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後邊的體順堂,是秦瑄常年休息的地方,他把一些不重要的奏折搬了進來,一心二用地處理著,容昭坐在他對麵,依著榻幾,撐著下頜,動作隨意又慵懶,仿佛一隻正在打盹的貓,壓根就不把自己當外人。


    往常秦瑄宣人伴駕,那些宮妃,或明媚風情,或體貼溫存,或柔順恭敬,無論哪種作態,都透出一種無言的勾引意味,心思極其不正,常常令秦瑄煩不勝煩,次數一多,也就懶得宣人伴駕了,純粹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之所以宣容昭過來,主要還是惦記著容昭的身體,他忙得沒有時間去漱玉軒看她,便讓她過來他這裏了。


    而他也知道,小丫頭還沒開情竅,大約不會讓人鬧心,可真的麵對容昭懶懶散散的隨意態度,反倒是他先心猿意馬起來,注意到對方那粉嫩得特別誘人的飽滿唇瓣,還有那柔細得他一手便能掌握的腰肢,他連改個奏折都集中不了注意力了,隻能無奈地放下筆,壓下心頭翻湧的欲念,和容昭說說閑話。


    這便說到了每年夏天都有的避暑行動。


    容昭是剛來京都的土包子,對此事是聞所未聞。


    “宮中樹少,每到夏日十分難熬,便修了個避暑的行宮,這一年忙到頭的,朕好歹也讓自己過得舒服點兒。”秦瑄自嘲道。


    “衣食住行,民之天也,”容昭笑著調侃秦瑄,“皇上心懷萬民,不忍心給自己花銀子,固然是皇上的心意,可皇上要是累壞了自己,天下百姓也不能幹啊,難得碰到一位曠世明君,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我們還巴不得皇上好好保重自己,最好活個萬兒八千歲的!”


    秦瑄好氣又好笑,狠狠點了一下容昭的額頭,“你這小丫頭,馬屁拍得不錯,不過,活萬兒八千歲那成什麽了?你以為所有的皇帝都向往追求長生不老呀?”


    璟婕妤睜大了眼睛,“難道皇上不想長生不老嗎?”


    秦瑄瞪了她一眼,敷衍道,“小丫頭還小,不明白,長生不老可不是什麽好事,真有人長生不老了,那準是罪大惡極,被老天爺懲罰了!”


    璟婕妤被秦瑄這時時刻刻看扁的語氣給弄得心塞無比,不就是坦言自己天葵未至麽,怎麽就把自己擺在矮一輩的位置上,她是想和皇上搞好關係,可也沒指著對方把自己當女兒對待呀!


    “老是‘小丫頭’‘小丫頭’,皇上,您難道還希望嬪妾喊你一聲‘皇帝大叔’?”


    操!


    秦瑄都被容昭的厚臉皮震住了,濃眉頓時擰了起來,桃花眼中射出憤怒的光芒,“朕有那麽老嗎?朕看你是皮癢了,看在你年紀小的份上饒你一次,不過你最好記住,朕,是你夫君!沒圓房也是你夫君!”


    這大言不慚的宣言,剛才還一副長輩的口氣,轉眼就成“夫君”了,男人的心思真是摸也摸不明白!


    容昭才不會被將住,灑脫地甩了甩頭,“瞧皇上說的,嬪妾雖然是您的人,可萬萬不敢當您是嬪妾的夫君呀!這兩個字可是專屬皇後的,嬪妾也不貪心,就剛才您那關愛晚輩的長輩態度,就夠嬪妾受用無窮了,您說是吧?”


    說著向秦瑄側了側臉,眨眨勾魂大眼,意味深長地一笑。


    世間難尋的絕色美人,哪怕她還是個大號點的絕色蘿莉,那魅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抵擋的,尤其是年紀不小其實真的快升級到叔輩的某人!


