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查飯店,孔雀大廳。


    身為周氏集團代理董事局主席周仁公子站起身,沉聲說道:“在坐的各位股東應該很清楚,盡管我們將要放手這個周氏實業,但周氏實業卻承載著我們在做每一個的心血,同時,這場收購關係著周氏各位股東將來的發展,在投票之前,大家都可以發表一下各自的意見。”


    周公子說完,在坐的股東再次紛紛議論了起來,很快,就有著股東開口說道:


    “我個人覺得交給你們父子經營不如交給別人經營,周氏旗下實業會有更加廣闊的發展,這的確是一次機會。”


    這個股東說得一點也不客氣,暗指在證券市場瞎搞的周氏父子是導致這次周氏財團危機的罪魁禍首。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我也這麽認為。”


    這會兒,連續幾位股東建議周氏父子把周氏旗下的所有公司經營權交出來,其中也有說和日本人借款以渡過危機的,但是卻占少數。


    這點大家心裏都很清楚,現在排日風潮如此猛烈,他們要是搭上日本人,明天他們旗下的工廠隻怕立刻就會掀起罷工潮流。


    虞恰卿和聶雲台,還有盛老四在一旁聽著,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濃厚,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人,周公子,這次周氏父子注定是要輸了,還有,日本人,你們都注定要輸!


    你們周家搭上袁世凱,民國之後把聶家和盛家壓過一頭,周家在前清算什麽?屁都不算一個,如今卻想和聶家這樣名門聯姻,還妄想把觸角伸向上海灘,真以為自己民國第一了?你周家拿什麽跟聶家,跟盛家,跟上海灘的華商對抗?這隻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


    周公子周仁依舊很平靜的坐著,不急不躁,臉上也沒有過多的表情,右手轉動著左手尾指上的戒指。


    一直冷著一張臉聽完股東們的逼宮宣言,周公子再次站了起來,雙手放在桌麵,開口說道:“在最終決議後,我們將簽署股權轉讓書,完成最後的交接,看來各位都已經有自己的決定了,不過,還是請各位要慎重投票,所以,投票前,我想說幾句話。”


    周公子擺了擺手,示意身後的助理將文件發放到了每個人手中,然後,他才開口說道:“這是昨天有人給我的計劃書,對於日本銀行團和紗業協會未來發展的計劃合作書,我個人認為這是一個可行的方法,大家不妨看看。”


    這份計劃書就是昨天川島芳子跟他吃飯的時候給他的,日本人好像在上次的計劃案泄露之後,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變得更加積極了,一點也不怕得罪洋鬼子,好像在上海掀起的反日工潮中無路可退了,反而無所謂了,破罐子破摔了,不管是有什麽困難,他們是非得和周氏合作了。(.)看過之後,周公子震驚不已,這的確是最好的方法,而且,日本人說的很對,如果周氏被江山率領的一幫豺狼收購,那麽他們周氏父子也隻能是把周氏旗下的所有實業的經營權交出去,最終,周氏父子半生心血將成為他們的肚子裏的養分。


    而日本人已經改變之前的債權策略,轉而謀求合資,經營權竟然繼續交給周氏父子,條件之優厚絕無僅有!


    有這麽一個能與擺脫被吞並的機會,為何不爭取?爭取到了這個機會,那麽就是周氏父子真正的重生!他們還能繼續成為周氏的掌門,繼續經營周氏的實業,並且,這樣一來,也能擁有著複仇的能力。


    “這真是個很好的辦法,若是這樣!”忽然有一位股東讚賞道。


    周公子笑了笑,說道:“這個合作計劃是日本銀行團和日本紗業協會共同合作而成,專門針對我們周氏,具體的,我們可以請一位日本的專家跟我們說一說,川島小姐,您請進吧,就麻煩你解說一下了。”


    “嘩啦!”虞恰卿,聶雲台,還有盛老四猛的一下站起來,帶著幾把凳子都倒在地上。這一突兀的變化,真是讓他們始料未及,太過吃驚。失態的他們,忽然想到江幫主到現在還沒來,不會是日本人搞得鬼吧?昨天在江公館聚會的時候,就已經預測到了這件事情,江幫主信誓旦旦的說他能搞定,難道沒能搞定?這該怎麽辦?


    ……


    “也不知道搞定江山了沒有?”


