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身後傳來女子嬌柔的聲音,溫暖的身體從他身後貼了上來,“外頭有人嗎?奴怎麽沒有聽到?”


    那男人有些不耐煩地抖開她,聲帶微嘲:“你還說這兒僻靜安全,不會有人打擾,怎麽會突然冒出兩個丫頭來?”


    那女子一怔,麵上露出幾分驚惶來:“爺看清楚是什麽人了嗎?”


    “跑得太快,隻看著個背影,穿著黃色的比甲,年歲不大,大約是你們家的婢女。”


    “黃色比甲?”那女人沉吟片刻,搖了搖頭說,“穿黃色比甲的應該是在外宅裏伺候的,不應該出現在內院。”


    男人眸光微閃:“你們家世子妃在宴客,或許是哪家的小姐丫鬟闖過來了。”


    女人麵皮發緊,眼中閃過一絲陰沉:“奴讓人去宴廳看看,這個時辰各家夫人小姐們不會出來亂走,約摸是哪家的婢女走迷了闖到這兒來。”


    男人冷笑了一聲說:“你有本事便將這事抹平了,若露了半點風聲出去,也不需爺動手,你們府裏頭的那位世子妃便不能容了你。”


    那女子渾身一顫,忙將半裸著的身子貼了上來:“爺您何時將奴要迴去?總不能一直這樣偷偷摸摸的。”


    男人拍了拍她的後背說:“你好好幫爺辦事,到時候爺自然會要了你迴去。”


    那女人還要再纏他,他麵色一冷說:“這時候你還能有心情?還不快叫人去查查那兩個丫頭的底?”


    女人看著是怕極了他,忙攏了衣襟,連發髻也沒時間挽,急急地退了出去。


    那男人心裏煩悶,在院子裏又站了一小會兒。不知何時,他身旁出現一個穿著石青色護衛服的人。


    “爺,您要走嗎?”


    男人長籲了一口氣,頭也沒迴,拉了拉衣襟負手向院子後門走:“你去跟著她,若查出來是哪家的丫頭,就尋個機會堵了她們的嘴。”


    “爺,那兩個丫頭並沒進屋,應該不知道屋裏頭是誰。”


    男人冷笑了一聲說:“隻要她們露出風聲,你以為榮王世子妃沒有手段查出來?這些年榮王府滴水不露,我好不容易插隻釘子在裏頭,不能因一時的大意壞了事。寧殺錯勿放過,你照著我的意思,隻管去做。”


    “是。”


    “能被請來榮王府的,都是來頭不小的人家,行事小心些,做成意外,不可以讓人生疑。”


    “是。”


    “再有……算了……”


    “爺,或許人還沒跑遠,不然屬下去追?”


    “……”男人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女人是跑不了太遠,你仔細搜一搜,避著些人。若是能追到,就省得麻煩,直接處理了扔到什麽水塘裏。手腳幹淨些,別讓人瞧出破綻。若是找不到機會,就先迴來,留著讓她去處理。”


    唐小魚和碧桃跑出去好遠,兩個人扶著假山石喘得像狗一樣。


    好不容易勻過氣來,碧桃扒著小魚問:“我的好好好姑娘,您您跑跑跑什麽……哎喲我的胸口,喘喘喘不上來氣兒。”


    唐小魚沒比碧桃好多少。她直起腰,左右看看,又傻眼了。


    “這兒是哪兒啊?”


    剛剛她們跑得不分方向,逮著路就跑,看著林子就鑽。可好,迷路之後再次迷路。


    眼前是一大片池塘,半塘殘荷,光禿禿的蓮蓬也沒人摘,挺在半卷的枯敗荷葉中隨風搖曳。


    池塘邊全是樹,樹叢間隱隱露出半截青磚牆,琉璃瓦或是朱漆雕花的迴廊。小魚是不懂古時候人家的庭園設計是什麽樣的。這兒看起來可比起內院移步換景的精思更添了一分古拙大氣。


    不過也不算是壞事啦。


    雖然再次迷路,但她也看到了,在池塘邊上坐著兩個人,頭上戴著漁翁的鬥笠,正在塘邊垂釣。


    有人就好,有人就可以問路啦!


