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利亞裏城內,因為母係來自斯拉夫血統的可薩貴族,而須發呈現暗紅色,別號“紅鬃”的現任拉丁大公拉姆齊.卡洛;剛剛率領臣民的代表,在城內最大的聖米凱萊大教堂,做了一場盛大彌撒。


    緊接著又在古典式市政廳的環形會場外廊露台上,對著前庭大廣場上聚集起來的將士和城內居民,發表了一場激情洋溢的演說;鼓舞他們為了正信和家園奮勇作戰,擊退入侵的異端和卑賤者軍隊。


    當場獲得唿聲如潮的迴應後,他又親自來到了最外圍的一道城牆上,巡視城坊的備戰情況,並且對於守軍的將領和頭目們,予以種種的鼓舞和允諾,最後才被引入一座新建造成的大型防禦塔樓中。


    在這裏,可以看見城外一夜之間成型的巨大聯綿營壘,還有已經布設完畢,整裝待發的攻城器械和部隊。這時候,拉姆齊才放下威儀和鄭重,揉著緊繃的眉心道:“帝國的援軍,什麽時候才到?”


    “君上,隻怕還沒有那麽快。”隨行的臣屬中麵麵向覦之後,才有人小心翼翼的迴答:“之前得到拜占庭人的情報,勸說帝國海軍出動聖三一號及其附屬艦隊,已大量消耗了公國的人脈和金錢。”


    “如今聖三一號及其附屬的艦隊已經戰敗,尤其是失去聖三一號,對於帝國也是難以承受的代價;如果,沒有來自獅庭宮內的詔書或禦命,隻怕在短時間內,帝國海軍絕不會再提供任何幫助了。”


    “那禦前會議呢?”拉姆齊聞言深吸了一口氣,全身靠在在獸皮座椅上,卻沒有責難或是發怒,而繼續追問道:“難道他們也可以坐視,豐饒富足的公國土地,就這麽落入外敵的占領和蹂躪麽。”


    “實在是這些敵人來的太快,他們就像是憑空閃現在我們的海岸線上,公國海軍甚至沒機會發揮作用。”隨即臣屬又有人迴應道:“而我們主要的軍隊都集結在南方;準備應對可能發生的事態。”


    “……”聽到這話,拉姆齊越發的煩心起來,因為這種北輕南重,依靠海軍為屏障的策略;正是他一手造成的結果。雖然受到來自羅馬的壓力,不得不做出逐步退休的允諾,但不代表他就此放權。


    或者說,在那位很早就被送往羅馬,充當皇室侍從和廷臣的次子;在皇室的扶持下迴到拉丁公國開始代行執政之後;拉姆齊希望依舊能夠在幕後,保持足夠的影響力,而不是被臣民逐漸遺忘舍棄。


    因此,此時依舊還掌握在大公手中,並且願意繼續聽命的軍隊,就顯得很關鍵了;在與皇庭交涉和博弈的這段時間裏,他也籍以試探出好些潛在的皇室派和投機分子,毫不猶豫的予以打擊和貶斥。


    乃至用特殊方式讓其出局,不再成為全盤規劃的妨礙。因此,在派遣的西蘭王國幹涉軍失敗後,這些年間拉姆齊都在以重整軍備為由,大幅增加各項稅收和采邑貢金,追算一些封臣和附庸的罪責。


    籍此,被王庭的裁決,奪走職務或是頭銜、流放下獄,剝奪全部或是部分領地、產業,或是強令分家,降為更低階的直屬封臣;更是牽連達上百人。也大大充實了公國的內庫,加強了王庭的集權。


    而集結在南方嚴陣以待的軍隊,就是確保這些被清理和產出的隱患,不會變成持續放血的傷口;畢竟,作為一個典型的中古封建公國,各級封臣及附庸騎士們,也有其家族專屬的扈從、私兵武裝。


    如果,不是借著參與外國幹涉軍失敗的機會,也許身為公國之主的前後好幾代人,都沒有如此名正言順鏟除異己和收攏權力的機會。畢竟,當初皇室主幹入主羅馬之前,也在家鄉留下不少陪臣的。


    這些昔日皇室陪臣,伴隨著公國的發展,世世代代的繁養生息下來,也與大公一族形成了某種微妙關係。有的挨不過時光和歲月衰敗了,有的被公國王室吸收和接納,但也有的依舊世代忠於皇室。


    他們的領地也許不大,實力不足以形成威脅;卻正好占據在公國的交通要衝和港口,或是重要的資源產地處;因此,在曆代多次大小事件中。也成為了皇室用以製約公國,為數不多的楔子和抓手;


