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個粉衣宮女端著白瓷盤進來,輕車熟路地在各個小桌上擺好。


    點心二道,分別是杏仁佛手、香酥蘋果,冷菜三品,雞絲黃瓜、奶汁角、紅梅珠香,熱菜五品,八寶野鴨、繡球乾貝、羅漢清蝦、紅燒魚唇、醬煨鹿筋。


    皇宮設宴,大多是借享受美食之名,行其他事而已。


    所以這些娘娘、主子隻是拿著筷子做做樣子罷了,都在等著皇後訓話,或是敲打敲打她們不要爭寵什麽的,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皇後開口,不經意地望去,她還真是在優哉遊哉地品嚐。


    深藏不露,不簡單,有心計等詞在眾人腦海裏轉了好幾個圈,心中更是戒備起來。


    “都看本宮做什麽?這菜燒的不好麽?”


    德妃下位坐著的良妃娓娓說道,“娘娘安排的宴食當然可口,天兒冷,也隻有在鳳蘅殿內能吃到如此鮮嫩的蝦了。”聲音如黃鶯出穀,悅耳動聽。


    “你的聲音婉轉清越,很好聽。”


    “娘娘過獎了。”良妃低頭羞澀地笑了笑。


    “皇後娘娘有所不知,良妃妹妹不僅聲音好聽,琴也彈得好,皇上也頗為賞識呢。”德妃用手絹擦了擦什麽也沒有的嘴角,發射一道暗箭。


    得,她還是把嘴閉上吃菜吧。


    德妃看雲琉不再說話,以為自己拉仇恨成功了,無辜地看了眼良妃。


    “皇上駕到..”李福全及時地打破了殿內安靜的氛圍。


    “平身吧。”慕容耀牽起雲琉,和她一齊坐到了主座上。


    雲琉看他來了,不自覺地隨意了些,單手輕托著臉頰,偏頭看他,倒不顯得失禮,反而俏皮得多,“耀…皇上用過飯了麽”


    “嗯”,慕容耀盯著雲琉的眉間,是用朱砂描畫的一朵牡丹雛形。


    伸手碰了碰。


    “不好看麽?”


    男人笑而不答。


    “真不好看啊,那擦掉好了。”作勢拿絲帕去擦。


    慕容耀攔住,“明知故問”


    底下的幾人看著一向不苟言笑的皇上與皇後親昵,仿佛是第一次認識他般,原來他也有這種表情,這種語氣。


    她們煞費苦心地,自以為是地爭寵,原來誰都沒得到過。


    慕容耀看雲琉眉眼間有些倦意,說道,“時間不早了,都迴寢殿吧。”


    “臣妾告退。”紛紛欠身行禮,心裏不知滋味地離開了鳳蘅殿。


    雲琉看著淺藍色宮服的女子還沒走,似乎有話要說,問道,“你還有事麽?”


    “娘娘,妾身前幾日做了個香囊,想送給娘娘。”


    秋水從她手中接過,放到了雲琉麵前的桌上。


    “你有心了,過幾日邀你再來坐坐。”


    人走後,雲琉用手錘了錘腰。


    “累了?去休息吧。”


    “走不動。”耍賴不起來。


    走不動?慕容耀俯下身子,雙手攔腰一抱。


    “誒誒,我能走得動了,能了。”雲琉看著秋月她們捂嘴偷笑,掙紮著想下來。


    “皇後是在欺君麽?”


    於是,欺軟怕硬的皇後緊閉著嘴不說話了。


    “皇後娘娘可真得皇上的心。”德妃和淑妃的轎攆挨得近,兩人便一路搭著伴兒。


    “有受寵的一時,就有失寵的一日,且走著瞧吧!”


    ☆、第19章 歸寧


    葛之覃兮,施於中穀,維葉萋萋。黃鳥於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


    薄汙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歸寧父母。


    臘月十八,罷朝。


    皇帝要請假,理由:陪皇後三日迴門,拜訪泰山大人。


    用過早膳,慕容耀先是在內室站著,等皇後換衣打扮完出發。然後見幾人嘀嘀咕咕,一時沒有走的意思,便讓李總管給他取來史冊,細細讀了起來。


    “小姐,這個金鑲玉步搖做得真精致啊。”


    “我覺得朝陽五鳳掛珠釵更好看!”


    雲琉看著滿桌的珍寶首飾,傻了眼。


    女子歸寧,要戴著丈夫送的珠釵寶飾,穿著美麗大方,這樣才說明在夫家過得好,讓父母安心。


    誰想到,慕容耀直接讓李福全領著秋月冬梅三人,去宮內的藏寶閣挑選,但凡覺得皇後能喜歡的,“皆可取”。


    於是,“這個釵子配皇後烏發”,“那個玉鐲襯娘娘膚色”…總之,皇後娘娘十分博愛,都喜歡。


    藏寶閣管事一邊帶路,心裏邊為自己的飯碗擔憂,沒了藏寶閣,以後該去何處…


    雲琉以眼神交流,藏寶閣你們搬空了沒?


