茂,沒有手舞足蹈,可是他作為一名學生家長愣生生聽進去了,並被她吸引住。他之所以會去參加那場家校聯誼會,完全是個意外。大哥白天朗生意忙碌,無暇顧及兒子白若昭的學業,他這個做叔叔的有空隻好替大哥走一趟,而他不禁要感謝上蒼給了他這個機會。從此,劉凝波這個名字在他的生命裏再也無法抹殺。一晃十年,他守護了她十年,他不是一個好的守護神,他沒把她守護好,他讓她的命運繼續著不可改變的詛咒,他看著她遍體鱗傷,而他無能為力。


    他走向她的這條石子小路仿佛格外地長,他仿佛走了一個世紀般,才立定在她跟前。池子裏的噴泉正流淌著優美的音樂:“風裏一隻蝶傷了翅膀,雨中一朵花斷了希望,誰倚著九曲迴廊,對南歸的雁行望眼欲穿?風裏蝶有個念想,親吻花的芬芳,雨中花有個夙願,為蝶展開心房,可惜蝶翼傷,花瓣不會飛翔……誰倚著九曲迴廊,從烏發紅顏到白發蒼蒼,南歸的雁行一季季更換,相思的情歌卻不管時光流轉,反複吟唱……”


    白天明已跟著音樂的節拍輕輕哼唱,劉凝波的淚湧上眼眶,這是她寫的歌詞,白天明竟然讓人譜了曲子,在這觀月樓裏反複播放。劉凝波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眼淚所為何來,或許她感動於白天明的心意,或許她隻是為自己的文字感動。


    白天明見她落淚,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再拍拍她的頭,拉了她正欲向觀月樓內走去。


    又一輛計程車停在路邊,車上下來個風度翩翩的陽光男人。


    “天明哥!”


    隨著一聲召喚,劉凝波迴頭。


    呀,適才英雄救美的那位帥哥。


    劉凝波心頭突然冒出個邪惡的念頭:離婚女其實也有離婚女的自由不是嗎?放棄個渣男,全世界還有這麽多好男人。


    眼前的男人人品好不好不知道,容貌是真的好。


    白天明熱切地和方逸偉打招唿,然後替二人介紹:“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晚的壽星,骨科權威國手劉凝波大醫生,方秘書!”


    如果知道這一夜,劉凝波會和方逸偉發生那不可收拾的事情,白天明一定很後悔自己做這個紅娘。


    當白天明拉著劉凝波要她對生日蠟燭許願,劉凝波紅了眼睛。


    愛,她從來都沒有奢求過,她知道她得不到。許個願就能得到嗎?這看起來如此虛弱無力的火苗真那麽神通廣大,隻要她對它乞求一番,它就能賜予她她一直得不到的幸福和愛嗎?


    “你是個不祥的女人,你永遠都得不到幸福!”耳邊廂迴響著康浩惡毒的詛咒,劉凝波已經合上的手顫抖著頹然地鬆開了。她淚眼模糊地看著那個顏色瑰麗外形精致的蛋糕,一股寒冷從心底裏一直湧出來:今天是她的生日,可是她的親人都不在了,而婚姻也沒有了。


    劉凝波猛然抽了一口冷氣,她慌亂地直起身子,一迴頭對上了方逸偉皺著眉頭的眼睛,那眼睛裏有關心,有詢問,有探求,甚至還有一份洞悉的了解。這令她更加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劉凝波的臉煞白如紙,她從沙發上抓了手提袋,飛也似的逃出了包間。方逸偉了出去。


    方逸偉從觀月樓後進的ktv追到前進的酒樓,穿過迴廊,跑上石子小徑,一直追到公路上。夜燈下,劉凝波在公路中央失魂落魄地朝前走,步履淩亂,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瘦而長。方逸偉一邊喘氣一邊跟在她後頭。這時一束車燈從身後打了上來,方逸偉迴過頭去,用手擋了眼睛,一輛小車正按著喇叭急速地向他們駛來,再迴頭望望劉凝波卻仿佛什麽也沒聽見似的。說時遲那時快,方逸偉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劉凝波的身子往旁邊一閃,車子唿嘯著從他們身旁開過,刮起的旋風連帶著他們在空中轉了個圈,摔到地上去,劉凝波的包被摔出老遠,袋口裂開,裏頭的物什散落一地。


    四目相對,有一刻的怔忡。方逸偉扶起驚魂甫定的劉凝波,徑自去撿包。這個手提袋和他真是有緣,再一次要他收拾殘局。方逸偉將散落的物什收進袋裏,拿起那隻摔裂的手機,將電池和後蓋重新裝上卻怎麽也開不了機,歎一口氣:“手機摔壞了,開不了機。”方逸偉抱歉地說,其實責任並不在他,他卻在心裏負疚,對手機,也對劉凝波蹙了一整晚的眉頭,他都感到深深的不安。


    “沒事。”劉凝波將手機收進手提袋,對著方逸偉輕點了下頭,隻差沒恭敬地欠下身去,便轉身繼續她的行走。她的落寞的背影落在方逸偉眼裏,單薄如紙,令他生出許多不忍和心疼來。


    “喂,劉凝波!”方逸偉喊起來。


    劉凝波驀然停住腳步,狐疑地轉身。


    方逸偉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她,目光神采奕奕,笑容洋溢著友善,道:“今晚你不需要一個懷抱嗎?”


    劉凝波心頭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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