    秦瑄在宣稱自己是人家“夫君”時有多理直氣壯,現在就有多臉紅心跳,艾瑪,怎麽覺得這麽刺激呢?朕什麽場麵沒遇見過,就被這小陣仗鎮住了,真是越活越迴去了!


    想他堂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風流倜儻英明神武的皇帝,居然被一個小姑娘輕而易舉反調、戲了,說出去誰信啊?


    眼見再繼續這個話題,場麵就要失控了,可小丫頭還太小,無處下嘴,再曖昧下去就要扛不住了,他忙轉移了話題。


    “朕跟你說這些做什麽?等兩年過了,自然讓你這小丫頭明白,”到底還是占迴一點便宜,“朕這次去避暑,打算就帶你一個去,這段日子委屈你了,朕都記得,宮中悶熱,你不若隨朕出去散散心。”


    容昭挺不在乎的,她的空間裏涼快著呢,真不帶她去她也無所謂,上輩子啥好風景沒見過啊,那些一穿越到古代就恨不得把古代的環境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其實在容昭看來就跟那“月亮是外國的圓”心理是一樣的。


    就容昭本人而言,她真的更樂意待在空氣汙染嚴重超標的現代,也不願意待在這據說空氣無比清新的古代,無它,實在是太落後太不方便太枯燥了。


    穿肚兜怕胸垂,穿底褲怕開襠,坐車怕顛散,上茅房怕掉坑裏,沒冷氣沒暖氣沒人權,這古代到底有毛好待的?


    容昭的一肚子怨氣早在穿越之初就憋在了心裏,靠著整治了容父繼母發泄了出去,好歹在這裏穩住了根,可比起其他穿越者,她真算得上是頂級消極怠工之輩了,這麽多年下來,連個胸衣都懶得蘇出來,用她自己的話來說,等自己長出來了再蘇也不遲啊!


    秦瑄看容昭形容懶散,心中也微微有些愧疚,有很多事,自己心底都是明白的,人說璟婕妤張揚肆意,定然是第二個羅昭儀,可這丫頭不過是被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不得不承受八方刀劍,被動反擊罷了,真說起來,這其實是個骨子裏都懶散的丫頭,根本就不願意惹麻煩,隻是,身在宮中,若不披上一張讓人畏懼的皮,總有一天會被人生吞活剝,她自己不願意披,他便主動幫她披上。


    想到這裏,秦瑄握住了容昭的小手,隻覺這份柔若無骨的溫軟一下子陷進了他的心底,語氣越發柔和,“昭昭,朕並不是想逼你,隻是朕願意寵著你,你也要學會保護自己,朕與先帝不同,他對於喜歡的女子,總是喜歡藏起來,可那有什麽用?他喜歡的女子,因為權勢地位不如人,被那些他親手樹立在高處的靶子活活欺負死了,他就是弄死了這些靶子,他心愛的人也活不過來了。朕倒覺得,還不如一開始的時候就把他的心上人推到讓眾人忌憚的高位上,百般寵愛,寵到讓人不敢下手,這才是真正的保護!”


    秦瑄說得真摯動人,可容昭不但沒被感動,反而用一種奇異的眼光看著秦瑄,不敢置信地道,“皇上,難道是嬪妾聽錯了,自作多情了——皇上不會說嬪妾是皇上您的心上人吧?”


    秦瑄臉一下子就黑了,緊接著便被火紅的雲席卷了,不但俊臉通紅,恐怕全身都紅了,當下袖子一揮起身就走,甩下一句惱羞成怒的話,“死丫頭,聽話都不知道聽重點,那什麽鬼表情?”