    秋月擠擠眼:寶貝好多,一次搬不完。


    秋水:小姐,什麽時候能再去?


    冬梅很內疚:小姐,我不會挑,隻能出力。


    雲琉看她們一臉可惜的表情,無語望天。


    這麽多,還真是不太好選,雲琉責怪地看了眼三人,照這個拿法,下次還能讓自己人去挑麽?!


    “耀哥哥,你來幫雲琉選吧。”雲琉起身把慕容耀拽了過來,“她們也真是,我又不大喜歡這些東西,還挑了這麽多。”


    慕容耀看自己的皇後止不住上翹的嘴角,一本正經道,“既然琉兒不喜歡,下次就換別的。”


    “雖說我本心不喜歡吧,可女人家總得裝扮自己,才不至於讓夫君失了顏麵才是。”


    她不說自己貴為皇後需要佩戴寶飾,而是作為妻子為丈夫掙麵子,簡直不能更有道理。


    看慕容耀點頭同意,一顆心才收迴肚子裏,口是心非是個毛病,得改。


    最終,挑了一隻青玉鳳簪將三千青絲挽起,耳上是一雙珍珠墜子,簡潔而不失雅致。她自己選了串紅珊瑚手鏈,質地瑩潤,色澤喜人。


    皇後歸寧,京都又一次戒嚴。


    禦輦行至哪裏,前後一裏都有禁軍守在兩邊,三步一人。


    雲琉坐得無聊,便與慕容耀玩起了猜謎遊戲。自然不是字謎,那豈不是在班門弄斧。


    “如何以最快速度,把冰變成水?”


    慕容耀深思,搖頭。


    某人得意洋洋,“將冰字去掉兩點就是水啊。”


    “什麽人始終不敢洗澡?”


    再搖頭。


    “泥人咯。”


    “什麽事天不知地知,你不知我知?”


    搖頭。


    俗話說,不作死就不會死。


    “那就是……唔…”嘴被堵住,慕容耀隻手托著她的後頸,毫不留情地在柔軟的唇上反複蹂//躪,由淺入深,雲琉漸漸推拒的手也變成揪住他的衣領,兩人一時情動,繾綣溫柔。


    “嘶…好疼.”馬車驟停,以至於車身顛婆了一下,雲琉把自己的舌頭給咬到了。


    慕容耀把她捂嘴的手拿開,說道,“舌頭伸出來讓我看看。”


    雲琉不幹,身子向後傾。


    爭執間,外麵一陣騷動。


    “何事?”慕容耀沉聲問道。


    “啟稟皇上,外麵有百姓突破禁軍,阻攔禦駕。”


    有人大喊著“求皇上作主”。


    慕容耀掀開轎簾,沒有下去。


    不遠處跪著兩個人,一老頭,一年輕女子。


    見到皇上出來了,不停地磕頭,“求皇上為草民與女兒作主,求皇上作主。”


    在馬車旁護衛的正是大婚那日迎親的雙生子之一,見慕容耀示意,冷冷問道,“你是何事要皇上為你做主?”


    “草民的女兒在茶坊為人彈琴,被王尚書的公子看上,要強娶做妾,他還威脅說..若草民不把女兒送去,草民….”老頭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王尚書的公子欺人太甚,以民女父親的性命相要,寧為窮人//妻,不為富人妾。還望皇上為民女作主。”這女子微微抬頭,雲琉躲在慕容耀身後看去,眼神有了些興味。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一身清綠夾襖,襯得膚色白皙,眼中含淚,連她都看得動容。隻是可惜啊...慕容耀不好這口。這女子是美,也許別的皇帝會對英雄救美的戲感興趣,可是他….深惡痛絕的便是演戲!


    單憑這樣兩個人竟能突破禁軍,能力未免超群了點。而且,報官和攔駕,前者應該更容易些才是。背後若沒人做手腳,才是有鬼。


    “邱逍,你去查此事。”慕容耀看了一眼周圍,將車簾放下。


    跪著的女子,見慕容耀根本沒有看她,不甘心地出聲,“皇上,……”卻被邱逍冰冷的眼神嚇得止住了音。


    看他進來,雲琉閉目養著神,不說話。


    “張嘴讓我看看。”


    身子向旁邊挪了挪,繼續養神。


    山不就我我就山。他張手抱住雲琉,將她腦袋按在自己肩上,眼神落於窗外,一片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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