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門打開,馬素貞斜側著身體引進一個人來,卻是戴春風,滿臉上擺明著發生了重大事情的慌張神氣。(.無彈窗廣告)江幫主和宋子文都吃了一驚。


    “段祺瑞在北京又擬定了第五期作戰計劃,不是計劃第三次攻湘之戰,而是在湖南采取守勢,但在廣東采取攻勢!”戴春風隻說了這麽一句,就一屁股坐在就近的沙發裏,張大了嘴巴搔頭皮。


    書房裏像死一樣的靜。


    江幫主獰起了眼睛看看戴春風,又看看書桌上紙堆裏那一張當天交易所各債票開盤收盤價目的報告表。南北局麵怎麽和曆史不一樣了?曆史上,孫中山下野之後南北便停戰議和了,這真是意外中的意外呢!不過,卻也是還在情理之中!曆史,應該早就改變了才對。


    宋子文輕輕籲了一口氣,他心裏的算盤上接連撥落幾個珠兒。


    過了一會兒,江幫主咬著牙齒嗄聲問道:“這是外麵的消息呢,還是內部的?我記得北軍進攻湖南的同時,段內閣命令江西督軍陳光遠、福建督軍李厚基開辟兩個戰場進攻廣東,也都是無功而返,同樣和湖南戰場一樣是僵持在一起。那個陳光遠還是主和派吧?”


    “是我們漢口特務的內線消息,徐樹錚正在漢口,聽說他要在漢口設立作戰指揮部。所以,這個消息應該是十拿九穩。”戴春風點頭道:“至於陳光遠他們那些主和派都督,在大勢所趨之下,隻怕也不得不追隨主戰派出兵。當初不就是這樣的,主戰派中最具實力的江蘇督軍李純不也派了第十九師師長楊春普率部開到江西,那時候,陳光遠不也派贛南鎮守使吳鴻昌進攻南雄了。不過說起來,當時南軍守南雄的南軍是滇軍張開儒,他不戰而退,桂係莫榮新乃派李根源為粵贛湘邊防督辦,以加強對北江的滇軍的控製。南北之間就南雄進行了好幾度的拉鋸戰,但都不是激烈的戰爭。因為陳光遠畢竟還是主和派,他的目的隻在應付主戰派而並沒有積極地進攻。其他主和派都督的所作所為,基本上陳光遠一樣。”


    “明知道下麵都是些陽奉陰為的主和派,段祺瑞還在北京擬定第五期作戰計劃,還要主和派在廣東采取攻勢!段祺瑞他腦子拌壞了罷!”江幫主找到地圖攤開,低頭尋找著:“閩粵邊境好像也沒有重大的發展吧。”


    “是的。”戴春風跟著走到地圖前麵:“二次攻湘之戰前,段內閣派福建督軍李厚基為援粵軍總司令,並調浙軍第一師師長童葆暄為副司令。李厚基到廈門設立司令部,浙軍集中詔安與陳炯明的粵軍相距隻有十餘裏,詔安、雲霄、平和等縣都宣布了軍事戒嚴令。這方麵的北軍和浙江原來是準備和廣東境內的龍濟光軍配合作戰,由於龍軍一蹶不振,李厚基不敢單獨作戰,所以也成為僵持之局。本來,在南軍方麵,桂係和滇軍約定,共同消滅龍濟光軍,推李烈鈞為討龍軍總指揮,西路高雷、欽廉一帶歸桂軍負責,東路沿海地區歸滇軍負責。滇軍攻克陽江,占領電白後,進入化州,奪迴龍軍的根據地廉江,李烈鈞由江門迴到廣州,在督署內舉行討龍祝捷大會,南軍討龍之戰就算告,北軍第五期作戰計劃,進攻廣東的條件,還不如湖南。”


