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一戶地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村社會裏,放牛幾乎是每個農家孩子小時候必幹的活計,我自然也不例外,從五歲半到九歲,我放了整整三年半牛。

    1945年農曆8月28日,我出生在雲南省思茅地區鎮沅縣裏崴鄉大村一戶貧窮的傣族農民家裏,並在這裏生活了15年,度過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時代。直到1960年小學畢業升入中學,我才離開了生我養我的故鄉裏崴。

    裏崴是一個僅有兩三平方公裏的小壩子,壩子四周都是無量山脈,山清水秀,環境優美,瀾滄江支流威遠江就發源於這裏的無量山間。威遠江的上遊叫猛統河,猛統河由北向南從裏崴壩子中間穿過。翻過壩子東邊的山是景東縣的者後,翻過壩子西邊的山是景東縣的永秀,翻過壩子北邊的山是景東縣的景福,三麵都在景東縣的包圍之中,隻有走出南麵的山口,才是鎮沅縣的猛大。壩子東邊的山腳下,從北到南,依次座落著新街、冒山、草地、大山、新村等五六個村莊。壩子西邊的山腳下,由南向北,依次坐落著黑泥田、孔家村、大村、象山、文仆等五六個村莊。這裏是民族雜居地區,生活著漢族、彝族、傣族、白族、哈尼族、拉祜族等多個民族的人民。人們主要以種植水稻、玉米、甘蔗、小麥、大豆、花生和養殖牛、羊、豬、雞為生。解放前,大山、草地、冒山、文仆村的楊姓、李姓、羅姓和徐姓少數幾家地主惡霸統治著裏崴,他們都是漢族,與其他少數民族的階級矛盾、民族矛盾都比較深。壩子東麵的邊沿,有一條從鎮沅通向大理、麗江的馬幫大道,馱著茶葉、鹽巴進藏的馬幫,從早到晚絡繹不絕,馬鈴聲響徹整個壩子。

    我們大村有三十來戶人家,姓刀的傣族人家居多,其餘還有姓陶、姓李、姓張、姓彭的人家。按土改時的劃分,全村最高的階級成份是中農,大多數都是貧下中農。我父親一輩,兄弟姐妹5人,父親叫刀朝鳳,排行老二,伯父刀朝龍,叔叔刀朝元,還有兩個姑姑。我祖父一輩,從村裏刀姓人家間的親密程度來判斷,至少是兄弟6人。村裏其他刀姓人家,都屬於是曾祖父輩及其以上的家族了。父親年輕時給地主趕了二十幾年馬,臨解放前幾年,才迴家租地主的田地種,養活全家六口人。一家人日子過得很清苦,每年打完穀子交完租,就隻剩下幾百斤二揚穀子,一年到頭,都是野菜拌飯,而且常常是野菜拌飯也不能吃飽。特別是每年青黃不接的時候,幾乎全靠野菜度日。解放前,我們兄弟姐妹4人,姐姐已出嫁。哥哥和姐姐都在臨解放時病故,解放時家裏實際上隻有我和妹妹兩人。

    1949年12月雲南宣布和平解放,國民黨的基層組織和政權紛紛癱瘓、垮台。裏崴是1950年解放的,那時我不到5歲,可我清楚記得,先是有一群年齡二十歲左右,穿著灰布衣服,身挎手槍的青年男女,到各個村子裏來“訪貧問苦”、“紮根串連”。我隻記得他們中有一個小夥子叫黃強鼎,解放後成了景東縣農水科科長,後來成了思茅行署水電局局長。有一個小姑娘叫邱萍,很快就當了裏崴區區長。還有一個是好像叫伍興木,其他的就記不清了。他們說他們是解放軍、遊擊隊的政治工作隊,他們每走進一戶貧苦人家,都向大家講,窮人要有好日子過,就要團結起來,鬥倒地主,減租退押,分田分地。隻要有了自己的田地,自己種自己吃,不再給地主交租子,不再受地主的剝削和壓迫,大家就會有好日子過。他們對貧苦百姓和藹可親,問寒問暖,深得貧苦百姓的信任。沒多長時間,全裏崴的貧苦百姓都被他們發動和組織起來了,成立了農會和民兵組織,召開訴苦大會,使得貧苦農民鬥地主分田地的願望和要求無比強烈,讓裏崴的地主惡霸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惶惶不可終日。少數狡猾的惡霸地主,晚上已經不敢住在家裏,收拾好細軟隨時準備外逃。但也有為數不少的惡霸地主,仍在負隅頑抗,垂死掙紮。有一天,滇桂黔邊區縱隊的十七八人奉命到冒山的地主惡霸羅尊賢家收繳槍支彈藥,羅家一邊假惺惺地殺雞煮火腿招待大家吃飯,一邊悄悄派人到大山通風報信搬援兵。結果大山楊家的援兵一到,便將他們團團包圍,多數人都被打死,還有幾個活的,就強迫他們把打死的人一個個拖到村子下麵的小河邊,然後把他們也一起打死,扔進小河裏。一些三青團骨幹分子,也多次密謀策劃殺害政工隊員,搶奪他們的槍支,但都沒有得逞。後來開來一支幾百人的解放軍野戰部隊,他們都是北方人,穿著棉衣棉褲,身揹長短槍支,駐紮在小學校裏。學校大門口,除白天黑夜都有人站崗之外,還架著機關槍。就在部隊開進來的當天夜裏,解放軍、政工隊、各村民兵一起出動,一夜之間就將裏崴的地主惡霸,除少數幾個逃出國境,跑到了緬甸之外,其餘全部一網打盡,統統抓起來關在小學校的教室裏。第二天,在小學校的操場上召開群眾大會,宣布成立中共裏崴區委和區人民政府,由解放軍野戰部隊一個叫的崔金生的領導擔任區委書記,政工隊邱萍擔任區長,裏崴從此解放了!

