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嬋遇事執著的個性,紅竺是久已知曉的,更何況如今楊嗣平是她魂夢所牽之人,知道勸也無用,索性就什麽也不說了,隻是催促她將參湯喝了。

    歸鶴見此情景,便要告辭迴去。夢嬋也不留他,隻是說:“你迴去時,將公子的文稿整理了,給我帶過來,我這兩天也出不得門,正好看看!”

    紅竺知道夢嬋是因為錦囊的緣故,想要找些蛛絲馬跡,但又怕楊嗣平的文稿會讓她傷心,便勸說:“要看也不在這一時,等身子好了,有多少看不得,非要在這個時候費神費心的!”

    夢嬋合目道:“此事不用你管,我自有道理!”

    歸鶴看著紅竺,紅竺無奈地點點頭,示意他照辦。

    等歸鶴走了,夢嬋複又問紅竺:“我的表字,竟能阻皇上殺人,這裏麵又是什麽緣故,你可知道?”

    紅竺顰眉道:“你若想半個月內能走出這房間,有些事等身子好了再問行不行?!”

    夢嬋嘴角邊浮起一層淺笑:“你若不告訴我,隻怕我一年也走不出這房間了!”

    紅竺心底暗暗歎氣,想當初她癡纏於身世之事,再解不開心結,被楊公子勸醒。如今楊公子不在了,還有誰能是她軟語溫存之人,又不知誰能解她這千千情結了。也許她說得對,如今隻有依著她解開這其中的層層迷霧,方是勸解她的最好辦法了。

    想到這裏,紅竺也轉了念頭,不再勸她了:“原來姐姐不知,皇上得到了你當初知道要入宮去時寫的那首天選詩,因為詩的下方有‘思萱’二字,他就一直在找思萱姑娘。我也是公主告訴我的,當初公主還特地為此事進宮,想替你化解了這段隱患呢!”

    夢嬋睜開眼睛,看著紅竺:“我記得那詩當時我隻寫在了那紙上,後來讓你撕了的,怎會到了皇帝手中?難道是你沒撕,進京時偷偷帶了,不小心讓公主見了,呈給皇帝去的嗎?”

    紅竺一時難以迴話,好半天才說:“姐姐怪我吧!當初那詩我是沒撕,可是也沒有帶進公主府內。是端午節那天,看完龍舟後,發現丟了!”

    夢嬋皺了皺眉頭,沒說什麽。

    紅竺偷偷看了她一眼,才繼續說:“我當時就嚇壞了,哪敢跟姐姐說,隻道那詩或者是幫姐姐收拾衣衫時,落了水中也未可知。一直到進了公主府後,聽公主提起,才知道那詩竟會到了皇帝的手中。我當時就傻了,怎麽也想不出是什麽原因。”

    夢嬋淡淡問道:“如今可知道了?”

    紅竺道:“公主告訴我不久,我就去了白雲庵,此事再未提起,依然不知!”

    夢嬋坐起身來:“取了我的衣服來,我要出去!”

    紅竺大驚:“姐姐要去哪裏?”

    夢嬋道:“此事既然是公主告訴你的,自然要去問公主了!”

    “可是姐姐……”紅竺的話被夢嬋冰冷的眼光逼了迴去,隻好垂頭道,“姐姐多穿件衣服罷,隻怕你身上會冷!”

    乘風殿中,公主正坐在暖閣的湘妃榻上,身子止不住地發抖。羅文鳴心下憐惜,忍不住將她擁在懷中。公主臉色蒼白,神情迷離,拉著羅文鳴的手,含淚道:“遜之如今可知,皇家富貴,是如何地鮮血淋漓了!”

    羅文鳴痛惜地看著公主:“與公主成婚以來,怕傷了公主的心,從來也不敢問及往事!想來下官也實在不是公主心中的好夫婿,所以你也未對我說起此事。如今夫人既已提及,公主可願詳細道來?或者能使下官替得公主萬一之傷心!”

    公主淚流滿麵,哽咽著說道:“七年前的涼國公謀逆案,難道遜之竟然不知嗎?我去為藍公子求赦書,正是采雲、浣霞報的信。不料她兩人不顧生死救下了藍公子,藍公子卻不辭而別,而今生死不知,我七年苦候,隻是癡夢一場!早知是這樣,何苦累她兩人命喪杖底!”