    公國雖然無法越過皇室,直接剝奪他們的領地和人口,但是卻可以根據帝國的戰爭條令,抽調他們的領地武裝和青壯民夫;參與到所謂的備戰工作中來。結果,備戰了好幾年,未看見敵人的影子。


    這十幾家世代以降的皇室陪臣,卻被折騰的領地疲敝,民生凋零;大多數情況下,他們甚至向皇室直接告投無門。因為這是公國所有的領主,一起承擔的共同防禦義務,隻是他們比別人更繁瑣些。


    而皇室也不可能在這些旁枝末節的地方小問題上,事無巨細的為之出頭和交涉;更何況,作為西帝國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拉丁公國在羅馬元老院和禦前會議中,也不是沒有可以發聲的潛在盟友


    被羅馬市民稱之為“大劇院裏的狗雜種們”的帝國元老們,雖然在大多數時候都是用來,為奧古斯特旨意背書的場景擺設和公廁用品;但在金錢和利益驅動下,還是敢在無關國本的事物上咆哮的。


    另一方麵,當初他力排眾議籌集一筆贖金,將被圍困在王國塞特港的拉丁軍隊,通過秘密協議的方式給置換迴來。通過擬定贖迴貴族和扈從的名單和次序,同樣變相加強了王室權威,削弱了封臣。


    所以,通過這種慢性削弱和擠壓的手段,他成功的將這些直屬陪臣大部分無力化;不是陷入內部紛爭的困頓,而要尋求公國之主的援手;就是因債築高台難以為繼,不得不典押了許多土地、產業。


    結果,就在這種即將達到最為理想狀態的時刻,一直被渲染不已的外部威脅;年年都在宣傳和強調的西蘭王國軍,居然真的就渡海殺了過來。根本不理會被舍棄的科西嘉島,直接登陸了公國領土。


    甚至盡起公國海軍的攔截行動,也被邀請而來的帝國海軍艦隊;被一起粉碎在了拉丁與科西嘉的外海。這就讓身為拉丁大公的拉姆齊,措手不及。尤其這次是那位擁有毀滅性權能的騎士王親臨之。


    根據那些逃迴來的帝國海軍殘部描述;作為帝國海軍七姐妹,碩果僅存的五層帆槳巨艦“聖三位一體號”;甚至連真正的敵人都未曾接觸,就被海麵驟然爆發的巨型旋渦所吞噬;近千人無一幸免。


    所以,在對方展現出來的莫測手段之下,大公拉姆齊也隻能下令,放棄任何可能削弱自身的分兵行動和外圍駐防;嚴厲壓製主動出擊和迎戰的聲音。收縮力量在最堅固和險要的首都卡利亞裏城內。


    他也並不指望,能夠在城下迅速挫敗或是擊退,勞師遠道而來的王國侵略軍;隻希望能夠堅持到帝國軍隊來援的重大轉機時刻。另一方麵,作為拉丁公國的底蘊和後手,也就隱藏在國都卡利亞裏。


    就在他通過大型塔樓,設計巧妙的瞭望窗,觀望著整齊劃一,井然有序的王國軍陣營;並且暗自評估著對方準備狀況,以及可能發起進攻的時間;突然,遠處隱隱響起的轟鳴聲,讓他不由的轉向。


    卻是來自外海的王國艦隊,在經過一整個白天和黑夜的補充和整備後,率先對城下的卡利亞裏港,以及岬灣水域中的帝國戰船,發動了炮擊。隨著此起彼伏的校射轟鳴,一道道射擊軌跡飛濺而至。


    不多久之後,就在一道道的水花亂濺,被砸飛、轟塌的棧橋、倉房、市場等港口建築,逐漸推進到靠近城下的停泊處。就像是被放火灼燒的蟻穴般,將戰艦上火炮的射程極限,一點點推進到目標。


    雖然,在命中和威力上有所削弱,但是對方也不是大海上的活動目標;甚至連拔錨升帆駛往,內側河道和水域都來不及。留守在這些帆槳戰船上的水手和士兵,就已然爭先恐後的棄船奔逃上岸了;


    一個多小時之後,就隻剩下被點燃的港區和堤岸,十幾條宛如死魚般遺棄的帆槳戰船。這時,在海上響起的號聲和鼓點節拍中,成百上千放下的劃子和小船,運載著負責戰鬥的水兵開始劃向岸邊。


