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戰敗的後果。


    望著江大帥畫下的道,陳渠珍哼了一聲,緩緩站起,說:“江大帥,這樣的條件,是想要繼續戰爭嗎。”


    其他湘西護法軍的將領心頭一陣熱血湧動,深深佩服陳渠珍,在這關鍵時候,在明顯不利的局麵下,陳渠珍依然能夠喊出戰爭,不是誰都能有這樣的勇氣,大多數時候,明哲保身看上去會是不錯的選擇,特別是他們這些身家基業都已成形的將領,即使是歸入瘋子軍或是北洋治下,將領們對領地的權利也不會被削弱太多,核心幾大權利都是在的。


    所以,就是他們其實也在猶豫著,有些已經想著和唐生智一樣投靠瘋子軍了。


    江大帥卻是一笑,淡淡地說:“陳將軍,我很佩服您的勇氣,但是我隻能很遺憾地說,這條線,即是我的條件,如果這一定意味著戰爭,那就繼續吧……”


    幾乎所有湘西護法軍將領臉上都泛起無法掩飾的憤怒,這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這次湘西護法軍真是輸的淒慘,小鬼子的第三艦隊都不說什麽,轉頭離開洞庭湖,所以江大帥才有底氣,如此赤果果相逼,連遮羞布都不準備一塊,儼然一副吃定了湘西護法軍的模樣。


    陳渠珍緩緩閉上了雙眼,緩緩坐下。


    周則範緩緩地說:“江大帥,認真地說,這個條件我們根本無法接受。”


    江大帥一揮手:“我的條件就是這樣,不能更改,我也不需要你們同意,我是通知你們,因為,我的軍隊就要南下接收這些地盤,你們如果不服,那就派遣軍隊來阻攔吧!”


    江大帥丟下這句狂話,揚長而去。


    ……


    在衡陽,吳佩孚擺開的宴會廳裏。


    “這國內形勢,玉帥一句話已經說得很明白,我倒是想說說現在的國際局勢對國內局勢的影響。”張其舉著一杯酒,站在大廳中央,洋洋灑灑的說:“……自去年10月,沙俄爆發革命,世界政局發生微妙變化。蘇俄政fu宣布廢除沙俄時期簽署的一切不平等條約。而日本出於其侵略本性,想繼續控製中國,取代蘇俄,獨霸我國滿蒙。專仰日倭鼻息的段祺瑞,派靳雲鵬、曲同豐以赴日觀操為名,暗中勾結日本,出賣國家主權,又去借款。美英法老牌帝國主義,對中國這塊肥肉早已垂涎欲滴,當然不甘心日倭獨吞滿蒙,於是,他們合起夥來阻撓中日聯合。老段害怕英美插手,削弱日本主子的利益,多次派章宗祥、曹汝霖等親日派密赴日本,簽訂《中日軍事密約》,造成木已成舟的事實。今年5月6日,段祺瑞不顧國人反對,又公然派靳雲鵬率團赴日,與日方簽訂喪權辱國的軍事協定十二條。這下惹惱了國人,尤其是學生,上街遊行、演講,鬧得不亦樂乎……”


    “其實我北洋中也有人反對這個條約……”


    “是呀,是呀。喪權辱國,老段是要步宮保的後塵。”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老段也是糊塗。”


    “老段不糊塗,怎麽會被徐樹錚給蠱惑了!不然,怎麽由著徐樹錚殺了陸建章!”


    ……


    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張其呷口酒,接著說:“老段糊塗也好,老段媚日賣國也好,對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第一,老段殺陸建章,這讓北洋將領人人自危,對他離心離德。第二,老段越是媚日賣國,越遭國人忌恨,我們越能迎合國人心理,與之抗衡,我們在國人心目中的地位越高。第四,日本人想爭奪中國,幾個帝國主義與之抗衡,他就不能為所欲為,皖係勢力便不會惡性膨脹,我們的力量便會加強,彼消我長;第五,老段依靠日本大得實惠,我們為什麽不能結好英美為我所用?”


    “這麽說,我們真要與直係督結盟,跟皖係對抗到底了?”有人說。


    “哈哈,”張其與吳佩孚相視而笑,“恐怕不僅僅是結盟吧,是我們扛大旗!馮大總統‘南巡’失敗,做了皖係的政治俘虜,像鬥敗的公雞已失去與老段的抗衡能力,下台指日可待,政治難有作為。憑借老帥的資望,玉帥的神威,要不多久,執直係牛耳者唯我二帥也!”


