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說話,眾人便察覺到了不妥。


    因為她說的是我,但是這後宮之中,但凡身份夠了,一般對下是自稱本宮,對上則自稱妹妹或妾身。雖然她與麗妃是平級,不過卻是最近才入宮,理應自稱妹妹才是。


    一時之間,眾妃嬪看向她的眼神,都變得有些怪異。


    麗妃亦是愣了愣,很快迴過神來,眼底掠過懷疑之色,斟酌了片刻,便小心的試探道,“不知妹妹是何方人士?”


    宸妃聞言,眼神一下子變得黯然,語氣亦是有些失落,“我不記得了,醒來時就身在源縣了……”


    麗妃原本猜測她可能來自某個小地方,是以不懂規矩,未曾想,竟是記不得事了。


    她再度愣了,而後又細問了幾句。


    宸妃的迴答大多很簡短,卻也透露出很多有用的消息。


    麗妃便不再說話了。


    一旁的皇後卻是見不得麗妃搶了話,卻也不好直接尋她不是,於是便將氣撒到了宸妃身上,說氣話來明朝暗諷。在她看來,一個毫無身世背景的女人,即便長得再美也不足為患,畢竟紅顏易老,再者她又記不得事,還指不定能安好多久呢。


    她一番話說完,原本被麗妃安撫下來的宸妃,又變迴了方才的樣子,甚至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結果一時不察撞上後麵的椅子,身體失去了平衡,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這番下場本該是狼狽的,然而美人終究是美人,即便如此,展露出的亦是我見猶憐的風情。


    皇後見此,心中更是來氣,還想再說什麽,便聽得內侍陰柔尖利的嗓音自門外傳來,“陛下駕到——”


    聽到這個聲音,在場的眾人,除少數幾個仍能保持鎮定以外,其餘人都有些慌神了。雖然她們並未做什麽,且是隨皇後一道來的,論理怎麽也怪罪不到她們身上,但這後宮的事,卻不能以常理度之。


    若非是家世背景深厚如麗妃,能指望的就隻有帝王的寵愛,她們如今聚到此刻,稍有不慎,便會落得一個不安分的名頭,少不得不受陛下待見。


    仔細算來,如今應該是早朝剛下不過片刻的時間,從金鑾殿到九霄殿又有好一段距離,可是宋承鄞此刻卻已經到了殿外,想來應該是她們方才進得殿內,外麵伺候的奴才,便直接趕去金鑾殿外候著,待下朝後告知此事,而宋承鄞聽聞後,便匆匆趕了迴來。


    這般在意,竟是真的將人放在心上了?


    ——


    宋承鄞聽聞皇後帶著人去了九霄殿,便匆匆趕了過來,方才進得殿內,便見殿中站滿了人,福身請安,姹紫嫣紅,好不熱鬧,而他卻無心欣賞,視線越過眾人找到了心心念念的身影,見她摔倒在地上,頓時怒不可遏。


    他顧不得喊免禮,匆匆越過眾人來到宸妃麵前,似想到了什麽,勉強收起憤怒的表情,動作輕柔的將她扶了起來,“惜兒怎地摔著了?”


    她未曾答話,隻是微微搖了搖頭,似害怕一般,下意識的抓緊了他的衣袖,盡量藏在他身後。


    宋承鄞將她的手放在掌心包住,身體擋住她,看向一眾妃嬪,語氣不善,“朕怎麽不知道,這九霄殿何時成了禦花園,是個人就能來走一番?”


    膽小的當即嚇得跪下請罪,膽子大的,這會兒臉色也有些不自然,便是皇後,麵色也有些不好看,一眾人中,唯有麗妃仍舊麵不改色。


    宋承鄞看向皇後,“皇後,你說。”


    我說,說什麽?皇後心中更是氣憤,可是現在卻隻能強行忍下,因為宋承鄞不是她能得罪或撒氣的人,她擺出一貫大度從容的笑臉來,解釋道,“迴陛下,臣妾是看宸妃妹妹近段時間以內,一直悶在九霄殿中,也不出去走走,怕是妹妹身子不適,特意帶眾姐妹前來探望。如今既然知道宸妃妹妹安好,臣妾便放心了,這便帶眾姐妹迴去了。”


    她話已至此,說得這般委婉,可宋承鄞卻是不給她留麵子,直接道,“多關心你該關心的事,惜兒的事,用不著你操心。”說罷,不再理會眾人,轉身擁著宸妃去了裏間。


    不少人看著那道離去的身影,眼中閃過暗恨。


    皇後亦是氣得不輕,一甩袖走了。


    麗妃又看了相擁而去的兩人一眼,這才跟在皇後身後離開,隻是臉上帶了意味不明的笑,心道看來陛下的喜愛究竟是真是假還不一定,如果真的愛,又怎麽舍得將她放到所有人的對立麵,成為眾矢之的呢?