    羅文鳴對這段往事的了解,大多來自《逆臣錄》,其餘就是當年貞信夫人的描述。因此聽了公主的話,不免驚異,不料兩個宮中弱女,竟有如此憐憫之心!敬佩之意,油然而生,於是低聲對公主說:“絮兒不必傷心了,明日請夫人指點,我們可前去拜祭!”

    公主含淚而笑:“知我者,遜之也!”說著,卻依然淚流不止。就聽見外麵有人稟告:“蕭姑娘求見公主!”

    公主和羅文鳴都是一驚,方才在飛雪閣中眼見夢嬋麵如白紙,行動如斷鳶一般,怎麽現在竟能來乘風殿求見,於是一齊站起身來,說道:“有請!”

    紅杏和碧桃更是好奇心起,這個眾人口中的神秘女子,雖然已在府中住了半月有餘,她們卻是一直無緣得見,今天她自己來了,怎能不好好端詳一番,看看是何方神聖,能令駙馬掛心、皇上牽懷,而貞信夫人卻傷痛不已。因此公主“有請”兩字話音剛落,她們就一起跑到門口迎候去了。

    夢嬋的手略略搭在紅竺身上,走得雖慢,步行也還穩,猛地一見,倒也不象是重傷在身的人。隻是臉色白得有些滲人,更顯得她那一雙美目深邃而清冷,嘴角抿起,傲意飛揚。紅杏和碧桃縱是見慣了大場麵的,還是不由得渾身一冷,仿佛被冰水潑中,一時竟慌亂起來。

    還是紅竺問道:“請問兩位姐姐,公主可在?”

    “在!在!”兩人被紅竺問話驚醒,忙將夢嬋姐妹兩個往內殿讓,眼睛卻是再也不敢去看夢嬋了。

    殿內公主早就迎了出來,夢嬋推開紅竺,就要跪下行禮,公主慌忙拉住她說:“妹妹休要如此,你我姐妹,那用這般多禮!”一邊說著話,卻感到自己抓著夢嬋的手,倒似握著寒冰一般,大為驚異,狐疑地看著紅竺。

    紅竺苦笑道:“姐姐有些急事想要請教公主,因此顧不得身子不適,就急急趕來了!”

    公主聽了,忙將兩人往暖閣裏讓,說道:“如此,妹妹何不在榻上略躺躺呢!有什麽話,盡可慢慢問來!”

    夢嬋進了暖閣,卻絲毫沒有要躺下的意思,依舊隻是挑了一個繡墩坐下,然後看著公主道:“小女子性急,公主萬勿見怪!”說著,眼角餘光冷冷地掃過羅文鳴,“若有打擾賢伉儷之處,還請見諒!”

    羅文鳴尷尬萬分,起身想走,卻見紅竺不停地朝他使眼色,又見公主的目光慌亂而無助,不由得就坐了下來。

    公主鬆了口氣,勉強笑道:“妹妹有什麽事要問的,隻管說就是了,隻要我知道的,無不據實以告!”

    夢嬋收斂了些許冷意,輕問道:“聽說皇上一直在找小女子,公主知道是為什麽嗎?”

    見夢嬋問的是這件事,公主鬆了口氣。自從公主知道皇上為了“思萱”兩字竟嗬止了衛士殺人,就知道夢嬋必有此問,於是含笑說道:“有人將妹妹的詩呈給了皇兄,皇兄愛慕妹妹的才華,所以尋找思求!”

    “此詩何人所呈?為何上呈天顏?公主可有所知?”

    “這個……”公主一時語塞,轉頭去看羅文鳴。羅文鳴知道公主礙於自己,不好說話,於是對著夢嬋一拱手說:“是下官的表弟宋秦生,欲得皇上青目,將姑娘文墨上呈天子,還請姑娘不要見怪!”

    夢嬋並沒有去看羅文鳴,隻是平靜地問:“駙馬可知令表弟這詩又從何而來?”

    羅文鳴道:“這個確實不知!”

    夢嬋默默地看著自己放在桌上的十指,突然問道:“令表弟可就是小女子當初拜見駙馬時,駙馬書房中的那人?”