    “然也!”大家嚷道:“玉帥神武,輔佐老帥執北洋牛耳,再不能白給老段賣命啦!”


    張其提高聲調說:“諸位,聯直倒皖還有一最大好處,我們不僅可以囊括直係勢力,集仲帥、玉帥於麾下,還有西南五省的同盟軍為我所用。到那時,我們便有一支令國人刮目的軍事、政治勢力,天下就是我們的啦!”


    一陣歡唿雀躍之後,有人問:“老馮有人有槍有地盤兒,怎麽就幹不過老段?”


    “奇怪嗎?我覺得這不奇怪。”張其說,“老馮的根據地在長江下遊,而老段的老巢在京、津,老馮離開大本營到北京做總統,等於離山的虎,出水的龍,他當然難有作為。所以,二帥的決策是正確的:一定不能丟掉直隸,一定要迴到北方去!”


    “可是段祺瑞跟張作霖勾結起來,徐樹錚引奉軍入關,控製中央對付我們怎麽辦?”有人問道。


    “張作霖張胡子,梟雄也!徐樹錚是養虎為患,而不自知!”張其說:“我觀張作霖,鷹視狼顧,野心勃勃,早有覬覦中原、獨霸全國之野心。之所以處之一隅,是因為翅膀還不夠硬。一旦實力足夠,不管引與不引,他是一定要入關的。他現在臣服老段並非真心,他現在臣服老段並非真心,隻是借他掌控大權之力,施展自己的抱負而已。但因他們各懷異心,結合不會長久。今後,怕是請鬼容易送鬼難了,養虎為患,老段會搬石頭砸自己腳。”


    吳佩孚點點頭:“張作霖此人,我也是略有所聞,此人膽大妄為,唯利是圖,說句難聽的,有奶就是娘。但確實是梟雄人物,此人發家史,和江瘋子到有幾分相似,但是這個張作霖太過唯利是圖,連小鬼子的便宜也敢沾,沾了小鬼子,名聲掃地,有骨氣有本事的文化人,是不會去他幕僚做事。所以,我看他也沒什麽前途可言。最多做個東北王,稱霸一方。其實我更欣賞江瘋子,不要看他做事瘋瘋癲癲,但是對小鬼子硬氣,敢向小鬼子駐華第三艦隊開炮!中**人如果都有江瘋子一般膽氣,小鬼子能如此猖狂!瘋子軍中,雖然沒有什麽大名人,但是聽說青年學生一大批,你們可別小看這些書生,說不定是一個雛鳳臥龍。江瘋子此人,小看不得。張溶川,林德軒,小鬼子都小看了江瘋子,輸得這麽淒慘。[]”


    “玉帥,你是太看得起江瘋子。不是江瘋子厲害,是湘西護法軍弱爆了。聽說湘西護法軍裝備的還是老套筒,火繩鳥銃,而江瘋子用的是美式裝備,盧永嘉為了送這尊神離開上海灘,可是花了大價錢,他江瘋子也是個大財主,吞了北洋神周學熙的家產,創辦了銀聯,老段都向他借錢,現在我們軍中發的票子都是銀聯的rmb,半個中國都在有他銀聯的票子。”有人笑道。


    “那個銀聯聽說不是他一個人的,他不過是最大的一個股東。”


    “聽說股東裏有老外。”


    “還有不少。”


    “說不定這個江瘋子不過是個老外的買辦。”


    “誰知道?”


    “他對小鬼子硬氣,會不會就是因為也英美列強撐腰?”


    “一定是這樣,不然,他江瘋子哪兒來的底氣對小鬼子耀武揚威?”


    “玉帥,如此,我們也應該感覺想辦法結好英美!”


