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樓。


    此時燈火通明,相對於路上的冷清,這裏近乎是全城最明亮的地方。


    大堂正中央的酒桌,四周圍滿了人。


    他們穿著常服,來自於巡撫衙門,各府的六房還有大理寺,禦史台等的官員。


    他們都是為了‘新法’而布局的人,按理說應該位卑權重,但在江南西路履遭打壓,已經漸漸成了邊緣人。


    劉誌倚此刻在二樓,正與幾人密談。


    “你們立刻將信送出去,請他們代為上書。”


    “要注意江南西路,甚至是各路的動靜,風吹草動我都要知道!”


    “另外,京城裏有熟悉的人,請他們留意朝廷的動靜。”


    “要想辦法,請劉都頭盡快迴來,沒有他的兵權,巡撫衙門鎮不住!”


    不少人神情凝重的點頭,快速離去。


    劉誌倚交代完,深吐了口氣,推開門,站在欄杆邊,注視著下麵的人。


    這些人在江南西路毫無根基,而他們又幾乎沒有拉攏到什麽人,想要扭轉江南西路的局勢,還得另費心思。


    ‘也不知道中丞到底在想什麽……’


    劉誌倚忽然皺眉,原本的賀軼‘野心勃勃’,做事向來有銳氣,近來突然變得有些‘沉默’。


    與此同時,附郭縣大牢。


    欒祺一直站在牢門邊上,一直皺著眉。


    這間牢房擁擠了十多人,裏麵充滿了惡臭,尿騷味,這是他這種上品之人無法接受的。


    應冠等人同樣不好受,這種地方,不是他們待的,不,不是人待的!


    “應知府,快想想辦法吧,下官真的受不了了……”


    “是啊,老陳都吐幹淨了,再不叫大夫,他就得死了……”


    “老應啊,我有老寒腿,這裏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我我快撐不住了……”


    應冠倒是坐在床邊,陰沉著臉,他也沒想到賀軼敢這麽做,將他們這麽多人全數關在這裏。


    他就不怕江南西路大亂嗎?最多過了明天,不知道有多少彈劾他的奏本,朝廷能忍受?


    這是自取滅亡之舉!


    對於四周的叫嚷聲,應冠充耳不聞,雖然他們是本地地頭蛇,勢力龐大,但他們屬於‘大勢力’,不是‘硬實力’,能跟朝廷軟著來,但不能來硬的。


    現在賀軼等人抓著他們‘謀害欽差’,他們能怎麽辦?


    有這段時間,應冠已經冷靜下來,思索著應對之策。


    硬來肯定是不行,哪怕扳倒了賀軼,朝廷震怒,必然會拿他們泄憤,最好的局麵,其實是賀軼與他們和光同塵,最次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現在賀軼出手,難受的就是他們了。


    應冠努力保持冷靜,不管四周的吵鬧,直到有人來送飯菜,他才湊近牢門。


    送飯的人一邊遞飯,一邊看了眼不遠處的賀軼侍衛,以極低的聲音道:“府尊,我話都傳出去了。”


    應冠神色一緩,連忙湊近道:“給我府裏傳句話,以我的名義寫奏本向朝廷請罪,然後閉門謝客,誰都不準見。”


    “是。”送飯的人應了一聲,不敢多待,快速走了。


    不遠處的侍衛瞥了眼,就沒再管。


    江南西路並不大,首府附郭縣更小,但就是這麽小小的地方,熱鬧紛呈,你方唱罷我登場,各種勢力沸沸揚揚。


    探花樓內。


    劉誌倚正在說話,安撫著眾人。


    劉誌倚神色嚴肅,沉聲道:“諸位應當清楚,對於‘新法’,官家以及朝廷相當堅決,開封府鬧得那麽大也不見朝廷讓步,這一次江南西路著實不像話,朝廷斷然不會被糊弄,不出意外,最多半個月內,朝廷必然會派人來……”


    眾人聽著,相互對視,連連點頭。


    他們有的是老‘變法派’,有的是新人,都是對‘新法’充滿期待的人,或許有人猶豫,但至少眼下還沒有變節的情況發生。


    就在這時,一個侍衛急匆匆跑進來,臉色煞白,不管一切來到劉誌倚身側,在他耳邊低聲道:“參政,快去衙門,巡撫出事了!”


    劉誌倚看他臉色就知道不好,想著賀軼近來的詭異狀態,猛的推開椅子,大步離開探花樓。


    劉誌倚心慌意亂,心裏有非常不好的預感,等他來到賀軼的書房,就看到內外都被侍衛圍住了,跟著劉誌倚來的人都被擋在外麵。


    劉誌倚進去後,就看到賀軼躺在椅子上,側著頭,七竅流血!


    劉誌倚臉色發白,上前試了下,賀軼的身體已經有些僵硬了!


    劉誌倚雙眼怒睜,迴頭看了眼桌上的茶杯,臉色無比難看,身體發抖,近乎低吼的道:“到底怎麽迴事?”


    負責保護賀軼的侍衛隊押班此刻同樣神情難看,抬著手,道:“末將發現已經遲了,應該是鶴頂紅。”


    劉誌倚臉角狠狠的抽搐,心裏轉過無數念頭,陰沉著臉,道:“暫時不要驚動任何人,我們暗中調查,你們所有人一舉一動,飲食起居都要注意。我立刻給朝廷寫信,看好中丞遺體!”


    押班也知道事態嚴重了,抬手應著道:“是。”


    劉誌倚又看向賀軼的屍體,心頭想過某種可能,迅速被他壓下去,雙眼通紅,憤怒中,又為賀軼感到委屈,想要哭出來。


    他忍住了,給賀軼整理一番,轉身出門。


    賀軼是巡撫,相當於欽差,不管他是怎麽死的,都得第一時間通報朝廷。


    劉誌倚寫了六封信,三道奏本,發出之後,他出了他的班房,招來他的班房小吏,沉色道:“第一,注意附郭縣以及整個江南西路的風吹草動。另外,催促劉都頭盡快迴來,守住附郭縣,嚴密盤查進出。再通知其他參議,參政,盡快迴來,告知他們中丞……被害!”


    小吏驚慌,道:“是,小人這就去辦。”


    劉誌倚做了這些安排,還是不安心,左思右想,道:“來人,去大牢!”


    “是。”


    侍衛押班親自應著,護著劉誌倚去大牢。


    巡撫賀軼已經死了,要是劉誌倚再出事,江南西路非得天塌地陷不可!


    劉誌倚這邊不斷的做著安排,但是由於賀軼拿下應冠,欒祺等人,事態已經發酵,附近各路府更是火上澆油,一道道奏本,書信,如同雪花一般,飄飛著湧入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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