    裏崴解放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公審地主惡霸,清匪反霸,鎮壓反革命。公審大會連著開了幾天,小學校的操場上每天都是人山人海,那些罪大惡極的地主惡霸,五花大綁地被押來跪在大會主席台前麵,老百姓爭先恐後地跑上台去,聲淚俱下地揭發控訴他們的罪行。有的老奶奶,邊哭訴邊用鞋底搧他們的嘴巴,拚命用錐子往他們身上紮,紮得他們嗷嗷叫。公審結束後,就把他們押到會場外邊槍斃了。第二件事是減租退押,進行土地改革,分勝利果實。區政府將地主惡霸家裏的房屋、生畜、農具、用具等所有財產,除給其家屬子女留下少量生活必需品外,其餘全部沒收歸公,並將其分給貧苦百姓。叔叔家、我家和村裏另一人家,三家一起分得1頭水牯牛,三家人都高興得不得了。就是因為有這頭牛,才決定了我以後三年半的放牛生涯。其實農民最渴望得到的還是土地,1952年,裏崴進行了土地改革,區政府把沒收地主的田地,按人口分給了廣大貧苦農民,我家4口人,分得水田5畝3分8厘,全家人的生活從此有了保障。凡是分到了耕畜和田地的農民,都說毛主席、共產黨是人民的大救星,振臂高唿:毛主席萬歲!共產黨萬歲!

    我是5歲半開始放牛的,除了放我們三家人分得的那1頭之外,還有伯父家的1頭。放了半年,我滿6歲的時候,父親又從別的村子趕來了4頭牛(3頭大牛和1 頭小牛)讓我放,報酬是每年給稻穀1擔8鬥(大牛5鬥,小牛3鬥),合360斤,說是這樣我就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了。我每天放6頭牛,放了整整三年,直到九歲上小學。放牛這個活計,不論春夏秋冬、嚴寒酷暑,刮風下雨、還是烈日當空,一年365天,天天都得趕牛上山,一天也不得閑著。隻有過春節的時候,大年三天、小年兩天,大人替你去放牛,你才得休息和玩上幾天。對於一個六七歲的小孩來說,這未免有些太殘酷了,不過在那個時候,農村的小孩,要吃飯就得幫著父母幹活,這是極普遍極平常的事。不論本村鄰村,放牛的大多是些七八歲、八九歲的小孩,當然也有幹不動農活的老人,每人放牛從兩三頭到五六頭、十來頭不等。裏崴壩子西邊的象山、大村、孔家村三個相鄰的村子,有牛百十頭,放牛的老人小孩共有20人左右。三個村範圍內共有3個牛場,一個是北邊的那開梁子、大白樹箐、躲馬箐、大黑箐、大椿樹梁子、大紅毛樹梁子,靠近象山村,以象山為主,象山和大村一起使用。另一個是南邊的核桃箐、解板箐、蕎地埡口、大溝邦、滴水崖、一碗水、羊房梁子,靠近孔家村,以孔家村為主,孔家村和大村一起使用。再一個是瀾板箐、大麻栗樹、獨水井、小木場、大白樹根、老徐家埡口,靠近大村,主要是大村使用。我們天天都是上午10—11點就把牛趕到山上去,讓它們自己滿山的去找嫩草吃,晚上五六點把它們趕迴來關到牛圈裏。如果是冬天,還得給它們再喂上點幹稻草。