    “江瘋子的勢力還不可能如英美列強的法眼,大概就是生意上有些往來。至於要想結好英美,不是我去結好他們,而是他們來結好我!”吳佩孚笑道。“隻要我的勢力大道可以左右中國時局,那些精明的鬼佬自然會找上門來的。”


    “這……”


    所有人都吃驚的看著吳佩孚,為他的傲氣折服。


    “這些閑話先放下,”吳佩孚又笑笑:“還是請張參議說說老段的第五期作戰計劃……”


    張其說:“不管五期還是六期,注定要失敗。他這一次改變了戰略:湖南采取守勢,廣東采取攻勢。老段為什麽突然把矛頭轉向廣東?源於一個敗將龍濟光。此人從清末起一直站在北洋派一邊,很受袁世凱重視。今年五月他去北京索餉,對老段大言不慚地說,我雖敗於廣州,但我在那裏還有力量,如果北京政fu肯支持我,平定廣東不成問題。老段信以為真,熱情款待,批準他招募新軍三十個營,給他大量軍費軍火,允許其在天津設振武新軍辦事處。誰來當這場戰爭的主帥?論資格隻有曹老帥、張作霖、倪嗣衝、張懷芝四人。老段信不過曹老帥了,張作霖和倪嗣衝都不想離開自己的地盤兒;隻有張懷芝,山東的老巢讓省長張樹元占了,迫切需要打出一塊地盤落腳。於是,自告奮勇做了主帥。他沒有忘記湘東慘敗的教訓,隻好玩弄‘借趙雲’的把戲,找一個人替他打江山,結果他相中一人……”


    “是誰?”眾人紛紛問。


    “誰呢?”


    “不會是江瘋子吧?”


    “江瘋子能行嗎?這次在湘西,他已經是焦頭爛額,哪兒來的力氣南征?”


    “聽說江瘋子正在和張溶川的代表和談,看來江瘋子也沒有力氣繼續打了。”


    張其笑著瞅吳佩孚,吳佩孚美滋滋地捋著胡子微笑。


    “江瘋子還不足以擔此重任。”張其說:“這個人,還是咱們英勇善戰的玉帥!段祺瑞異想天開,當天發布兩道通令,特命曹大帥為四川、廣東、湖南、江西四省經略使,鑄造了一顆二斤重的獅頭大印;任命張懷芝為援粵總司令,玉帥為副總司令,李厚基為閩浙粵總司令,童葆暄為副總司令。新一期作戰計劃出籠了。玉帥,人家這麽看重你,你還不走馬上任?”


    大家立刻議論紛紛。


    “諸位,”吳佩孚忽然開口,“看得重我,也不一定就是好事。這個江瘋子就是個聰明人,該出手時就出手,該放手時就放手。他現在和談,即是打不起了,也是不想打。他上任的時候,來過衡陽,私下拜見過我,和他暢談一迴,發現他並不想打,在湘西,大概也是被逼無奈。”


    “早就聽說這個江瘋子,從上海灘一路過來,長江三督,他挨個拜訪,老帥也是因為他的遊說,才萌生北上的想法。玉帥,您停戰不前,不會也是因為這個江瘋子吧?”


    吳佩孚含笑不語。


    “玉帥還需要江瘋子遊說嗎?江瘋子來衡陽之前,玉帥實際上已經停戰。”張其說:“雖然老段看起來非常重視玉帥,徐樹錚親自跑了一趟衡陽,可是玉帥早就知道,這是老段耍的花招。諸位想一想,這四省經略使古今沒有,全是虛銜。老帥在四川、廣東毫無實力,湖南掌握在張敬堯手中,江西督軍陳光遠隻是接近老帥而已。試想誰會讓老帥去經略?這不是白日說夢嗎!要想得到地盤隻有自己去打。從清末以來,直隸總督一向是‘疆臣領袖’,從曾國藩、李鴻章到袁世凱都做直隸總督,哪個不是權傾當朝,舉足輕重?哪裏是一則虛銜所能比?這頗有戲弄人的味道。老段千方百計想把老帥擠走,無非是想把這個位子讓給小徐。”


    吳佩孚目光閃爍。


    聽了張其的分析,大家頗受啟發。有人提出:“咱們今後怎麽辦,說說你的意見。”


    張其說:“這問題我說了不算,請玉帥給我們作指示。”


    “好!”久未置詞的吳佩孚說:“我要說的,都在這份‘直軍宣言書’裏,鄭博言,你念給大家聽。”


    告直軍全體將士書


    ……


    民者,國之本也。我國既采用共和政體,九年來幹戈擾攘,民不聊生,望治愈殷,離亂愈甚!……


    軍人以保國衛民為天職,用其得當,則是以保國而衛民;用其失當,則亦是禍國而殃民。比年來軍隊益多,複雜益甚。其足稱為正式****,不以供私人之用者有幾?征之往事,可謂寒心!現在歐戰告終……


