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花枝。”慕疏涼柔聲道。


    女子沒應聲,她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反身合上房門之前,她站在門外,背對著滿院的晨光道:“我去給你們準備些吃的,你們今日在這樓中哪裏也不要去,沒人會發現你們的行蹤。”


    慕疏涼又道了一聲謝,那女子才終於合上房門,腳步聲漸漸遠去。


    而也一直到那腳步聲遠了,慕疏涼才斂去了麵上笑意,有些無力的靠在了椅背上。


    “師兄。”雲衿起身來到他身旁,不知道是疑惑還是擔憂。


    慕疏涼見得她這番模樣,似是想笑,但唇角微揚,卻不禁又咳了一聲,他無奈道:“我先睡一會兒。”


    雲衿靠近他身旁,讓他的身子倚在自己身上,這才聽得慕疏涼用近乎呢喃的聲音道:“就一會兒。”


    說完這聲之後,他雙眸合上,便再沒有了聲音。


    雲衿知道慕疏涼是真的累了,之前醒來之後便是一場大戰,後來他們兩人在林間走了一日,又在炎洲與魏灼糾纏一日,之後又在橋頭大戰一場,這麽長久以來一直未曾合眼,縱然是雲衿這般身體都有些吃不消,更不必說本就已經虛弱不堪的慕疏涼。


    。


    這處閣樓不算小,但隻有一間臥房,雲衿小心的將慕疏涼挪到了房中唯一一張床上,這才又搬了一根凳子守在床前,片刻後亦是沉沉睡去。


    等到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從小屋窗欞映照下來的陽光已經有了灼熱的氣息。


    聽著窗外的鳥兒清鳴,雲衿意識很快清醒過來,很快起身,這才發覺自己的身上正蓋著一層薄被,她四下看去,卻不知為何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而原本應該在床上休息的慕疏涼,卻正站在屋中書案旁,低垂著眸子,似乎在認真翻看著什麽。


    似乎是聽見了床上的動靜,慕疏涼轉身往雲衿看來,輕聲道:“我吵醒你了?”


    他聲音依舊有些弱,但卻比先前要好了不少,精神似乎也好了不少。


    看他的模樣,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才是最該休息的那個人,仿佛之前虛弱昏睡的人不是他而是雲衿一般。


    雲衿搖了搖頭,很快從床上起來,一雙眼盯著慕疏涼,出聲道:“師兄,你需要休息。”


    “我睡了太久,睡不著了。”慕疏涼隨口應了一聲,確實沒有了要休息的意思,說完便認真翻看起了手中的東西,雲衿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麽,很快也靠了過來,看向他拿著的東西。


    慕疏涼的手裏拿著的是一疊畫像,當前的那幅畫上麵是一名女子,那女子站在槐花樹下,著一襲紅裙,槐花點綴其間,她眉峰微斂,裙擺微揚,那是屬於少女的朝氣與意氣。


    畫中的女子雲衿見過,便是方才答應讓他們在此停留的女子。


    然而盯著那幅畫,雲衿卻覺得,畫中的的人要比真人還要靈動幾分。


    畫中人有意氣風發的神采,有狡黠明媚的眼睛,但真實的那女子,卻如同早已經死去一般,眼裏隻有濃重而看不清晰的霧氣。


    慕疏涼將那張畫翻開,下麵的畫中依舊是那名女子,隻是場景變了,神色也變了,但那女子最動人的,依舊是那畫中的神姿。


    這一疊畫,畫裏全是那女子,不同的神采,不同的情景,但看著那些畫,仿佛卻能夠從那其中窺得她心中最深處的喜怒哀樂。


    雲衿禁不住想到,畫她的人,一定是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她目光挪到了畫中的落款處,然後她看見了一個有些陌生的名字。


    “風遙楚。”所有的畫,落款全是同一個人,那應是一名男子的名字,雲衿看到此處,出聲問慕疏涼道:“這是誰?”


    聽見這個名字從雲衿口中說出,慕疏涼很快應道:“一個朋友。”


    就在雲衿準備應聲之時,慕疏涼又道:“也是花枝喜歡的人。”


    花枝,就是畫中的那名女子,雲衿記得,先前慕疏涼的確是喚過她這個名字。


    她還記得,之前花枝答應讓他們進樓的時候,口中說的話也是“看在你與他過往的交情”,這樣說來,她肯讓慕疏涼與雲衿在此地安全的待著,便是因為這個叫做風遙楚的人了。


    雲衿雙眸還盯在這畫上,她喃喃道:“這個人一定也很喜歡花枝姑娘吧。”


    若不是喜歡進骨子裏,又怎麽能將一個人的神韻畫得那般細致?


    慕疏涼放下這些畫,頷首道:“是啊,他喜歡她。”


    雲衿又問:“他現在在哪裏?也在十洲嗎?”


    慕疏涼輕輕搖頭,還未及迴應,另一個聲音便自屋外傳了進來:“他死了。”


    雲衿與慕疏涼同時看去,便見花枝手中端著一些吃的走了進來,她似是有些生氣,將那東西很快置於桌上,然後立即來到了那一疊畫像前,垂眸冷聲道:“他是被我親手殺死的。”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依舊平靜,仿佛冷血無情,但言語間卻又隱隱現出倉皇與狼狽。


    雲衿沒有揭穿她,她知道自己不該再問下去,於是選擇了沉默。


    “我隻答應讓你們留下來,你們不該翻看這些東西。”過了良久,那女子總算是重新開了口,她將那些畫像收好,迴身看向慕疏涼道,“這麽久不見,你還是這麽喜歡多管閑事?”


    慕疏涼無言搖頭,似乎多有感懷,他帶著雲衿在桌旁坐下,兩人吃了些東西墊肚子,花枝便站在一旁,一件件細致整理著書案上的東西。


    “你們想闖進瀛洲?”沉默之後,花枝再次開了口,說的話卻並不如何受人歡迎,“你們過不去的,縱然是我讓你們從生洲過去了,你們也過不了前麵的祖洲,那裏是除了瀛洲之外戒備最森嚴的地方,沒有人能夠從祖洲闖過去。”


    慕疏涼不置可否,花枝看了一眼雲衿道:“難道你想讓這個小姑娘跟你一起去死麽?”


    “我會保護她。”慕疏涼糾正道。


    花枝似乎覺得好笑,她收迴視線道:“你都快死了,你拿什麽保護她?”


    她說到這裏,不禁又靜下了動作,像是想起了遙遠時間裏的往事,半晌後,她眼睫微顫,輕聲道:“跟他一樣,不過是說說罷了。”


    慕疏涼沒有去迴應她這句話,雲衿也不知應當如何開口,她隻是覺得,此時站在眼前的女子有些孤單,孤單得連那院外的滿樹槐花也掩飾不了。


    夜晚很快降臨,雲衿與慕疏涼在休息一天之後,終於離開了此間屋子,離開的時候漫天皆是星光,雲衿與慕疏涼站在院外,無聲道別,待得那女子迴屋之後,他們才轉身朝著夜幕中的山下而去。


    他們要趁著夜色,趁著搜尋一天的生洲人鬆懈之際往祖洲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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