    “嗯,應該打不起來,隻要這些主和派都督在,隻要北洋內部的矛盾存在,就是段祺瑞的第五期作戰計劃出來了……也還有法子挽救。”江幫主輕聲地似乎對自己說,眉頭上擠出的褶子也退了一些。


    “唿!”宋子文又籲了一聲,他心裏的算盤上已經擺定了一個天文數字的損失了,他咽下一口唾沫,本能地拿起丟在桌上才吸了一口的雪茄煙來,放到嘴上吸了一下,已經滅了,掏出黃金“賊婆”打火機,點了一下,又放下來,然後抬眼看著江幫主,問道:“還有什麽法子挽救?我還是建議,抽身公債,這次敵人是是猶太財團,幹不過他們,真的幹不過他們!說起來,我們第一次能贏,那是占了所有人輕忽大意的先機。而我們第二次能贏,確是借了洋鬼子和猶太財團的東風!”


    江幫主嘴角一撇,搓著手,低了頭。於是突然他抬頭轉身看著宋子文說道:“人事不可不盡。子文,你想來還有法子沒有?――小戴這消息很秘密,是他們內部的軍事策略。目下北京和西南都在高唱議和,而且孫中山下野,外邊人看來總以為護法政fu都解散了,護法革命也玩完了,南北肯定是要議和了。……我們連夜布置,子文,你在錢業方麵放一個空炮:公債抵押的戶頭你要一律追加抵押品。混過了明天上午,明天早市我們分批補進……”


    宋子文猛搖頭:“可是南北之戰總要開打的!這次我們的敵人可是洋鬼子中的吸血鬼——猶太財團!在他們麵前,我們根本不可能像上次那樣操縱股市……”


    “我擔保,南北之戰打不起來!放心,我有的是辦法讓他們打不起來!”江幫主忽然很有把握似的說完,自信滿滿地哈哈大笑起來。


    宋子文竟然點著頭不作聲了。他與江大老板在投資上的分歧是不假,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江幫主眼光“毒道”,雖然手段上有待商榷。因為他的幾乎所有看法和策略都取得了成功,他證明了他比所有人都看的更深更遠。看著江幫主自信滿滿的狂放大笑,宋子文竟然就這樣盲目的相信了江幫主的豪言壯語。


    至於江幫主會怎麽阻止戰爭的爆發,江幫主不說,宋子文也不問。


    這一件事算是告一段落,江幫主說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瞿恩的事情解決了,還有善後的問題。召開各行業和各種規模的工人代表會議,同工人討論複工問題不需要你管,這些問題你做不好,楊文君他們那些學生更適合。但是工人要複工的消息出來,恐怕不得不和日本人去談判了。我剛才想了一想,隻有一條路:再開談判!”


    “我也是這麽想。我打算明天就去日本紗業協會。”


    “那不行!你不能暴露。”江幫主立刻搖頭:“但是派工人和學生代表,日本人也未必會重視,還是請虞恰卿出麵罷。”


    “這個好。不過――哎,我聽說日本總領事綾倉與上海督軍府官方代表許三元背著總工會正在商定複工條約。也不知他們商量出了什麽條件?如果有了結果,我們是聽還是不聽?”宋子文有點頹喪,搔著頭皮,看了江幫主一眼,又望著窗外。


    一抹深紅色的夕照掛在那邊池畔的亭子角,附近的一帶樹葉也帶些兒金黃。


    “竟然有這迴事?”江幫主左手叉在腰裏,右手指在寫字台上畫著圓圈子,低了頭沉吟。督軍府也在背後搞小動作。他現在才發現,自己與那些軍閥、洋鬼子們天然存在的矛盾根本無法調和。他的臉色漸漸由藐視一切的傲慢轉成了沒有把握的晦暗,然後又從晦暗中透出一點兒興奮的紫色來。他猛然抬頭問道:“你有沒有聽說他們交涉內容?”