    以言國防,對外既無宣戰之日;以言平亂,對內尤不堪再戰。南北誠意謀和,即有糾紛,不難解釋。無論對內對外,武力已不堪適用……


    敝軍……停戰最先,主和最力,極願與民休息。左提右攜,以從於和平建設之途。唯國家政治之中心,失其重力,黨政橫行,陰謀害國,而為人民所深惡痛絕者,則安福俱樂部也……


    徐樹錚氏,實為倡亂之禍首……


    而上占有國會議員之大多數,名為代表民意,實則受其指使……


    安福部……爭閣員、爭黨費,無弊不作,無利不搜,握財政交通之要樞,施壟斷私利之計劃。小之賄賂公行,以官為市;大則私借外債,鬻路及礦……


    民既窮矣,財既盡矣,而黨人方腰纏百萬,裘馬自豪,不惜為亡國之奴為前驅,殃民禍國……


    安福為禍之烈,一至於此……


    軍人苟明大義,情同一家,何至甘心犧牲,戈操同室……


    根據全國之民意,安福為輿論所不容,罪狀昭著。故為國人之先導,當突起擊之,如鷹之逐鳥雀也……


    欲謀救國之方,而洞其症結所在,必自解散安福始,而後政治始有軌道……


    皇天後土,實聞此言,布告天下,鹹始聞知……


    這篇攻擊安福國會、段祺瑞、徐樹錚的檄文是鄭博言的傑作。宣言一旦麵世,必將引起北洋軍更大的分裂和混亂。


    有人說:“罵得好,罵得痛快,這口惡氣總算出了!”


    有人說:“幹嗎還給老段留麵子?一塊兒罵算了。”


    也有人說:“安福國會罪惡多端,早該解散了……”


    大家七言八語,群情激憤。


    但也有人持有異議。王承斌以為還是慎重點好。蕭耀南說:“這是山唿海嘯,火山爆發,十二級大地震!公布出去,矛頭都會指向我們。”


    張方嚴也說:“我認為應該聽聽風聲再說。”


    吳佩孚堅決地說:“山唿海嘯,火山爆發,十二級大地震,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我主意已堅,發!”


    這一決定,是吳佩孚經過深思熟慮。


    他要的是一鳴驚人的效果!


    他要的是霸占下月頭條的效果!


    吳佩孚站起來嚴肅地說:“我們是知己,所作所為不瞞你們,我希望你們也不要違背我的意圖,更不得把我們的策略走漏風聲。有胳膊肘外扭者,別怪我不客氣!下麵我宣布兩件事:一、南北兩軍在耒陽縣公平墟王壯武祠進行停戰談判,具體事宜行前另議。二、耀南、承斌你們多聯絡將領,給馮大總統發電,請他頒布全國一體之停戰令,北軍南軍團結一致,一致對外。我還要給李純發停戰議和電。總之,要緊鑼密鼓,不遺餘力,為和平事業而宣勞。”


    吳佩孚這麽急,最大的原因是江大帥和張溶川已經開始了和平談判,這讓他坐不住了。


    吳佩孚又對張其說:“子武此去,務要麵見陸榮廷、岑春煊、趙恆惕、譚延等公,轉致我對他們的問候。告訴他們,我對四公一向欽佩。他們的和平誠意,我早已領悟,隻要他們真有與我結好之誠意,吳某一定附會到底。為了永遠罷兵息爭,我將再次申請撤兵北歸,到時希望諸君資助我部分‘開拔費’。你還要轉告他們,我希望和平,但非乞求和平。若他們沒有誠意,我不消一月定會平定兩廣,飲馬珠江!你去吧,成敗在此一舉了。”


    “玉帥,”張其表示:“卑職一定把事辦好。”


    “我信你。”吳佩孚拿出一份手稿:“這是我起草的一份《救國同盟軍草約》,你拿給陸公等人看。我已讓鄭博言抄了一份,迴頭多印一些,濟臣、方嚴一則可做談判依據,二則可在談判時廣為散發,表明我和平誠意。”


    這樣的一來,比起江瘋子與張溶川的和平談判,規模和影響力,都要遠遠大於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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