    餘下眾人亦紛紛緊隨其後,離開了九霄殿。


    ——


    裏間,宋承鄞小意的安撫了宸妃一會兒,才道,“惜兒你什麽都不記得了,朕又不能時刻陪在你身邊,未免以後再出現今日這般情況,需得有個貼心的人在你身邊照顧著,朕方能放心。你不用操心,朕會很快將此事辦妥。”


    也不問過她的意見,便直接替她做了決定。


    “嗯,我信陛下。”宸妃並未拒絕,點點頭應下,美眸中沒有半點懷疑。


    隻是,被她這樣以信任的眼神看著,宋承鄞卻是狼狽的撇過頭去,留下一句“朕還有事要處理”便匆匆離去。


    當夜,他並未留宿九霄殿,而是歇在了禦書房。


    第二日中午,他安排在宸妃身邊伺候的人便找到了,正是曾伺候了顧傾城十幾年的柳紅。之前與宸妃說過之後,當天他便遣了人快馬加鞭趕往源縣,不知說了些什麽,使得原本閉門一年不曾踏出府門半步的柳紅點頭應下這份差事,第二日一早便趕到了京城。


    柳紅過來的時候,宸妃依舊在習字,聽得內侍的喊聲,抬起頭來便見得宋承鄞領了一個女子進來,她看向宋承鄞,臉上是疑惑的表情,問道,“陛下,這是……”


    話未說完,便見宋承鄞身邊的女子忽然淚流滿麵,而後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伸手將她抱住,頭枕著她的肩,放生哭了起來,一邊哽咽道,“主子……你沒事……”


    宸妃手中的狼毫啪嗒落到案牘上,臉上表情茫然無措,手不知該往哪裏放,隻得求助似的看向宋承鄞,“陛下,這,這……”


    宋承鄞僅僅與她對視片刻,便撇過頭去,卻還是解釋道,“這是以前在朕母妃身邊伺候過的人,有她在身邊照顧你,朕便能放心了。”說罷,再度以有事為由,匆匆離去。


    宋承鄞將原來的芳華殿改為宸宮,賜給宸妃作寢宮,待修整一番後,宸妃便搬離了九霄殿,住進了宸宮。


    ——


    當天夜裏。


    漢白玉鋪就的浴池中,宸妃裹了一件浴袍,身子泡在溫泉水中,雙手枕在池邊,眼眸緊閉著,似睡著了一般。


    忽然聽得細碎的腳步聲,她睜開眼,便見柳紅手捧著疊放整齊的衣物走了進來,擱在一旁後,才走到池邊了,小聲道,“主子,人打發走了。”


    池中人輕輕點了下頭,神色有別於一貫的純真無知,此刻的她,眉目間是渾然天成的惑人,唇畔若有似無的笑意,讓人捉摸不透。


    “陛下他……”話未說完,便被打斷了。


    “當真是天生做皇帝的料,不過一年的時間而已,便找到了平衡朝中勢力的法子,後溝妃嬪,哪個不是有用之人?便是我,也成為了他手中利器,這段日子以來,不知從謝家手裏討了多少好處收迴了多少權利。”


    “真不愧是宋鴻逸的種,骨子裏都刻著對權勢的狂熱,我也有看錯人的一天……”


    宸妃,或者說顧傾城,她的語氣雖然平淡毫無起伏,柳紅卻是忍不住為她心疼,“主子你這又是何必……”


    顧傾城輕笑一聲,“傻丫頭,你難過什麽,但凡是我不在意,根本傷不了我。”


    “如今這後宮之中的女子,到底是太年輕了,唯有麗妃還算有些城府,是個聰明人,不過我對謝家人沒什麽偏見……等著吧,相信要不了多久,我的心願就能達成,從而得到真正的解脫……”


    “哥哥,等我……”


    最後一句話,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等解決了楚家,基本就要完結了,番外你們想看什麽?


    ☆、110|第110章


    時至今日,她的仇人們大多已經死了,如今隻剩下一個白若柳。她可以輕易要了白若柳的命,可這樣的結果並不能讓她甘心。


    她怎麽舍得讓她死得那麽容易!