    待到其中一部分登上港口和堤岸之後,他們就開始迅速的滅火,並逐段清理港區通往城下的道路。還有一部分稍大一些劃子,則是運載著特製的箱子,飛快的靠近水道中用度的沉船或是其他障礙。


    隨後,隻聽接二連三的巨大轟鳴聲,和四分五裂的碎片水花衝天而起;濁流翻滾的河道,也在積蓄水位落差的自行衝擊之下,一鼓作氣將更多布置在水下的障礙和陷阱,一起拔走卷起衝進了外海。


    而在城北的大型塔樓內,拉丁大公拉姆齊也無暇顧及港口的威脅了。因為他剛剛為此下達的,讓聚集船上所有水手和士兵,加強城防的命令;就被淹沒在了城下陣營,震天動地的持續炮擊轟鳴中。


    那是數百門的長炮、短炮;輕炮、重炮;山炮、野炮、臼炮;按照不同種類和批次,對於劃定好的射界,進行持續覆蓋的壯觀場麵。刹那間城上城下,都在這種巨大的聲囂中,失去了正常的聽覺。


    大多數人隻能看見彼此,慘白驚悸的臉色和駭然扭曲的表情;顫抖的肢體和身軀。還有人就此丟下武器,不顧一切的轉身就逃,然後就被督戰的衛隊,眼疾手快的射殺當場,或是攔住斬下了頭顱。


    而在城牆內側所預設的工棚內,更是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卻是作為守城物料之一的火炭和加熱油脂,居然在驚慌失措下被人打翻了;還有等候輸送物資和傷員的牲畜,也在受驚之下掙脫亂竄開來。


    這一輪看似短促,而又格外漫長的持續炮擊;最終以數十具粗短口徑的臼炮所發射的沉重球彈;砸穿磚石城堞和擋箭的粗木護板、外披,翻滾彈跳在城牆內側,掀起一片驚唿哀鳴的慘叫連天告終;


    而原本磚石壘砌的外牆牆麵上,已經出現了坑坑窪窪的多處凹陷和迸裂。但是,更令被炮聲震得兩耳嗡鳴、驚魂未定的守軍,驚悸不已的是;就在炮聲轟鳴的彈幕掩護之下,成群重甲騎士已逼近。


    “敵襲!”“迎戰!”“快反擊!”隨著城頭上的部分守軍用盡最大氣力,聲嘶力竭喊出的警告聲;躲在城堞後的弓箭手和弩兵,還有拿著長矛和劍盾的步兵,也踏過城堞缺口的血泊和殘肢斷體。


    在所屬軍士和隊長的嘶聲唿喝、催促之下,人影綽約的簇擁在城堞的邊緣,努力睜大眼睛搜尋敵人的存在。而布置在敵台和炮位上的射石炮、發火炮,還有蠍子弩,也被推出城堞預留的射擊口……


    然而,首先迎接他們的是一陣綿密細雨,又格外要命的漫天鉛子;來自城下列陣推進的火槍橫陣,頓時就有許多探身而出的守軍,渾身冒血慘叫著墜城而下,或是頭盔迸裂,眼窩飆血的仰麵就倒。


    而那些準備迎擊的守城器械,更是受到了某種重點的關照;負責操作的士兵接二連三被擊中栽倒,就再也沒人敢於探出觀察敵情了。但新一輪來自敵人的攻擊,又在守軍的驚唿慘叫聲中緊接而至。


    那是數以百計宛如粗大圓木的火箭。帶著煙柱騰空而起之後,絕大部分都越過了城牆的人頭,落在了內側位置;轟然爆炸或是騰燃起,一片又一片的火光和煙雲。也將守候的士兵和民夫撕碎炸散。


    其中一枚火箭,甚至不巧擊中了城牆內側,大公拉姆齊所在的大型塔樓。雖然,這隻是一枚裝填了瀝青、石腦油的縱火火箭,而不是精煉黃火藥的爆炸火箭;但滴落的火流還是將他逼得落荒而走。


    這時,第一名王國的特攻騎士,已經蹬踏著坑坑窪窪的牆麵,和投擲嵌入的金屬杆,成功攀上了牆頭的一處缺口;卻又突然停頓了片刻,單手扯下後腰掛著的一連串球體,將其上拋進了缺口中。


    就像是流星錘一般的,當場就砸出一片痛唿和慘叫聲來;還有好幾根的矛頭從上方,接連的探刺而出,卻都在他頭盔上方檫邊而過刺了個空。下一刻,突然炸裂的氣浪黑煙滾滾,從缺口迸射而出。


    一起崩飛而出的,還有血粼粼的殘斷人體、武器和建材碎片……(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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