    川島浪速歎息一聲。


    麵對老友的問話,頭山滿也不知道怎麽迴答。


    “木有問題的!”旁邊的一個日本“專家”豬臉抖動,仁丹胡猛翹,比劃著說:“有我們做的那個,威力大大的!爆炸,兩三裏地的東西,全死啦死啦的!”


    現在,當川島浪速隻要想起江幫主,已經斧頭黨給日本造成的種種困惱,心裏便仇恨萬千。日本在上海的每一次受搓,似乎都和這位江幫主有著直接或者間接的關係。


    這些日子日本人上海灘過得實在窩囊,上海灘內外各種勢力,一夜之間都變成了日本人的敵人!經過他的好友頭山滿用他黑龍會在上海灘布置的密探查探,這一切的源頭似乎都和這個江幫主有關!這個江幫主似乎的上海灘洋鬼子的代理人一樣的身份,除此之外,他還是上海灘黑幫的教父級的人物,已經華商們的領袖。他是上海灘公認的最有群眾力量之人。而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卻始終與日本人為敵。


    隻要想到這個江幫主,就讓他心裏忽然燃起一股新仇舊恨。


    “必須殺了這流氓頭子,放任此子壯大,將來必是帝國征服中國一大絆腳石!”


    這是川島浪速當時聽說山家亨帥日本浪人鎮壓工人運動,就是被這個江幫主半路殺出,阻攔帝國武士的示威活動的時候,發下的狠話。


    迴憶當時的場景,頭山滿君也在場。


    川島浪速可不是一芥魯莽武夫,這位浪人王雖多次在東北和京津地區搞侵華活動,難免會經常的搞一些行刺和暗殺,這可以說是他的老本行了,對這個業務熟悉的不得了。每一次他都決不輕易對仇人下手。行刺之前川島浪速必經多次反複思考,自認行刺方案萬無一失的時候,方可將行刺計劃變成他和侵華日本浪人的行動。


    川島浪速當時縱然心中燃起了對江幫主的刻骨仇恨,但隻要想起江幫主身邊那些佩帶德國槍械的斧頭黨侍從人員,川島浪速還難免生出怯意。他知道江山這個流氓雖然無官無職的,但是這個流氓與前清時期的那些刺殺對象不可同日而語。如果他們黑龍會馬上匆忙動手,勢必後患無窮。當時的頭山滿也不讚同貿然的對江幫主施行刺殺,關鍵是沒有把握博浪一擊而中!


    正在川島浪速和頭山滿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忽見一個女人悄悄走進來,他們抬頭一看,原是川島浪速那秀氣聰慧的養女川島芳子!


    “芳子,你來得正好!”川島浪速見了清純靚麗的養女,憂鬱的眼睛頓時一亮。


    川島芳子見多日不曾露麵的黑龍會會長頭山滿閣下也在,心裏不由暗暗吃驚,便問道:“不知道義父有什麽事情煩惱?”


    川島浪速就把對江幫主的調查,分析江幫主對帝國霸業的威脅,還有行刺江幫主,以及他對刺江的種種憂慮都細說一番。川島浪速最後說:“芳子,如若依我多年夙願,早就想把姓江的碎屍萬斷,方解心頭之恨了。因他江某人早對我大日本帝國表現的也是恨之入骨啊。隻是我想,行刺江山,幹係太大,如果我們稍有疏忽,就會反遭斧頭黨瘋狂報複,所以我遲疑不決,一時拿不定主意。”


    川島芳子見義父言語躇躊,頭山滿都是心有顧忌,確實,江幫主和他的斧頭黨在上海灘瘋狂的名聲早已外傳,江幫主和他的斧頭黨如果沒有這份瘋狂,怎能夠在龍蛇混雜的上海灘如此迅速的崛起?而這份瘋狂,當年幾十把斧頭就敢和湖北幫和警察局火拚,如今手裏有了長的短的(長槍和短槍),更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日本人都被斧頭黨這股蠻橫瘋狂的拚勁嚇退過兩次。


    現實是,沒有那個腦子稍微正常的人願意去招惹這些瘋子,以至於這些瘋子在上海灘越發的不得了拉。川島芳子想到這裏,越加理解義父和頭山滿的苦衷。她還江幫主喝過茶,怎麽也看不出溫文爾雅的江幫主骨子裏竟然流淌著如此瘋狂的血脈!這種人,真是不好招惹。現在義父和頭山滿既想為帝國除去這個根刺,卻又擔心種種除刺後果。如是一般泛泛女子,必然出麵勸阻,可是川島芳子從小時候起就是一位“誌向遠大”的女子。心狠手辣簡直就是天生的,江幫主雖然在君士坦丁堡咖啡店給了她很多不可思議的感覺,但是,既然這個人是敵人,那就必須除去!


