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趙煦一聲令下,禁衛迅速包圍了政事堂,將一應人等羈押,分別看守。


    不少人在大喊大叫,萬分驚恐。


    “為什麽抓我,我沒犯事,那些事情跟我無關……”


    “我與竇麟不認識,我們隻是喝過幾次,說過幾次話,我們沒關係的……”


    “我不是呂黨,也不是範黨,沈舍人,求您說幾句話……”


    “我是蔡相公的人啊,你們不能抓我,蔡相公,我要見蔡相公……”


    禁衛押著三省的人,隔離到不遠處房間。


    沈琦在三省以及政事堂走動,清點著人與物品,拿著名單,既在排除也在選人。


    薑敬在搬遷蘇頌的值房,要搬去青瓦房。


    這時,蘇頌,章惇,蔡卞三人正在對‘新政事堂’的架構以及人手進行討論,蘇頌想要對皇權以及相權進行足夠的製約,章惇則極力反對。


    蔡卞沒有理由幫蘇頌,在二比一的情況下,即便蘇頌是宰執,依舊大部分按照章惇的想法來改。


    宮裏忙忙碌碌,宮外震驚的幾乎失聲。


    三省被封,所有官吏被羈押,尚書左丞範純仁下獄,令本就沸沸揚揚,起起伏伏的汴京城壓抑的要喘不過氣來。


    刑部動作很是迅速,亮出了範純仁的那封信,一句‘中樞預軍事,少宰勾邊帥’就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


    文臣勾結邊帥,這是大忌!


    在宋朝尤為敏感!


    但這依舊沒能阻擋朝野的洶湧,經過短暫的驚愕之後,各種各樣為範純仁辯解的奏本層出不窮,對於蘇頌,章惇,蔡卞等人的攻擊更為猛烈,如同雪花一樣飄入宮裏。


    “人人自危嘍……”


    相國寺附近的一處宅院內,亭子裏坐著一錦衣華服的中年人,拿著酒杯,笑嗬嗬的說道。


    他身前坐著一個武將,很是英武,看著中年人,道:“燕王,您怎麽看?”


    燕王,趙顥。


    他之前就急匆匆趕迴來,一直躲在府邸裏。


    現在的他,沒有當日宣德門下的畏畏縮縮,麵色俊朗,從容自若。


    他瞥了眼這個武將,有些感慨的道:“咱們這位官家,終究是年輕,看著吧,他這麽鬧下去,遲早會出大亂子的。”


    這個武將一瞬不瞬注視著趙顥,道:“三衙的諸位指揮使,副指揮使,都虞侯還在宮裏,軍中不滿的聲音已經有些壓不住了。”


    趙顥不看他,道:“別想了。我這大侄子雖然年輕魯莽,卻也不傻,加上蘇頌,章惇,蔡卞等人,基本上已經控製了朝局,想亂來,就是找死。”


    武將神色不動,道:“燕王誤會了。我等皆是臣子,絕無犯上作亂之心。”


    趙顥目光看著院外,心裏曬然,犯上作亂或許沒有,但你們來找我是為什麽?


    趙顥心知肚明,目光幽幽的注視著藍天白雲,繼續感慨的笑著道:“韓忠彥,蘇轍,呂大防,範純仁……蘇頌已經被收服了,就差一個範百祿,太皇太後留下的相公就沒了,朝廷算是洗的幹幹淨淨……我這大侄子,真是好手段啊……”


    武將也看了眼外麵,道:“朝野的反彈不會小,隨著時間慢慢過去,會越來越大。”


    趙顥自然知道,笑容越多,道:“有好戲看了,也不知道我這大侄子會怎麽應對天下悠悠之口……”


    武將沒有接話,這位燕王將他的話一直不動聲色的推開,令他摸不清趙顥的真實心意。


    趙顥一直微笑著,半句牽扯危險的話不說。


    ……


    查封三省的動靜,遠超過三司衙門被封那次,宮外幾乎炸開了。


    圍繞著‘祖製’、‘禮法’、‘社稷穩定’、‘民心安定’等核心,一道道奏本飛速出現。


    整個開封城都在討論這件事,加上之前查封三司衙門,尚書省,呂大防下獄等等事件,開封城裏的人,似乎壓抑了無窮的憤怒,儼然就要爆發了。


    京城之外各路州府的大大小小官員,還在沸騰著呂大防下獄自殺,不久之後,他們將會知道,三省也沒了。


    中央體製的變化,必然會深刻影響地方,涉及到他們的根本利益。


    可以預見,更大的沸騰即將到來!


    青瓦房的章惇,蔡卞顯然有所預料,忙的沒日沒夜,通宵達旦。


    蘇頌,章惇,蔡卞在青瓦房與原三省挑選出來的人在商議,六部七寺則各自開會進行部議,一條條改革奏議,權職分配出爐,大會小會,一天到晚幾乎沒有停過。


    除此之外,他們也要費盡心力的與各方勢力周旋,穩住局勢,安定人心。


    孟美人更是在仁明殿召見京中貴婦,在仁明殿裏喝茶敘舊,後麵趙煦也出現,對一些婦人,以及她們的官人大加賞賜,誥命一口氣賞了十多個。


    五天之後,垂拱殿。


    青瓦房三相以及六部尚書六人,七寺寺卿七人,十六個人站在垂拱殿正殿內。


    蘇頌慣常沉默,章惇銳氣勃勃,蔡卞神色振奮,其他人各有表情,總之興奮居多。


    隨著權職的分配,三省以及三司衙門等的權力被政事堂與六部七寺瓜分,六部七寺的實權得到極大的擴充!