    唐小魚拉了拉碧桃,兩個人沿著長滿青苔的石子路向池塘邊走去。


    “對不起……”唐小魚剛發出一個音,突然坐在左邊的人抬手對她搖了搖,那意思是不讓她說話。


    過了一會,他手上魚竿一抖,銀色的漁絲在空中拉緊繃成一道弧,水中一響,水花四濺開來,魚竿甩出一個漂亮的弧線,一尾斤半的鯉魚拚命甩著魚尾被他一把抓在手裏,塞進了身邊的魚簍。


    他這才迴過身,笑容滿麵地說:“行了,你是哪兒來的小丫頭,怎麽會跑到這兒來?迷路了?”


    鬥笠下是一張不太年輕的麵孔,眼角已經有了細密的紋路,鬥笠下露出的頭發也摻著縷縷白絲,可是唐小魚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看著她目瞪口呆的樣子,那人哈哈一笑,揚手揭了頭上的鬥笠:“這小丫頭,怎麽一臉見鬼的表情?”


    唐小魚好不容易把半張的嘴閉上,咽了一口唾沫看著眼前的老者,拿手指頭指著他說:“你你你跟李放是什麽關係?你不會是他爹吧!”


    太像了!


    簡直可以想像等以後李放老了,就該長成這副模樣。


    這老人年輕時肯定帥出宇宙。


    就算現在鬢發半白,眉梢嘴角都有了歲月的痕跡,他還有能讓少女們捂心尖叫的本錢。


    不對,就算李放到了他這歲數,都不一定能有他這麽帥。


    李放五官像極了他,不過眼珠子顏色比他要深許多,五官的輪廓也沒有他這樣深刻。這位老人家根本就是個混血兒,帥到爆炸。


    顏控的唐小魚雙手交握於胸前,兩隻眼睛噌噌放著綠光,若是身後有尾巴,一準兒對著這位美大爺搖了。


    坐在他身邊也戴著鬥笠的人站起來,收了魚竿,抬起了頭上的鬥笠,對她微微一笑道:“他是李放的祖父。唐姑娘,久違了!”


    碧桃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指著那人叫道:“啊啊啊啊啊……”


    唐小魚忙把她的手壓下去:“他不叫啊啊,快給裴世子行禮。”


    “……啊,你是李放的祖父?!”反射弧有點長的唐小魚突然反應過來,對著那老人也“啊啊啊啊”叫了起來。


    裴簡忍住笑對唐小魚說:“見了榮王,怎麽還不行禮呢?”


    她這樣落荒而逃都能撞著榮親王殿下和鎮南侯世子大人,真是太神奇了。


    可惜這個世界沒人賣彩票,她現在去買說不定能中個五百萬!


    唐小魚心裏流著寬麵條淚,把臉上的驚訝好不容易揉平了,這才規規矩矩地給老人家行禮問安。


    “民女唐小魚,給王爺請安。”


    碧桃呢?她直接給跪下了。


    裴簡目光一閃,突然抬頭看向唐小魚的身後。


    唐小魚被他的目光看得渾身發寒,下意識迴頭看看,隻見著身後兩丈開外,微風中輕輕搖晃著的樹林,什麽也沒有啊。


    榮王抬起頭,順著裴簡的目光看過去,眉毛微微一挑,對著裴簡搖了搖頭說:“不是我府裏的。”


    裴簡抬起手,在半空中做了個手勢。


    唐小魚茫然地看著他,一臉莫名。


    “有人在追你們?”


    有嗎?好像沒有吧。


    可是沒有我們為什麽還要跑?


    唐小魚和碧桃對視了一眼,遲疑著搖了搖頭:“應該……沒有吧。”


    有即是有,無即是無,什麽叫應該沒有?