    羅文鳴一愣,不知夢嬋為何有此一問,但還是點頭答道:“正是!”

    夢嬋點點頭,站起身來:“多謝公主駙馬不吝賜教!容小女子改日再謝!”

    公主本來還想留她,卻見紅竺悄悄朝她擺了擺手,便不作聲。紅竺走到夢嬋身邊,攙著她的手臂,將她扶起,走出了乘風殿。

    看著夢嬋姐妹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紅杏和碧桃不約而同地拍拍胸口說:“這個蕭姑娘,美貌固然驚人,樣子卻是好不嚇人!”

    公主看著羅文鳴:“不知遜之當初見她,可是如此模樣?”

    羅文鳴皺了皺眉:“怎麽公主總是念念不忘此事?你看那蕭姑娘,可是與我有心的樣子嗎?”

    公主不覺心懷愧意,歉意地說:“是我錯了,不該總是不相信遜之的誠意,你就不要生氣了!”說著,將自己的手放在羅文鳴掌中,“我隻是想著蕭姑娘好不可憐!我還有遜之,她有誰呢?”

    羅文鳴握緊了公主的手:“她並不遜於你,她自有楊公子!”

    公主道:“可惜楊公子已魂歸九泉,不然,蕭姑娘定然不是這個樣子!你沒聽見那個歸鶴跟夫人說的話嗎?我隻是怎麽也想不出,蕭姑娘含羞帶嗔、婉轉致歉是個什麽樣子!”

    羅文鳴道:“這便是各人的緣分了!那蕭姑娘的嬌羞隻是為了楊公子,別人是無緣能見的!在我們看來,楊公子固然已是魂歸九泉,可在蕭姑娘心中,他是不死的!你可知道?”

    公主久久地看著羅文鳴,微微地點了點頭:“可我還是願意就這樣和遜之相依相偎,不願意心愛之人隻是活在心裏!”

    迴到惜月樓,夢嬋終究還是支持不住,倒在了床上,無力地對紅竺說:“你說得是!我要好好養著身子,方能早些進宮裏去!”

    紅竺問道:“姐姐可是發現了什麽?”

    夢嬋閉著眼睛點點頭:“天牢中審訊我的兩人中,一個應該就是宋秦生了!”

    “啊?!”紅竺大驚,為夢嬋搽拭冷汗的手停在了半空。夢嬋再也沒有力氣和她解釋了,竟自昏沉沉睡了過去。

    半個月後,夢嬋除了孝服,換了一身素淨的衣服,準備進宮謝恩去了。

    紅竺替她梳理著長發,一邊說:“姐姐既然已經知道楊公子不是皇上殺的,見了皇上,可千萬不要出言不遜!”

    夢嬋用手輕撫臉頰,微笑道:“我進宮是謝恩去的,又不是和他吵架去的,怎麽會出言不遜?你又多心了!再說,你不是還跟著我嗎?”

    紅竺歎了口氣:“我是怕皇上提出要讓你去燕營,你又不肯,又不會好好說話,惹惱了皇上,隻怕新帳舊帳一起算!”

    夢嬋道:“你怎知我不肯,既是錦囊之計,我自然依計而行!不然,豈不辜負了獻計之人的一片苦心!”

    紅竺灑笑道:“獻計之人隻要能說動皇上,放你出牢便好。至於你願不願意為使臣,他隻是獻策,剩下的那是皇帝的事了,又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夢嬋看著鏡中的紅竺,自信地問道:“這麽說,你也有幾份認同我的想法了?”紅竺也不去看她,低垂著眼簾道:“我認同公主的想法!”

    夢嬋微微顰起了雙眉。

    盡管夢嬋並不願意,但她還是服從了紅竺的建議,收斂起了層層寒意,讓自己看上去更平常一些,用紅竺的話說,就算不象個大家閨秀,也要有些失偶怨婦的樣子,不然,怎麽去迴絕皇帝的要求呢!

    因此建文帝見到的夢嬋便不再是行刺那晚的冷豔逼人,而是帶著幾份淡淡哀愁的未亡之人。那一身素淨的服飾,更給她平添了許多韻致,如禦花園中傲雪盛開的白梅,洗盡了塵世間的俗脂庸粉,仿佛無意間誤入萬丈紅塵的迷途仙子,帶著她與生俱來的不甘和仙姿,出現在當今天子的麵前。

    建文帝還來不及從迷惑中醒來,夢嬋已經和紅竺一起盈盈下拜了:“民婦楊門蕭氏、臣妾德義夫人拜見吾皇萬歲!”