    趙煦看著案桌上的文書,是這些天他們君臣擬定的改革條款,林林總總二百多條。


    吏部,重新掌管了官吏的選拔,調配,考察,任免等等,考課院等成為曆史。


    刑部掌握了刑獄,審刑院之類被無聲的廢除,成為真正的三法司之一。


    戶部幾乎取得了三司衙門所有的權力,將賦稅,戶籍,田畝等權力握在手中。


    禮部,工部等同樣權力大增。


    相對來說,兵部沒有多大變化,它的職權大部分是被三衙以及樞密院分走,三省涉及不多。


    而七寺同樣得到了權力擴大,掃除了眾多的製衡牽製,條條框框以及被分配、虛代的職務與權力,著實成了實權衙門。


    趙煦慢慢看著,暗自點頭。


    這幾天,在垂拱殿他們日以繼夜的開會,趙煦沒少與這些人爭執,總算是取得了他比較理想的結果。


    趙煦看了好一陣子,合上後,點頭道:“就這麽辦吧。”


    章惇出列,道:“遵旨。不日臣就上書,廢除三省以及三司衙門等,權歸政事堂與六部七寺,同時對各級官員進行任免,調配,請旨允準。”


    這是必要的程序。


    趙煦微笑,道:“朕知道外麵紛紛擾擾,但諸位一定要堅定,不可動搖。”


    “臣等遵旨!”一眾人齊齊抬手。


    這麽大的改製行動,遠超‘元豐’改製,並且還在諸多亂事紛擾之中,肯定會引起巨大爭議與反對聲。


    宋朝現在的官吏係統基本固化,拐個彎誰都是親戚,有人若是被說動,這個時候亂說話或者亂來,會平添麻煩。


    趙煦接過陳皮的茶杯,喝了一口,道:“朝廷這邊要盡快穩定,並且對地方上進行梳理,做出改製準備。另外,環慶路那邊的備戰,不能停,夏人準備多少人,我們就多少人,要調集精兵強將!這一戰,隻能勝不能敗!再告訴環慶路,不能等著夏人打過來,準備好,可以率先進攻,給朕將夏人打趴下,跪地求饒!”


    章惇是樞密院副使,當即應聲,道:“臣遵旨!”


    一眾人看著章惇,目光閃爍,幾乎所有人都明白,相比於蘇頌這個‘前朝老臣’,章惇才是新朝宰執。


    趙煦放下茶杯,繼續道:“現在事多複雜,諸位卿家多辛苦一些,每兩日,政事堂三位相公與六部七寺的卿家在青瓦房開會,每五日,在垂拱殿,朕與諸位卿家共商國是!”


    “臣等遵旨!”


    垂拱殿內的群臣,同時抬手應聲,聲音朗朗,在垂拱殿迴蕩。


    除了些臉部管理比較好的,幾乎所有人都很激動,掌握了權力,自然要做事。何況,他們本就‘新黨’居多,極其渴望恢複熙寧新法,改革大宋多年的弊政!


    趙煦微笑看著這群人,心裏一樣澎湃如潮,道:“抽出一些時間,製定一個方略出來,我們不能像無頭蒼蠅般的蠻幹,也不能事到臨頭的修修補補,我們要有長遠的目標與計劃,有的放矢,不要太長,先定個四年,不要求全求大求快,抓主要問題來著力解決……”


    ‘不全麵起複王安石變法’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蘇頌暗自鬆口氣,抬手道:“臣遵旨。”


    章惇有些不甘心,想說話卻被蘇頌搶先,隻能嚴肅著臉,跟著抬手。


    群臣或多或少放下些心,他們之中,想要全麵複起熙寧變法的人並不多,這麽多年過去,他們已經意識到變法中的種種問題。


    並且,全麵複起,折騰的太過厲害,暫時不具備那樣的條件。


    趙煦定下了調子,自然沒人能反對。


    又說了好一陣子,群臣三三兩兩離開垂拱殿。


    一群人湊集在一起,竊竊私語,既忐忑又振奮,話裏話外都是對各種事情的討論,儼然都是急切的想要做什麽事情。


    趙煦目送他們離去,心裏輕輕吐口氣,自語的道:


    “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複雜的政局,叢叢製衡的體製,實在是束縛了趙煦的手腳,令他極其不舒服。


    而今,總算是清理了。


    陳皮立在一旁,越發的小心謹慎。他心裏給他立下了規矩:能不說話絕不多嘴!


    他算是看明白了,眼前這位官家,膽魄太大,格局宏偉,必須足夠的謹慎與聰明才能一直留在他身邊!


    又過了三天,範純仁被宣判,奪去一切官職,蔭封,恩祿,念及祖上功德,免除刑罰,指去給先帝守陵。


    同一天,政事堂三相聯合上書,請求改製,廢除三省以及三司衙門,審刑院等等。


    奏本內容傳出,朝野頓時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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