    “現在我不敢亂說了。看虞恰卿就交涉罷,――哎!”宋子文苦著臉迴答。


    江幫主突然一聲怪笑,身體仰後靠在那純鋼的轉輪椅背上,就閉了眼睛。他的臉色倏又轉為灰白,汗珠布滿了他的額角。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太渺小,而他的事業的前途波浪太大;隻憑他兩手東拉西抓,他委實是應付不了!


    “不管了!”江幫主猛的一拍桌子:“隻要工友方麵對條件有尚不滿意的,咱們就要據理力爭。我們現在恆源祥二廠馬上就要開工了,至少需要工人兩萬,就先把家庭困難安排上班。另外的八個小廠,很快就會整頓好,至少也能安排萬把人。解決了三分之一家庭最困難的工人,我們就能和小日本又多耗一些時日。耗到他們紗廠倒閉,咱們又可以開恆源祥三廠、四廠……嘿嘿,工人們的工作不就全有了嗎?”江幫主越說越興奮,“小日本迴東洋老家去哭吧!”


    聽得宋子文又振奮起來,他連雪茄煙也不抽,看一看鍾,六點還差十多分,說好了證券市場經紀人方麵交由蔣誌清去布置,這方麵一直是蔣誌清的首尾。宋子文隻要把錢籌集好,這現在對剛剛經曆蛇吞象似的擴張之後的江山財團也是件棘手的事情。他不能延誤一刻千金的光陰,要抓緊時間了。宋子文匆匆告辭一聲就走了。戴春風跟著走了。


    送走了宋子文和戴春風後,江幫主就在花園裏躑躅。現在最後的一抹陽光也已經去了,滿園子蒼蒼茫茫,夜色正從樹叢中爬出來,向外擴張。那奢華的令人發指的大客廳,小客廳,大餐間,二樓,各處的窗洞,全都亮出了璀璨的燈光。


    今天的江幫主似乎厭見那些璀璨的燈光,獨自踱到那小池邊,在一隻閑放著的藤椅子裏坐了,重重地吐一口氣。


    江幫主再把他在上海灘這半年多打拚出來的這份事業忖量。險惡的浪頭一個一個打來,不自今日始,他都安然過去,而且揚帆邁進,乃有今天那樣空前的宏大規模。他靠著斧頭幫,經營“腦白金”起家的江山財團,吞下了民國第一家族實業集團,還從小日本紗業協會的虎口搶下一大塊紡織業市場。江山集團旗下還有一群子公司,橫跨工業,商業,服務業。江幫主雄心勃勃的要使他的汽車,燈泡,熱水瓶,陽傘,肥皂,橡膠套鞋,走遍了全中國的窮鄉僻壤!他們將使那些小日本新從日本移植到上海來的同部門的小工廠都受到一個致命傷!江幫主又比他們更低廉的價格優勢,就是福特汽車和江幫主的紅旗汽車也拚不來價格,當然,福特汽車飄揚過海的橫跨太平洋,價格本來就貴的離譜,盛老四的汽車當年可是上海灘一大風景,以至於汽車一度成為遠東超級富豪的標誌,是江幫主的廉價組裝汽車把硬是和雷軍的小米一樣把蘋果神話給狙擊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經過了艱苦的鬥爭方始取得,亦必須以同樣艱苦的鬥爭方能維持與擴大。風浪是意料中事;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江山,可是比他們多一百年的穿越客,妖孽般的存在!以及他的追隨者們更是不得了,那都是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每一個人都不是簡單人物,難道就怕了什麽?


    這樣想著的江幫主不禁獨自微笑了。水樣涼的晚風吹拂他的衣襟,他昂首四顧,覺得自己並不渺小,而且絕不孤獨。他早就把這麽多曆史大名人收為臂助,他有信心將他們訓練成一批精幹的部下,將比曆史上原來的他們更加的厲害的部下!


    江幫主從站起離開椅子,又在花園裏逛了起來,腳步也變得輕鬆了許多。就這樣走著,忽然一陣香風撲進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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