    建文帝終於驚醒過來,忙含笑說:“平身吧!此是內宮,不須如此多禮!”

    紅竺站起身,夢嬋依然跪著緩緩說道:“民婦對皇上不敬,謝皇上不殺之恩!”

    建文帝苦笑,什麽不敬,分明是弑君!連你弑君我都舍不得殺你,區區不敬又算得了什麽!因此淡淡地說:“蕭姑娘太多禮了!朕聽說你已被朕的王叔收為了義女,與朕豈非是兄妹?哪裏用得著這樣見外呢!”說著,就讓內侍賜坐。

    夢嬋倒也不推辭,如今她嫡母為公主,義母為王妃,兩個妹妹,一個是天子妃嬪,一個是皇封誥命,怎不帶攜著她也身份高貴了。因此聽了皇帝“賜坐”兩字,隻謝了恩,竟就坐下了。紅竺見此情景,隻得也遲疑地坐下了。

    建文帝將召見夢嬋的地方安排在長春宮,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要選在這裏。或者是想讓她迴憶起當初弑君的一幕,使她對自己能夠心存歉意?或者是因為這裏有夢嫻在,他希望這個因任性而進宮的妃子,能在關鍵時刻幫幫自己,畢竟就是因為她的任性,才使自己和這樣一個女子失之交臂的!而她現在又已成了失群孤雁,就是有心思求,也是不為過的!

    建文帝打量著夢嬋,小心地問道:“蕭姑娘身上可痊愈了!”

    夢嬋淡淡一笑:“民婦已嫁為人妻,夫婿雖不幸罹難,民婦又安敢欺君,謬稱姑娘!”

    建文帝有些尷尬:“如此,朕稱你為皇姨可好?令妹總是朕的愛妃!”

    夢嬋想到當初他非常爽快地對楊毅平說和楊嗣平乃是連襟,如今卻連自己是楊家兒媳都不願承認,知道這皇帝的心裏,怕不僅僅隻是想讓自己去做天子使臣的。於是輕蔑一笑:“皇上又錯了,舍妹是皇上妃子不假,隻可惜配不上這‘愛’字!”

    建文帝啞口無言了,紅竺急了,悄悄用腳踩了夢嬋一下!提醒她記得來時的承諾。夢嬋咬了咬牙,以她的個性,如果眼前的皇帝不是赦免了她的弑君之罪,同時她還有事要求證於他,她豈能容他如此心懷叵測!她是鯤如的愛妻,就算鯤如不在了,那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來動她的腦筋的!

    夢嬋將心頭怒火生生地壓了下去,見建文帝依然默不作聲,正好趁機改了話題,便笑道:“敬嬪娘娘一句‘思萱是我姐姐’,能令皇上刀下留人,民婦深感皇上憐惜之意!但不知皇上怎知民婦閨中表字,還要費心求索?”

    建文帝被夢嬋連堵了兩句話,又想起她在靈堂之中及行刺當晚的說話,知道她言辭犀利,未免心中懊惱,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此時突然聽她主動改了話題,問起自己尋求她的原由來,不覺又喜歡起來,於是笑著說道:“乃是有人將皇姨詩稿上呈給朕,朕見詩中見識非凡,分明是一位待選的女子,有心收入後宮,所以查人找尋!”

    夢嬋道:“詩中言語多有不敬,皇上竟不以為忤嗎?”

    建文帝以為夢嬋此言是來試他情意,因此笑道:“民間女子選入宮中,永離家人,故土難歸,心存怨艾,也是在所難免的!朕自當憐惜,豈有怪罪之理!”

    夢嬋點頭道:“皇上果然是個心地仁厚的好人,所以做不來君臨天下的皇帝!”這話一出,建文帝縱是好性情,也是臉色一冷,沉聲問道:“皇姨的意思,朕不配做皇帝嗎?”

    夢嬋微微一笑:“皇上可知道先夫在燕府是做什麽的嗎?”

