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橋鎮,臨時大衙正堂。


    趙煦站在屋簷下,院子裏燈火通明,酒香四溢,擺滿了桌子,也坐滿了人。


    趙煦坐在凳子上,緩眼看去。


    左手邊是章楶,郭成,折可適,以及種家,折家還有各路總管,副總管;右手邊是許將,梁燾,宗澤,楚攸等等,更遠一點,還有李阿雅布,李忠傑,嵬名阿埋,妹勒都逋等番將。


    足足五十多人!


    趙煦雙眼不自禁的眯了眯。


    這個是大宋,真的是不缺文臣武將,正是做大事業的好機會!


    趙煦深吸一口氣,壓住內心澎湃的潮思,朗聲道:“今日月明星稀,高朋滿座,朕很高興。”


    眾人大部分都麵帶笑容,神情振奮。


    大宋很久沒有這樣的大勝利了,何況還是禦駕親征,他們這些人不管有沒有參與,都與有榮焉,會有功勞分潤。


    當然了,他們絕大部分都參與了!


    “吾皇英明神武,皇威浩蕩!”


    在趙煦話音落下,一眾人齊齊起身,抬手而賀。


    趙煦擺了下手,道:“今日敘功,不虛禮,赦不敬,暢所欲言,諸位卿家,請坐!”


    不少人對趙煦不了解,一個‘請’字,令他們有些不安。


    倒是章楶,許將等人習慣了趙煦的平易近人,道:“謝陛下。”


    眾人見章楶,許將等人坐下了,這才跟著落座。


    趙煦拿起酒杯,道:“大宋,不是我趙家的,是在座諸位的,是天下百姓的!今日,朕與諸君,大敗叛逆,保我大宋國威,護我大宋萬民,當賀一杯,諸君,請!”


    一大群文臣武將頓時驚住了,趙煦的話,有些‘出格’!


    章楶,許將等人連忙舉起酒杯,道:“臣等不敢。”


    “臣等不敢。”其他人迅速拿起酒杯,躬身‘不敢’。


    趙煦一飲而盡,舉起空酒杯。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悄悄落在章楶、許將等人身上。


    這兩人倒是沒有什麽猶豫,喝了一杯,眾人見著,連忙跟上。


    趙煦笑著,放下酒杯,道:“都坐,今日不見責。”


    眾人這才三三兩兩的坐下,大部分與趙煦沒有見過,這開頭就令他們心驚膽戰,越發的拘謹了。


    趙煦目光掃過,見一眾人的表情,笑著道:“以後,咱們君臣會經常接觸,熟了就好了。這一戰的複盤,我們都已經做了很多次,朕就不多說了。說說封賞的事。”


    這是眾人期盼的,雙眼登時睜大,發光發亮。


    章楶,許將悄悄對視一眼,兩人都是皺眉,卻沒有開口阻攔。


    陳皮立在趙煦身後,將一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卻眼觀鼻,仿佛什麽都沒看到,沒聽到。


    趙煦道:“關於封賞,樞密院與兵部做了一份,朕看了不滿意。所以,朕考慮,參考秦漢軍爵製度,改革我大宋軍製,大功者,封侯!文官,非大功、軍功不封爵。武將,會有專門的晉升路線,將士的待遇也應該大幅度提高,重文抑武是不可取的。”


    章楶與許將端坐筆直,這是他們以及朝廷一直或明或暗攔著趙煦的。


    大宋立國的國策就是‘重文抑武’,對軍隊的控製前所未有,現在,官家做出了突破的第一步。


    趙煦本以為他的話會讓武將群青鼓舞,但包括郭成,折可適,宗澤等在內,都沒有激動之色,反而暗暗凝色。


    趙煦眉頭一挑,心下明了,暗自琢磨著道:‘看來,改革不止是製度,還有人心。’


    趙煦笑容不變,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落在了嵬名阿埋等人身上,心裏微動,朗聲道:“朕以及朝廷,將戮力改變軍隊的不公平現象,該有的封賞,晉升,不會受任何影響。軍隊的待遇也將明確化,精細化,走精兵強國路線。軍隊的不公平,除了地位、功賞、撫恤這些,還有歧視。我大宋將破除禁軍,廂軍,番軍等藩籬,所有軍隊,都是我大宋之軍,不會再區別對待,也不再有這樣的稱唿!朕,決意強軍強國,諸位,同朕一起努力吧!”


    趙煦說著,就舉起酒杯。


    但下麵一片安靜!


    趙煦說的這些,都遠超他們的想象!


    大宋立國百年,這些早就深入人心,豈能輕易改變?何況,這些事情,真的能是官家一句話能改變的?


    不少人的目光看向前麵的章楶,許將,梁燾等人。


    這些人都是朝廷的大人物,決定著國策,他們要是強烈反對,官家也沒轍!


    畢竟,神宗皇帝二十多年改革,成效顯微,還付之了東流!


    章楶,許將等人神情猶豫,最終還是拿起酒杯,道:“謝陛下!”


    其他人慌忙拿起酒杯,跟了一句‘謝陛下’。


    趙煦砸了砸嘴,章楶,許將等人說的是‘謝陛下’,很明顯還是保留了態度。


    ‘由不得你們!’


    趙煦心裏暗哼一聲,麵對微笑的喝完。他心裏早有計劃,哪怕樞密院,兵部反對,他也要一力推行!


    趙煦接下來就拋開這個話題,開始點評與西夏一戰以及諸將帥。


    這些,就是眾人喜歡的了,沒有幾句,大家就好似忘記了趙煦要‘改革軍製,大賞封爵’的事,氣氛逐漸熱烈。


    趙煦的目光搜尋著,在種建中,嵬名阿埋等人臉上掃過,但沒有說什麽,讚賞他們的能力,封官許願。


    章楶,許將都是克製的人,喝的極少,臉上都是‘洗耳恭聽’之色。


    倒是梁燾,一臉的心事重重。


    他從趙煦話裏聽出來了,趙煦沒有急著迴京的意思。


    就離開封城一步之遙,開封城內外憂患疊出,官家不迴京,這是要幹什麽?


    郭成,折可適等‘恪守本分’,寡言少語。


    種建中兄弟以及各路總管,副總管等見前麵大人物不說話,他們自然不會冒頭。


    至於番將,就更不會了。


    院子裏,不算熱烈,但也不冷清,趙煦很高興,喝的也不少,直到半夜,酒過半酣,這才三場。


    趙煦來到後堂,坐在椅子上,喝著茶,身前站著章楶與許將,梁燾。


    “都坐吧,喝口茶,醒醒酒。”趙煦笑著說道。這酒烈度不高,但喝多了也上頭。


    章楶等謝恩,坐下後,許將就肅色道:“官家,李乾順整兵,要幫遼國平叛,不知,官家有何決斷?”


    許將話音一落,陳皮就進來,道:“官家,嵬名阿埋,妹勒都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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