    她來到桌前,自斟一杯水酒飲下,本來白皙豐滿的麵龐忽然狀如桃花。她坐下沉吟片刻,忽問義父:“義父,我想問您一事。您既然認定這個流氓會帝國的未來大敵,那為什麽還猶豫?難道是對自己的推測懷疑了嗎?”


    川島浪速聽了一愣,半晌無法作答。他發養女那雙深邃的眼睛正直視著他,似已經洞悉他的內心。


    川島浪速思考良久,毅然道:“我當然不會質疑自己的眼光!”他又鄭重說:“不過,我不知此話和刺江有何關糸?”


    川島芳子借助酒力吐出肺腑之言:“既然江山會是帝國未來的大敵,那麽我在江山還沒有成長到可以威脅帝國霸業的時候殺死他,就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此話怎講?”


    “非常簡單。當前,我們想刺他都覺得困難,以後如果他真如義父預料的那樣,地位更加顯赫,前麵想刺他,豈不是更難?你想啊,現在刺死他,也就刺死了,最多斧頭黨那些瘋子在上海灘鬧一下,他還能鬧多大的事?”


    川島浪速和頭山滿沒有想到養女居然會出語驚人,而且又不是一般泛泛女人那樣,麵對大事驚愕萬狀,甚至百般苦勸。川島芳子不愧是大清格格,王府裏養出的腹黑女。


    她隻要吐出話來,定會擲地有聲,就連平遇事不驚的頭山滿也不能等閑視之。半晌頭山滿問:“芳子小姐,聽你一番話,我勝讀十年書。你出語果然與尋常人不同,如此看來,我想我們是必向姓江開槍了對不對?”


    “當然,如果然去此心腹大患,必定可以推進帝國征服中國的霸業,這是毫無疑問的。誰都知道江山是個仇日親歐派,又收到上海歐美人生的青睞,他日錢途確實無量,但是對我大日本帝國必是後患無窮的危險人物。所以,如若我們行刺了江山,不僅在為這次的事情報仇,重要的是為帝國除掉了大威脅呀!”川島芳子慧眼卓識,說語理智深刻:“還有,我與周公子的談判還在暗中繼續著,如果能夠在禮查飯店舉行股東大會之前把江山除掉,我將更有把握拿下周公子!”


    竟然還理出這樣一層意思來,本來以為計劃案泄露,名單是一批日本人都被租界西洋鬼子通過法院宣判,永久驅逐出境,還以為這個案子算是玩完了,想不到川島芳子又搞起來了,實在驚喜。川島浪速知道養女一旦說話,必然頭頭是道,計謀也高人一籌。現在她竟然又翻出這麽一層意思來,這就越加打動了川島浪速的心。


    “川島君,我想一個武士,活在世上,與其庸碌一生,以圖享受為樂,他到死時也不過是個行屍走肉。然而,我卻看重那些寧可命短,也決不肯空活百歲的民間義士!”頭山滿開口說話了。


    “頭山君,你說得好!”川島浪速聽到頭山滿說話,忍不住拍案叫絕。他沒想到心裏險些被熄滅的仇恨之火,忽然被養女的話說得熱血沸騰。他以慢慢的愛的眼神凝視出語驚人的養女,看出他在江山行刺一事上,已經沒有任何迴旋餘地。在加上剛剛頭山滿的話已把雄心勃勃的川島浪速推上一條絕決之路。他像一個日本武士一樣衝動地說:“就算我們要在上海灘直麵斧頭黨的瘋狂怒火,我也要除去江山!大日本帝國的武士,是不怕死的!”


    “不,殺江山絕非兒戲,我們必須認真思考。不到行刺方案天衣無縫之時,我們是決不能動手的。”川島芳子沉著而又機敏,她又冷靜而又心細,決非草率不計後果的女子。她見義父殺江山決心已定,反而又勸他說:“每臨大事,務要冷靜。不冷靜非但殺不得江山,反倒讓自己陷身絕境。所以,此事不可心急,等我們先派出幾路人馬,把江山的行動規律都摸清以後才能下手。”


    這些事情不要川島芳子說,川島浪速這個老浪人王也知道,但是他現在卻一臉的心悅誠服樣子對漂亮的養女說:“好,就依芳子的主意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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