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出了紫宸殿,朝臣們依舊難以平靜,太多人相互對視,小心翼翼,滿懷心事的出了紫宸殿。


    章惇還是一身布衣,瞥了眼一群人,大步離去。


    蘇頌,二範等落在最後,三人是太皇太後‘遺留’下來的最後三個相公。


    其中兩個,還‘告假三個月’。


    範純仁瞥了眼呂大防,哼了一聲。


    範百祿則更直接,道:“蘇相公,兔死狐悲的感覺,怎麽樣?”


    蘇轍死,呂大防下獄,三相就蘇頌還在了。


    蘇頌慢慢踱著步子,沒理會兩人的冷嘲熱諷,道:“太皇太後已經撤簾,官家的目的已經達到。他具體想做什麽,做到什麽程度現在還難說。我最擔心的,反而是章惇。”


    二範見他不接招,臉上怒容晦澀。


    範純仁一腳踏出紫宸殿的門,看著外麵熟悉陌生的天色,默默一陣,道:“章惇當初是我力主發配的,他這個人最是記仇,加上我家老四被呂大防拉了進去,我多半難以脫身了……”


    範百祿沉著臉,道:“官家還要對夏人開戰,勝了還好說,若是敗了……”


    蘇頌,範純仁神情微變,繼而麵上一致的凝重。


    三人相互看了眼,沒有再多說,默默的離開紫宸殿。


    趙煦走在迴福寧殿路上,心裏還是有些抑製不住的激動。


    章惇的突然出現,令他的計劃更加順暢,並且,章惇為人十分機警,抓住了許多關鍵的機會!


    能夠這麽順利請高太後撤簾還政,章惇功勞甚大!


    趙煦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平靜,手裏搖擺著折扇,笑著道:“童貫,你說,章相公這人怎麽樣?”


    剛才趙煦安排了那麽多事情,陳皮得在宮裏宮外支應,陪著趙煦的是童貫。


    童貫人高馬大,卻躬身低頭在趙煦身後,眼見趙煦親政,掌握大權,童貫內心澎湃如潮,浮想聯翩,小碎步的跟著,道:“章相公來的及時,有大功。”


    趙煦微笑著,相比於蔡京,這章惇確實令趙煦舒心,走了幾步,半眯著眼,慢慢的說道:“那楊畏也算是有功的,蔡京……你去見他一次,問問他,還能做些什麽。”


    童貫連忙應著,道:“是。”


    趙煦輕搖折扇,腳步從容,雖然心裏興奮,還是忍不住的模仿想象中的風流才子的瀟灑模樣。


    要是有不認識的人看到,絕對會認為趙煦這是在東施效顰!


    趙煦興奮,腦海裏是亂象紛陳,想了不知道多少事情,剛剛踏進福寧殿,就又道:“讓小娘搬入慶壽殿,孟美人搬入仁明殿。另外,將垂拱殿邊上的偏房好好收拾一下,仿照政事堂,擺五張桌子,不要隔,整齊一點就行。晚上,請章惇,梁燾,沈琦入宮,陪朕用膳。”


    慶壽殿是皇太後的居所,仁明殿是皇後的居所。


    童貫知道這兩個安排的深意,至於清掃垂拱殿偏房等,童貫猜不透,也不敢猜,不動聲色的應著道:“是。”


    趙煦徑直入了福寧殿,道:“朕在書房小憩一會兒,晌午過後,叫醒朕。”


    童貫當即應著,陪著趙煦來到書房,恭謹的守在門外。


    與此同時,宮外掀起軒然大波,整個開封城都被震動!


    一處青樓,正在喝酒看舞的幾個放蕩年輕人,聽到家丁稟報,大驚失色。


    “出去!出去!都出去!”


    小姐們紛紛嬌嗔不依,還是被幾人硬趕走了。


    “是呂相公謀殺蘇相公?”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伸著頭的看向對麵兩人,滿臉寫著不可置信。