    就是不相信的表情啊!容昭吐吐舌頭,無聲地迴答道。


    第五十四章 避暑


    大約秦瑄真的被容昭氣壞了,自那天起就沒再見她,不過皇帝動身避暑不是小事,也不排除他是因為太忙而來不了後宮。


    後宮諸人皆在翹首祈盼避暑隨駕的名單早日定下來,尤其是那些至今未得侍寢的小主們,不惜漫天撒著金銀鑽營不休——轉眼間,新人已經變舊人,可她們卻還沒有真正融入後宮,說白了,就是因為沒侍寢,顯得底氣不足。


    她們心中都明白,一旦到過年時她們還沒有爭取到露臉的機會,那麽這輩子可能都再也不用露臉了!


    轉眼到了月底,又到了皇上固定進景仁宮的日子。


    皇貴妃有什麽需要向皇上請示的後宮諸事,一般也都選擇在這日解決,皇貴妃卻沒有察覺到,這也正是兩人的關係日趨走向相敬如賓的原因——誰樂意來老婆這找輕鬆睡個覺的時候,被人拽著處理一堆雞毛蒜皮的小事啊?


    隻是皇貴妃身份不一般,秦瑄還是願意給她臉麵的,所以這天被皇貴妃征詢避暑陪駕名單的時候,意料之中,便仔細聽了。


    秦瑄剛要開口,看皇貴妃欲言又止的,便道,“愛妃有話要對朕說?”


    雖然皇貴妃是皇上表妹,可也就是表妹而已,在明麵上他可以給對方高於其他女人的榮寵,這也是給自己做臉麵,但私下裏,他卻並不打算給她太多奢望,隻將她當做一名純粹的皇貴妃,隻有這般平衡對待,才能保證對方不會野心膨脹到危害後宮,危害他的子嗣。


    這麽多年來,皇貴妃這一點做得很好,她雖然有著種種宮中女人都有的缺點,但唯一點,她從不向皇嗣下手,隻這,便讓秦瑄高看一眼。


    “倒也沒什麽,隻是難得德妃向臣妾請托,說是三皇子漸漸大了,想帶他在讀書前出門走一走,鬆散鬆散。臣妾想著,往年都是二皇子跟著出宮,今年德妃主動要求,臣妾也不敢擅自做主,所以還要向皇上請示。”


    皇貴妃雖然身為後宮第一人,身份高貴,但也沒到藐視群雄的地步,賢妃和德妃,一個溫柔一個高雅,實際上手段都不俗,否則也不會獲封高位,能不得罪的時候,她一般盡量不得罪,所以,當德妃在她麵前委婉地提到此事後,她考慮了一番,還是答應提德妃提一提,隻是結果如何,她卻沒有打包票應下。


    隻這一點,就讓德妃對她感激不盡了。


    秦瑄瞟了她一眼,這個表妹,確實稱得上清高多才,可惜書讀得太多被束縛住了,在家也被寵得人情世故忒差了,論心機比起賢妃和德妃拍馬也不及,可話說迴來,他讓她坐上皇貴妃位,一來有她出自劉家的原因,二來還不就是看中她這就算想害人也害不到人的頭腦嗎?


    德妃想要跟著朕去隨駕,為什麽不自己提?反而讓皇貴妃向他提,皇貴妃大約以為是德妃對她的尊重,而秦瑄,卻明白德妃隻是看在六皇貴妃‘皇帝表妹’這個稱唿上,便是偶有出格的要求,皇帝也會滿足她,德妃心中很明白,自二皇子沉寂後,三皇子便成為目前他唯一的兒子,他是不可能會給予太多殊榮的。


    秦瑄心中對這些一清二楚,轉念一想,看到皇貴妃既期盼他給她麵子答應她,又不想讓老對手伴駕的糾結樣,忽而笑道,“德妃這個要求,提得讓朕有些為難啊。因為宮務繁忙,愛妃也有幾年沒出去了吧?此次朕本欲帶愛妃出門,讓賢妃和德妃協理後宮,若愛妃堅持帶上德妃,那……”


    皇貴妃已經不顧失禮地打斷了皇上的話,又是驚喜又是糾結地道,“皇上這次是要帶臣妾出宮嗎?”


    秦瑄心中笑歎,溫和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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