    我們每天把牛趕到山上以後,便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玩耍。有時玩著迷了,就會闖大禍。一種情況是牛跑到田地裏偷吃了人家的莊稼,各家父母得按牛頭賠償人家損失,我們個個都得挨父母揍。再一種情況是放的牛丟失了,到天黑都找不著,怕挨打,家也不敢迴。這兩種情況都是會經常遇到的。第三種情況是牛誤入歧途,走上絕路,墜崖摔死。雖然有牛肉吃,但也有苦頭吃,家裏得賠人家牛,我們的兩腿得結一串串“豇豆”(鞭痕)。這種情況並不常見,多在夏秋時節,雨水多、山體鬆軟,牛容易踩滑的時候發生。

    我放的6頭牛,5頭都很合群聽話,就隻有那頭老母牛,不但與全村的大牛群合不來,就是與同圈的其它5頭牛它也合不來,就連她生的那頭小牛,也從不跟它在一起。把它們一起放到山上,不出半個小時,它就不見了,隻有其它5頭仍會時常在一起。我對它十分頭疼,隻要發現它一離群,我就狠命地用棍子把它打迴到牛群中來。就是這樣也不管用,它還是我行我素,隻要一不留神就找不到它了。特別是到了該把牛趕迴家的時候還找不到它,我就非常的著急,一是怕夜裏野獸傷害它,二是怕它跑到人家的地裏吃莊稼。其實,老虎豹子這些猛獸,一般情況下是不敢隨便攻擊成年水牛的,聽老人們講,有一隻兇猛的金錢豹,因攻擊一頭小牛,被小牛的媽媽用雙角死死地頂在土坎上大半天,豹子其實早已死了,可因為小牛媽媽稍一鬆開點,死豹子就會從土坎上往下梭動一點,小牛媽媽以為豹子還活著,隻好又將它緊緊頂住,直到有人來了,小牛媽媽才將其完全放開。但是有一種豺狗,黃黃的,個子不大,很靈活,它能爬到牛背上,從牛的肛門把牛腸子掏出來。牛腸子一旦被掏出幾米,拖在地上,一群豺狗便在後麵追著撕咬了吃,直到水牛倒地斷氣。第一次把牛放丟了的時候,我挨過一頓狠狠地打罵。當第二次把牛放丟了的時候,我把其它5頭牛趕迴來關好,又到山上去找了一趟,直到天擦黑,還是找不著。我隻有偷偷跑迴來,鑽到牛圈樓上的草堆裏睡覺。天黑以後不見我迴家,父母著急了,便走出家門,一邊喊我一邊朝牛圈走來。我害怕被他們找到,就趕緊從牛圈樓上爬下來,往後山上跑去。喊聲越來越大,喊叫的人越來越多,到後來大家幾乎是齊聲大喊,聽得出家裏的所有親戚和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出動了。他們甚至點起了火把,還叮叮噹噹地敲打著銅盆、鍋蓋、竹筒之類的東西,整個山村都沸騰了。我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隻能在這邊山上答應他們一聲,就趕快跑到那邊山上,等他們到了這邊山上,我就在那邊山上答應他們,就這樣跟他們捉迷藏。直到聽見母親哭著喊“你趕快迴來,媽媽不怪你,不打你。”我才提心吊膽走了迴來。父母說話還算數,從此,不但丟了牛不打我,還趕緊替我去把它找迴來。

    一般情況下,小牛都要讓它長到角和耳朵一樣長以後,才能教它幹活,用它來耕田犁地。如果過早用它來耕田犁地,就很容易使它的身體受到損傷,從此喪失勞動能力。我放的那頭小牛,耳、角還沒長到一樣長,還不能讓它幹活。其它5頭大牛,每到秋收栽插季節,都要被牽去拉犁拖耙一兩個月,隻有這頭小牛,一年365天,天天都在我的身邊。它非常溫順、聽話,我也很喜歡它,在一兩百米範圍內,隻要一聽到我唿喚它,它立即就會搖頭擺尾、蹦蹦跳跳地跑到我麵前來,享用我賞它的一小點鹽巴、一小把青草或者一泡燙唿唿的尿。每當聽到它哞哞叫個不停的時候,我就知道是它找不到同圈的大牛了,就趕緊跑去把它帶趕了去和大牛在一起。相處時間長了,我便發現它脖子上有一道白毛,就像係了條白圍脖,很漂亮。再看其它小牛,也都是一樣的,隻有等它們長大了,這條白圍脖才會慢慢消失。而且我還發現,水牛最恨芭蕉樹,見了芭蕉樹它們就會用頭去頂,用角去挑,不把整蓬芭蕉樹都整倒在地,它們決不罷休。