    “我那下人稟報說,是吏部侍郎楊畏當廷舉告,呂相公並未辯駁!”另一個道。


    “這這是真的嗎?”最後一個年輕人,臉色發白。


    他們即將參加會試,對朝堂充滿了憧憬,對那些飽讀詩書的相公們十分敬畏。


    三人對視著,難以相信。


    一處宅院,尚書省左司員外郎榮爭,此刻正在後院,坐在椅子上與家裏的一大群人閑聊。


    上麵有他的嫡母,他身旁是他的大娘子以及三個妾室,還有三個兒子,四個女兒,每個人身前身後都有丫鬟仆役,不大的小廳裏,擠了二三十人,很是熱鬧。


    這些人都身穿精致,華麗,穿金戴銀,即便是丫鬟仆役穿著也遠勝於外麵的尋常人家。


    每個‘主家’身邊都有小盤,放著從嶺南運送來的新鮮瓜果,珍奇吃食。


    榮爭看著眼前的情景,滿足的點頭,轉向大兒子,笑著道:“你明年會試,須多加用心,為我榮家光耀門楣。”


    這長子英姿挺拔,站起來,道:“前不久見過呂相公,他對我的文章頗為讚譽,若是明年他為主考,孩兒及第幾無意外。”


    他說的呂相公,指的是呂慧卿。


    榮爭喜色的剛要說話,一個家仆跌跌撞撞跑進來,急聲道:“主君,出事了!出大事了!”


    榮爭臉色微變,道:“出什麽事情了?”


    原本含笑宴宴的一家人,也是被驚動,紛紛看向那家仆。


    家仆看著滿屋子的一群人,愣了下,忽然急聲道:“呂相公,被下獄了,呂府被封了!現在,皇城司正到處拿人!”


    榮爭好似想到了什麽,忽然間跌坐迴去,整個人仿佛失了魂。


    榮家,登時一片大亂。


    而此時,皇城司確實已經查封了呂大防府邸以及黨羽呂慧卿,錢升等的府邸,其他黨羽府邸也在查封的路上。


    皇城司的親事官帶著上百人,緊衣束帶,穿黑靴,帶紫帽,騎著馬,在開封城縱橫無忌,按名單捉拿呂大防的一應黨羽。


    兩邊街道的人看著,議論紛紛。


    “在開封這樣當街縱馬!開封府的巡檢幹什麽去了!”


    “是啊,他們就不怕被彈劾,朝廷那些相公能坐視嗎?”


    “噓,別亂說,這是皇城司,攜官家金牌拿人!”


    “就是官家的旨意,也不能這樣橫行無忌,撞到人怎麽……”


    那人話語未落,就看到領頭的親事官一鞭子將前麵擋路的一個轎子給抽的東歪西斜,倒在地上。


    裏麵的人狼狽跑出來,看著騎在馬上,紋絲不動的親事官,怒聲道:“本官乃詹事府右諭德李福遊,你們是什麽人,膽敢當街行兇!”


    親事官冷哼一聲,道:“惡意阻攔皇城司辦案,我看你也是呂黨,來人,帶走!”


    當即有禁軍衝過來,將李福遊給按住,捆綁起來。


    李福遊神色驚恐,哪想到這人一言不合就抓他,當即大唿道:“我是太子右諭德,你們也敢拿,你們是要造反嗎?”


    那親事官直接一鞭子甩過去,冷聲道:“太子右諭德?看來詹事府也不幹淨,等我抄了範純粹的府邸就過去,這個人先押迴去!”


    李福遊更加驚恐了,這些人,居然連詹事府都敢查抄,是瘋了嗎?!


    詹事府,掌太子教令,豈是說查抄就能查抄的?


    但皇城司這群人,就這樣將李福遊押走了,並且繼續在開封城內橫行。


    兩旁圍觀的人麵麵相窺,不敢再說話了。


    與此同時,蔡攸親率皇城司的禁軍,將呂大防府邸團團包圍。


    呂家一片大亂,雞飛狗跳。


    “慌什麽,主君是當朝宰輔,誰能把他怎麽樣!”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敲詐拐杖,厲聲喝叫。


    “快快快,兒,這些金銀玉器藏起來,不要被他們查抄了去。”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拉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急聲說道,這是呂大防的孫子。


    “快點,趕緊收拾!我爹是當朝宰輔,即便下獄也不會死,隻要藏好東西,我們後半生還是榮華富貴……”一個圓滾滾的中年人絲毫不害怕,大聲的嗬斥下人。


    “你們幾個都不要慌不要慌,外麵那些鋪子不是府裏的名,抄了府裏也沒事……”


    “這是主君最喜歡的字畫,給我小心點,讓他們查抄去,遲早還得給我們還迴來!”


    呂宏宥在呂府穿行,走向著前院,聽著,看著,表情變來變去。


    他從未想過,看似清平的呂家,居然有這樣的家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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