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在船上是百無聊賴,隻能與那麽幾個閑扯。


    他的鑾駕還在奔著京東路,走了十幾天,一半路程都沒走到,走走停停,動輒就休息三天。


    開封城裏的熱鬧仿佛沒有止境一樣,趙闐兩道奏本的餘波未消,又起波瀾。


    起因是章家拒絕了皇室的聯姻,被一些人渲染,成了輕蔑公主,不尊皇家,聯係上其他事情,就是‘目無君上,居心叵測’,一次大肆抨擊。


    諮政院的一些人,開始發信去政事堂,要去章惇,章楶去政事堂接受‘諮詢’。


    這個舉動,著實令朝野震驚又期待,不知道多少人明暗的出力,要求章家兄弟接受‘諮詢’。


    禮部。


    李清臣身前站著畢漸,這位新科狀元的去向已經確定了,就是江南西路巡撫衙門。


    李清臣坐在椅子上,收拾著桌上的公文,漫不經心的道:“最近的事情你看到了,有什麽想法?”


    畢漸十分恭敬的抬起手,道:“迴李相公的話,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講究你情我願,即便是皇室也不能強來,宮裏尊重章家的態度,並無說話,事情發生到現在,是有心人借風聖火,蓄意挑起朝野爭鬥。”


    李清臣看了他一眼,道:“你認為,該怎麽辦?”


    畢漸語塞,道:“此事非下官所能處置。”


    李清臣沒有為難他,給他的公文蓋了印,遞迴去,道:“去吧。”


    “下官告退。”畢漸接過公文,抬手告退離開李清臣的值房。


    李清臣等他走了,拿過茶杯,眉頭緊鎖。


    他十分厭煩朝野無休無止的爭鬥,卻又無可奈何。哪怕他們大權在握,可對於這些,依舊無能無力,疲於應付。


    “不知道大相公會怎麽做。”李清臣輕歎。


    這件事,那些居心叵測的人肆無忌憚,不管章惇是去與不去,都是繼續攻擊的把柄。


    與此同時,政事堂。


    章惇埋頭處理政事,對於外麵的寂靜仿佛無所覺。


    他近來在政事堂的時間越來越多,通宵達旦,趙煦不在京裏,他的壓力不是一點半點。


    蔡卞已經出京,目標是西北諸路。


    不知道過了多久,裴寅悄步進來,手裏端著一杯茶。


    章惇頭也不抬,道:“官家到哪裏了?”


    裴寅將茶杯放在他手邊,道:“兵部那邊的消息,還沒到京東路,據說,官家深入了不少地方,在微服私訪。”


    章惇直起身,拿過茶杯,道:“官家要是微服私訪,能讓你們知道?”


    裴寅一怔,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大相公的意思是,官家並沒有去微服私訪,那官家去了哪裏?’裴寅心裏暗自想著。


    章惇沒給他想的時間,道:“蘇相公也要求我去諮政院?”


    裴寅連忙道:“蘇相公還沒有說話,是有人故意造聲勢,逼迫大相公與章相公。”


    章惇喝了口茶,嚴肅的神情出現一抹厲色,道:“讓刑部統計一個名單給我,過些日子,送去瓊州府,負責開荒。”


    裴寅輕聲應著,沒有繼續說。


    章惇雙眼厲芒跳動,轉而道:“去給蘇相公遞話,就說:小女兒婚事,不宜上綱上線,凡事皆有規矩。”


    裴寅道:“是,我這就去。”


    剛要走,章惇又道:“你再去一趟吏部,對於江南西路的官員任命,盡快落實。”


    “是。”裴寅應著,這才轉身離去。


    裴寅先去了諮政院。


    諮政院還是蓋了一半,能用的隻有第一層。


    蘇頌的值房。


    蘇頌的日子相對來說是悠閑的,對於朝野的紛紛擾擾,他雖然避不開,卻依舊保持著他的愛好。


    看書,琢磨一些‘奇技淫巧’,經常與共同愛好的沈括等人專研,時常在太學待上好幾天。


    這會兒,他正在認真的畫著一張圖紙,對於裴寅的進來,他頭也不抬。


    裴寅笑嗬嗬的站在蘇頌身前,一直等到蘇頌收筆,這才道:“蘇相公,大相公說,小兒女婚事,不宜上綱上線,凡事皆有規矩。”


    蘇頌依舊盯著他的圖紙,道:“我知道,所以我沒說話。不過,按照規矩,諮政院有權要求大相公來諮政院接受諮詢的。”


    裴寅道:“這個大相公知道,諮詢大相公不反對,但不應該是小兒女婚事這種,擺到諮政院來說。”


    蘇頌坐下去,看著裴寅道:“行了,告訴大相公,十日後,諮政院要聽他關於‘均田法’的解釋。”


    裴寅抬起手道:“下官一定將話帶到。”


    蘇頌看著離去,目光又看向身前的圖紙。


    這是一個關於水車灌溉的‘機器’,同時還有計時功能。


    蘇頌端詳片刻,再次拿起筆,認真的畫起來。


    裴寅剛走不久,又有敲門聲響起。


    蘇頌頭也不抬,道:“誰也不見。傳話給那些諮政,國事可議,風月閑談不可。凡事有根有據,不可人雲亦雲。風聞是禦史台的事,諮政院不可信謠傳謠,攪和其中搬弄是非,煽風點火,禍亂朝綱。”


    文吏聽著嚇了一跳,連忙道:“是,小人這就去傳話。”


    蘇頌道:“告訴他們,不想幹了還是不想活了,先跟我說一聲,不要連累我,我七十四了,還想多活幾天。”


    文吏臉色微微發白,道:“是。”


    蘇頌向來是一個老好人,對誰都不會輕易發脾氣,說重話。現在隨意的說出了這樣的話,小吏自是心驚膽戰。


    蘇頌的話還是很有用的,他的話剛傳出去不多久,沸沸揚揚的諮政院,瞬間安靜了下來。


    並且這些人也以不同的方式向外遞話,不再摻和這件事。


    宮裏宮外,朝野那些想用諮政院給章惇難堪,製造‘汙點’的不少人趕到了失望。但他們並沒有借此罷休,繼續利用各種手段,對章惇為首的‘新黨’進行大肆抨擊、阻礙,破壞‘紹聖新政’的推行。


    章惇坐鎮汴京城,對於任何的風吹雨打,他都能輕而易舉的破解,並且更強力,堅定的推行既定的變法大政。


    樞密使章楶,同樣沒有在意‘小兒女婚事’,已經與參知政事兼兵部尚書的許將前往熙河路。


    熙河路正對西夏,縱然李乾順向大宋,向趙煦表示了‘尊敬’,但彈壓是不能停的。


    自然,這不是他們的主要目的,根本目的,還是為了‘軍改’。


    推行了兩年的‘軍改’,已然到了深水區,需要攻堅,需要朝廷的錢糧支持,也需要朝廷給足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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