    話題又是一轉,建文帝有些不解:“朕聽說尊夫乃是燕王手下謀士,甚得燕王看重,為了籠絡他,王妃還收了皇姨為義女!可有此事?”

    夢嬋一點頭:“皇上說得不假,那皇上有沒有因為恨他投奔燕王,而想過要殺他呢?”

    建文帝詫異地苦笑道:“朕這裏連內侍都逃去北平燕府,各府郡守將,投降的也不在少數,何況尊夫隻是個布衣!讀書人又好指點江山,投燕王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比他更可殺的人,朕都沒有殺,單單去殺他一個做甚?!與事無補,反而令眾臣寒心!你看如今楊愛卿不是走了嗎?”

    夢嬋暗自認可,不錯,殺了鯤如,並不能改變戰局,反而令人寒心,以皇帝如今的處境,他不能做此無利有害的事情!於是故意搖搖頭說:“皇上說是這樣說,既不恨先夫,那又為何將兄長軟禁府上?”

    建文帝急急辯道:“這哪裏是朕要軟禁他!楊愛卿秉性耿直,不肯受絲毫委屈,見朝中有人詆垢他兄弟,自己賭了氣,要在家中閉門,以示清白,朕也是無奈得很呀!”

    夢嬋故意驚訝地說:“兄在朝而弟助逆,朝中大臣有非議,也屬正常!就算殺了他們,也不能說皇上濫殺!”

    建文帝不悅道:“皇姨以為朕是什麽人?!屠夫嗎?言必稱殺人!楊愛卿在朝中一向盡心,替朕諸事都謀劃得當,朕一向倚重!就算乃弟有些差池,看在他的麵子上,朕也不會多加計較。朕當初還曾囑咐楊愛卿,若他令弟肯迴來時,燕王那裏許他什麽官銜,朕再晉一級!朕的老師方大人也屢次提及,道是奇才難求。朕如何會殺他?”

    夢嬋恍然大悟,是了!是了!如果皇帝不殺鯤如,一來鯤如感激皇帝洪量,二來有兄長為說客,那麽皇帝一定是很有信心讓鯤如入仕的!殺他不能挽迴敗局,反而令群臣寒心;而不殺鯤如,卻極有可能將他收為己用。再蠢的人也知道該怎麽選,何況皇帝雖然仁厚,但應該不蠢。至此,夢嬋徹底相信了楊嗣平不是死在皇帝的手中,那麽,又是誰要殺他呢?

    建文帝見夢嬋沉吟,又想起她剛才的話,於是略帶不滿地問道:“皇姨方才說朕做不來君臨天下的皇帝,是什麽意思?是笑朕屢次被人播弄、替人頂過嗎?”

    夢嬋微微一點頭:“不錯!心懷憐惜,存心仁厚,隻好做君子,做文人,做一個翩翩風流佳公子,豈可做得皇帝?皇上常讀史鑒,可細想想,曆朝曆代的明君聖主,都是怎麽樣的!兔死狗烹的是春秋霸主,玄武奪嫡的是盛唐明君,杯酒釋權的是宋朝太祖,荊杖拔刺的是本朝先帝,民婦鬥膽相問,這哪一件事,皇上做得到?!”

    建文帝目瞪口呆,這般言語,不要說後宮之中,就是滿朝文武,哪個敢跟他說這樣的話?!可眼前的這個女子,卻敢犯顏直諫!建文帝心中恨恨不已,他怎麽會和她失之交臂呢?江南省巡撫,實在是該殺!慶元府知府,也該殺!還有這個自以為是的蕭敬嬪!

    見皇帝低頭不語,夢嬋也不說了,現在要問的是,到底是誰一直在皇帝耳邊挑唆,又是誰在私通燕王,卻嫁禍楊家兄弟。可是該怎麽問呢?夢嬋心中沒底,正在思索,就聽見皇上一聲長歎,竟落下淚來:“思萱此話,句句說到朕的心裏!原以為朕真的是孤家寡人了,不想還有思萱能盡知朕心意!”

    夢嬋聽見皇帝竟然直唿她的表字,氣惱頓生,便要發作,誰知外麵內侍慌忙在喊:“皇後娘娘駕到!”話音未落,馬皇後已經一步邁了進來,慌得紅竺忙拉著夢嬋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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