    她想要的,是一一摧毀白若柳所有的希望,讓她體會絕望的滋味。而白若柳這個人從始至終最在乎的,都是她的風光尊榮。為了這個,她可以親手殺掉救命恩人,也可以親手將嫡親孫女送入火坑,拿嫡親孫子的婚姻作為更上一層樓的籌碼,庶子庶女們,利用起來更是連眼都不眨一下。


    如今維持著忠勇伯府風光的,就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坐上後位的楚宛彤,一個是身為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楚臨風。


    顧傾城想要的,就是毀了這兩個人,讓忠勇伯府一朝落敗,親眼看著白若柳露出絕望的神情。


    有時候,大仇得報,並不需要所有仇人都死去,活著隻會更痛苦。


    到了那個時候,她就再無牽掛,可以去實現曾經的願望了。


    至於曾經的願望是什麽……


    顧傾城抬頭視線穿過重重樓閣虛望向東海之濱的方向。


    ——


    皇後一直覺得,自從宸妃那個狐媚子進宮以後,陛下就很少再來朝陽宮了。其實不止是她的朝陽宮,麗妃的毓琉宮也去得少,更勿論其他低位妃嬪了。


    在她們看來,若不是朝堂之上,禦史每天不厭其煩的上奏讓陛下不得專寵,雨露均沾才能為皇家開枝散葉,大概陛下一個月裏有大半的時間都會宿在宸宮,其餘的時間則是在禦書房或者九霄殿。


    能勾得陛下日日夜夜對她念念不忘的宸妃,不是狐媚子又是什麽?


    近兩個月來,後宮之中已經有兩位妃嬪傳出有孕的消息,不過都是低位的妃嬪,即便生下來,也不能留在膝下撫養,皇後倒是不怎麽著急。


    她真正擔心的,是毓琉宮的麗妃,以及,宸宮裏的那位。


    她進宮已經有將近一年半的時間了,承恩寵的日子說起要要比其他人多,可是肚子始卻終不見動靜,她本來就不是沉得住氣的人,如今愈發的憂心了。


    身邊伺候的嬤嬤見她日日愁眉不展,心疼不已,最終給她出主意,讓她迴伯府問問老夫人。


    皇後聞言,仿佛瞬間被點醒了一般。


    對啊,她怎麽能忘了祖母呢,如果是祖母的話,肯定有辦法能解決的,畢竟當年……


    生性急躁的皇後,恨不得立刻就能迴到忠勇伯府,匆匆向太後求了恩典,迴家探親。


    太後姓謝,但是在某些事上,不僅不會為難她,甚至樂意看她如此。


    於是第二日,皇後便得以離宮探親。


    ——


    忠勇伯府,楚老夫人的房間。


    屋內伺候的丫頭都被趕了出去,遠遠站在院門處不得靠近,隻留下一個貼身伺候老夫人多年的婆子。


    楚老夫人慢悠悠的泯了一口養生湯,這才抬眼看向除了鳳袍換了一身常服的


    楚宛彤,“說吧,這般急匆匆的迴來,究竟所為何事?”


    即便如今已貴為皇後,楚宛彤見了楚老夫人,仍舊有些發怵,斟酌了一下,才將自己的困擾一一說明。


    楚老夫人安靜的聽著,雖未發一言,可是楚宛彤卻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於是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小。


    她說完之後,一顆心忐忑不安,仿佛等待審判一般。


    楚老夫人沉默許久,開口道,“你終究比不上你小姑姑,她雖然未曾得以坐上後位,卻是因為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占,若不是你祖父死得早……”


    “你知道曾經寵冠後宮的顧淑妃為何終身不育最終落得以身殉葬的下場嗎?因為你小姑姑費盡心思討好她,博得她信任之後,送了她一碗絕子湯。”


    “你如今的情況跟你小姑姑何其相像,可是你的□□卻比她高得多……”


    楚宛彤在楚老夫人的房裏坐了大半天的時間,再出來時仿佛變了一個人,她緊緊攥著一個繡了精致花紋的香包,眼中一片黑沉。


    當天夜裏,皇後便離開了忠勇伯府,迴到皇宮。


    之後又過了半個月,皇後好似受不得陛下冷落,開始有意無意的與宸宮走動。


    顧傾城看著經常出現在宸宮之中的皇後,依稀從她臉上看出幾分楚念容的影子,她就知道,她想要的機會,就快來了。


    終於在搬到宸宮以後之後的第十一個月,她等來了想要的那個機會。


    ——


    楚宛彤用了整整八個月的時間來一點一點接近宸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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