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一片火光。


    秦淮一進記憶,就感覺自己來到了一個犯罪現場。


    他站在倉庫外麵,倉庫裏正燃著熊熊大火,時不時傳出淒厲的慘叫。他的身邊,是一個穿著修身長衣,一副標準的民國電視劇西式富家大少打扮的帥哥。


    是的,帥哥。


    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帥哥。


    鼻梁高挺,五官端正,劍眉星目,放在電視劇裏就算演不了帥哥男一至少也能混個深情男二。


    再加上他麵前一箱子沾血的,被火光映襯得十分耀眼的金條、珠寶和大洋,現在的場景非常像——


    犯罪現場。


    這哪是像啊,這根本就是一個犯罪現場!


    秦淮目瞪口呆地看著麵前的帥哥,從眉眼中依稀能看出老年版本的羅君的影子。


    不是,這麽精彩的場麵怎麽前情提要裏一個字也沒說呀。


    羅君說的不是他打劫了幾個山匪嗎?


    現在這個場景……


    秦淮看了看燃燒的倉庫,看了看正在清點箱子裏的珠寶、金條,從口袋裏掏出帕子把珠寶上的血擦幹淨的羅君。


    倉庫裏的看上去也不像是山匪,反倒是羅君比較像個悍匪。


    資本的原始積累全靠搶是嗎?


    羅君清點完畢,愉快的合上箱子,見四下無人也不藏著掖著,從兜裏掏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支,放在唇邊輕輕一吹。


    香煙點燃,羅君在火光之下淡定抽完一支煙,彈彈煙灰,提著箱子瀟灑離去。


    走了一段路,羅君走到碼頭。路邊有幾個黃包車夫,正蜷縮在黃包車邊上睡覺打盹,羅君隨便走到一個看上去身體比較強壯,跑得快的黃包車夫跟前,用箱子碰了碰對方。


    黃包車夫立刻睜眼,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但是笑已經浮現在臉上,麻利起身:“先生,請問去哪兒?”


    然後黃包車夫才迴頭,發現好像不遠的地方著火了。


    “理查飯店。”羅君扔給黃包車夫一枚小洋,黃包車夫喜滋滋地收下,等羅君上車後賣力跑起來。


    速度快還穩,非常專業。


    秦淮在後麵跟著跑,有最開始旱地馬拉鬆的經驗,這段長跑秦淮表示接受良好。


    到飯店門口後,羅君又扔給黃包車夫一枚小洋,喜得黃包車夫連連說吉祥話。羅君徑直走進酒店,無論是迎賓還是工作人員,都非常熟練地向羅君問好,一看就知道是常客。


    秦淮跟在後麵,嘖嘖稱奇地打量酒店的內部裝潢。


    當悍匪就是好啊,有錢。


    這可是八九十年前,黃包車夫晚上天涼都隻能穿著看不出具體是什麽顏色,髒到已經包漿的短褂,縮在車邊上打盹接活。


    羅君這穿著就不說了,都快趕上電視劇男主的服裝配置。住的酒店燈火通明,西式風格,羊毛地毯,就連酒店門口門邊的石柱子都是雕刻花紋的。


    酒店裏甚至還有電梯。


    如果說陳惠紅的記憶裏北平的內城和外城是兩個世界,那羅君的記憶裏酒店和外麵根本就是兩個時代。


    羅君提著箱子在走廊裏走著。


    走廊裏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不光踩起來舒服,走路也發不出什麽聲音。


    一個房間的門是半開的,裏麵傳出劈裏啪啦麻將碰撞的聲音。房間門口有一個大腹便便穿著長袍的中年人正拿著一杆煙槍吞雲吐霧,見到羅君熱情地打招唿。


    “羅先生,來不來打麻將?老黃急著迴去見他新娶的第八房姨太,非借口說明天要去姑蘇12點就要迴去,我們這三缺一正缺人呢。”


    “不打了,我明天還要看戲。”


    裏麵有人喊道:“那也是晚上看戲,咱們就打到5點,吃一碟生煎休息,不耽誤看戲。”


    “你懂什麽,羅先生是要看梁祝。那個戲班子下午2點就開場了,你以為是那些晚上才開場的戲園呀?”


    “哪來的戲班子,這麽早開場。”


    “不清楚,好像是什麽鄉下地方唱出名聲的,就一出梁祝唱得好。羅先生愛聽,都一連去了好幾天了。”


    門口吞雲吐霧的人沒加入裏麵的聊天,笑著問羅君:“羅先生,施家班新排了一出機關戲您聽說沒,聽說還有飛天,要不要我幫您弄一個好位置?”


    羅君來了興趣,微微點頭:“聽起來挺有意思。”


    “我就知道您喜歡,咱們滬上誰不知道,您最喜歡看戲,聽曲,看電影,看報紙,真不愧是留洋迴來的,和我們這種天天通宵打麻將的就是不一樣。”


    “不耽誤您了,我這三缺一還得再叫一個呢。對了,聽說前段時間有個小幫派得罪了您,敲竹杠敲到您身上了,您這……”


    “解決了。”羅君雲淡風輕地道。


    “我聽說那幫派後麵可是……”


    “一並解決了。”


    在中年人訝異的目光中,羅君提著箱子繼續往前走,中年人連忙把門關上,關門的動作又輕又緩。


    羅君的房間就在前麵。


    房間很大,裝修堪稱豪華。房間裏的每樣物品看上去都價值不菲,就連燭台都是鎏金的,甚至還有抽水馬桶,看得秦淮嘖嘖稱奇。


    當然,更稱奇的是房間裏全部都是報紙。


    報紙疊放在一起,擺放得很整齊,最上麵的是當天的。秦淮大致掃了一眼,發現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報紙。


    沒有時政,沒有互噴,沒有金融,全是。


    秦淮能看到的報紙的內容全部都是連載。


    羅君把箱子隨手一放,從桌上拿起一份報紙,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他看的甚至是蜀山修仙。


    他不光看,看完了還給作者寫信要寄去報社。


    秦淮:……


    怪不得羅君這第一世渡劫能活九十二年,除了武力值夠高,可以當悍匪黑吃黑保證生活質量外,業餘愛好也非常穩定。


    八九十年前喜歡看修仙,八九十年後喜歡看仙俠劇。


    寫完信,羅君關燈拉窗簾睡覺。


    秦淮看了一眼牆上的鍾,才11點多,作息比現在的羅君健康多了。


    羅君這邊作息非常健康,隔壁幾個房間的作息就很不行了。燈火通明,吵吵鬧鬧,麻將牌碰撞,吞雲吐霧,再加上一些不能播的畫麵,一直鬧騰到了天亮才休息,用醉生夢死,紙醉金迷來形容也不為過。


    6點多,羅君就醒了。酒店的服務員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抱了一疊報紙,還不忘詢問羅君要不要叫跑腿去買早飯。


    羅君把信遞給服務員,指定了一家店的粥、小菜和包子,服務員就去忙了。


    羅君又舒舒服服地半躺在房間裏的沙發上看起了。


    秦淮:……


    不是,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還能有什麽煩惱?


    你是來渡劫的嗎?


    你這簡直是來度假的,你知道隔壁陳惠紅過的是什麽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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