    裴簡摘了鬥笠,眉眼極是溫潤:“你是來參加賞花宴的?”


    “是啊是啊,不小心迷了路。”唐小魚連忙求援,“我找不到迴去的路了,您能不能找個姐姐帶我們迴去?”


    榮王笑了起來:“你們可真會迷路,這兒離著後院還有好長一段呢,等你們迴去,那邊宴席早開了吧。來來來,本王也許久沒有跟小姑娘一道說話了,既然你跟小簡相識,就陪老頭子一塊兒用膳吧。”


    咦咦咦?


    榮王千歲為什麽要跟她一個小丫頭吃飯?


    她明明是跟著長輩們來吃賞菊宴的啊!


    這樣不合規矩吧。


    “來來,小丫頭幫我提著魚簍,我們水煮活魚吃。”榮王一點也不見外,把魚簍塞在小魚的手裏,笑咪咪地抬腳就走。


    “姑娘。”碧桃伸手過來要接魚簍,小魚讓開。


    “不沉。”


    “我們……”


    “跟著跟著。”這可是榮王千歲親口吩咐的,好歹他是李放的親爺爺,又跟裴簡那麽熟,總不會害她吧。


    唐小魚滿腹疑竇跟在榮王的身後,繞過花圃,眼前豁然開朗,是一處臨水的軒榭。


    裴簡小聲跟唐小魚說:“不用擔心,已經有人去後院知會你的家人了。”


    有人?什麽人?她從頭到尾,除了美大爺和裴世子,就沒見著一個外人。


    小魚用眼神無聲地詢問,裴簡卻隻是微微一笑,抬手接過了她手中的魚簍,跟在榮王的身後邁步進了屋。


    屋裏頭站著四個年約二十許的美貌侍婢,見榮王進去,便迎上前來,有遞手巾的,有幫著脫外衫的,一轉眼工夫,美大爺就換了一身行頭,從漁翁變成了金光閃閃的尊貴王爺。


    玄色鑲青金山河紋的蟒袍,腰間束著玉帶,頭上換了紫金雙龍爭明珠的金冠,頜下頗有些仙氣兒的留著三綹花白的胡須。


    “來來來,坐下來。”


    唐小魚覺得榮親王家除了李放有點囂張拔扈的紈絝勁兒,估計都是和靄可親型的。你看前頭世子妃是鄰家阿姨款的,連榮王爺都像她原來家旁邊報攤上總是掛著笑的張大爺。


    唐小魚見裴簡已經坐了,也不客氣,微微福了一禮就挑了另一邊坐下去。


    服侍王爺的四個美婢都有些詫異,悄悄兒去打量這個陌生的姑娘。看著年紀也不大,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衣著穿戴像是哪家的小姐,不過舉行又不像別家小姐們那樣講究規矩。見了王爺居然都看不出一點惶恐,膽子可真夠大的。


    榮王和裴簡釣上來的魚已經讓人拎出去料理了,美婢給坐著的三人上了茶,榮王上下打量了一下唐小魚,開口道:“李放那小子說你會釀葡萄酒,把本王這兒難得弄到的好葡萄全都整去給你了。如今也過了快兩個月,你可釀出來了沒?”


    唐小魚連忙點頭:“釀出來了,我這次來還特地讓人給運到府裏來的。”


    榮王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說:“既然運來了,怎麽沒給我送過來?春意,去叫人問問,那酒在哪裏?搬一壇過來這裏。”


    當中一個婢女忙應聲出去。


    榮王笑嗬嗬地便問起唐小魚的家底子來。


    問爹問娘問親朋,聽唐小魚說父母已經和離的事,榮王微微一怔,顯然是沒料到還有這麽一茬,有些出乎意料。


    “我怎麽依稀記得你自小失恃,是跟著寡母長大的?”


    你都記得我爹死了,還問我爹可好?


    小魚望天,嗬嗬幹笑了一聲:“原來以為死了,後來才知道沒死嘛,就和離了。”


    知道沒死就和離?這是什麽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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