    小牛為什麽會有條白圍脖?水牛為什麽最恨芭蕉樹?有一天晚上,我們一家人圍著火塘烤火聊天,我便忍不住把這個想了好久的問題拿來問父母。“這個我知道,讓我來講給你聽。”母親自告奮勇地給我講了起來。她說從前有個小夥子,沒爹沒娘,一個人過日子,靠上山砍柴、下河捕魚為生,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隔壁鄰居是一個姓王的寡婦,帶著兩個十七八歲,如花似玉的姑娘生活。雖然小夥子也常常主動幫王寡婦家幹些重活髒活累活,但王寡婦眼裏根本瞧不起小夥子。有一次,小夥子向王寡婦提出想娶她家一個女兒為妻,王寡婦便勃然大怒: “呸!看你這窮兮兮的樣子,配娶我的姑娘嗎?你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從此,小夥子再也不敢提這事了。有一天小夥子下河打魚,天都快黑了還一條魚沒打著,“九網空,一網成功”,小夥子口中念念有詞的撒下了最後一網,收起來,隻有一條三指寬的小紅魚,他很失望地把它丟到魚簍裏,扛起網就迴家了。迴到家裏,又累又餓,可他隻能一個人坐在火塘邊烤火。忽然聽到小紅魚在魚簍裏劈哩啪啦地跳,這時小夥子肚子餓得直淌口水,幹脆把它燒吃了吧,他想……於是順手就把小紅魚丟進了火裏,隻聽啪啦一聲,小紅魚便從火裏跳了出來。他又撿起來丟進火裏,小紅魚又跳了出來。他再撿起來丟進火裏,小紅魚還是跳了出來。他不耐煩了,就把小紅魚順手丟進了水缸裏,睡覺去了。以後不管小夥子上山打柴還是下河捕魚迴到家裏,灶上都有做好了的飯菜讓他吃。他很奇怪,跑去問王寡婦是不是她給做的飯,王寡婦說:“我給你做飯?你哪有這個福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情況還是如此,天天有人給小夥子做飯,小夥子更奇怪了,下決心非搞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不可。有一天,小夥子出門後便爬到房頂上,將房頂的茅草八開一個小洞,偷偷地看著家裏到底將會發生什麽情況。不大一會兒,就見水缸裏的小紅魚啪啦一聲跳出了水缸,脫去魚皮,變成一個年輕的姑娘,並立即動手掃地和生火做飯。小夥子又驚又喜,直到看著姑娘做好飯,穿上魚皮,變成小紅魚跳迴到水缸裏,他才從房頂上爬下來。這天晚上,小夥子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為自己的奇遇又興奮又納悶,小紅魚為什麽會變成人,它為什麽要變成姑娘來給自己做飯?他決定繼續偷看個究竟。第二天,小夥子依舊爬在房頂上悄悄地偷看,當小紅魚掃完地的時候,他就將一泡口水吐了下去,這時小紅魚說話了:“野貓嚼的死雞,人家剛剛掃幹淨你又拉屎在上麵,還得讓我重新再掃,主人迴來我還做不好飯怎麽辦?”邊說邊把地上的口水打掃幹淨。趁小紅魚不注意的時候,小夥子用棍子把魚皮挑到火裏燒掉了,這迴姑娘是再也變不成小紅魚了。她隻好如實對小夥子說,她本是龍宮裏的小龍女,因喜歡小夥子的誠實、善良和勤勞,才想方設法來到他身旁,願和他一起過日子,終身廝守。小夥子感動不已,對天發誓,愛她一生。沒有笙樂,沒有花燭,沒有來賓,沒有高堂,天地作證,兩人對拜,即為夫妻。婚後的生活雖苦,但小兩口和和美美,日子過得也還愜意。有一天,小龍女對小夥子說:“我們現在需要把房子重新蓋一蓋,使它變得更大更寬些,住起來才舒適。另外還要蓋幾間牛圈馬廄,養牛養馬。”“蓋什麽牛圈馬廄,我們哪來的牛馬?”小夥子不解地問。“我們一定會有牛群馬群的,你隻要按我說的去做就行了。”“那你說我該怎樣去做?”“這樣吧,你先把蓋房子及牛圈馬廄要多少木頭算一算,明天上山去看看,凡是用得上的樹,每棵砍它一斧頭,完了就迴來。”小夥子照做了。第三天早上起來,小龍女又對小夥子說:“你今天上山去看看,如果木頭砍好了,扛上1根迴來就行了。”小夥子到山上一看,嗬!居然所有木頭都砍好了,他扛上一根就迴家。小夥子第四天早上起來,隻見房前屋後的空地上,到處堆滿木頭。小夥子忍不住問小龍女到底是怎麽迴事,小龍女說:“這你就不用管了,你隻要按我說的去做就好。”就這樣,小夥子頭天豎好1棵柱子,第二天所有柱子就都豎了起來。小夥子頭天蓋好1片瓦,第二天所有房頂就都蓋好了……以後,不論開荒造田,耕田犁地,收穀割麥,樣樣如此。蓋好牛圈馬廄,牛群馬群就要來了,而王寡婦家的場院上正曬著穀子,小龍女便對王寡婦說:“王大媽,請把你家的穀子收一下,不然一會我家的牛群馬群來了,就會踏碎你的穀子。”“喲—你家的牛群馬群在哪裏呀?你就隻管讓它來吧,踩壞我的穀子不要你賠。”王寡婦根本就不相信會有什麽牛群馬群。小龍女走到大河邊,手拿白毛巾,在空中舞動了三下,一大群牛馬便跟著她來了。牛群馬群經過王寡婦門前時,把她的穀子全都踏碎了。王寡婦站在門前,看著被踩碎的穀子,目瞪口呆。講到這裏,母親摸了一下我的頭,用眼睛盯著我說:“你知道嗎,從前的穀子有花生那麽大,就是因為被小龍女家的牛馬踏碎了,才變得現在這麽小。”“那後來呢?”我問。母親隻好接著往下講:後來日子好過了,小夥子也就變了,變得越來越好吃懶做。成天東遊西逛,遊手好閑,不務正業。不管小龍女怎樣苦口婆心勸說,他什麽都聽不進去,還經常和小龍女大吵大鬧。王寡婦也趁機對他說,一個小龍女有什麽了不起,焦頭爛額的(被小夥子丟到火塘裏燒的),哪有我的兩個閨女漂亮,隻要你喜歡,隨你挑一個。每當小夥子與小龍女吵架的時候,王寡婦就把小夥子喊到她家去,讓兩個女兒陪他吃喝解悶。小夥子終於向小龍女提出要休了她,另娶王寡婦的女兒為妻。小龍女眼看姻緣無可挽迴,便決定什麽東西都不要了,孤身一人迴龍宮去。走的時候,小夥子送她到當初用網把她打上來的地方,站在河岸上,看著小龍女一步一步向河中間走去。水淹到膝蓋的時候,小龍女迴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毫無表情,就繼續往前走;水淹到腰杆的時候,小龍女又迴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仍無表情,又繼續往前走;水淹到下巴時,小龍女隻是迴了一下頭便迅速沒入水中。當小夥子迷迷茫茫往家走的時候,忽然看見一路上都是往河邊狂奔的牛馬,他急了,趕緊解下白包頭拴住一頭小牛的脖子,並把它拴在芭蕉樹上,就這樣生拉活扯地把這頭小牛拴了下來。講到這裏,母親摸著我的頭看著我說:“這下該知道了吧,小牛的脖子上為什麽會有一圈是白的,水牛為什麽最恨芭蕉樹?”我看著母親的眼睛點了點頭。“後來呢?”我又問。“後來小夥子什麽都沒了,又和從前一樣,靠上山砍柴和下河打魚為生,吃了上頓愁下頓。王寡婦也不願把女兒嫁給他了,他非常後悔。”母親說。我很想知道小龍女和小夥子最後到底怎麽樣了,催著母親繼續往下講,但母親說後麵的故事還很長,小夥子最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吃盡了各種苦頭,才又找迴了小龍女,過上美滿生活。因為我第二天還要上山放牛,該上床睡覺了,小紅魚的故事以後會慢慢地給我講,我也就隻好睡覺去了。父親和母親的腦子裏都裝著很多傳說故事,講的多是行善積德,因果報應之類的事情,他們就隻會用講故事的方式來教育啟發自己的孩子們。小紅魚的故事,使我懂得了要珍惜一切已經得到的美好東西,切不可貪得無厭,以免自食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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