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梔之事,隻有高氏和蘇大人兩人知道,之後又前去丞相府將此事告訴了高鐸,高鐸聽後氣憤非常,一向鎮定深沉的高丞相,氣怒得大罵道:“劉家膽敢如此!”


    蘇家本想將蘇紫梔之事掩蓋下來,這樣就可以依然讓她出嫁,以後生活不受影響,但蘇紫梔自己卻不想出嫁了,要出家做尼姑。


    京中人一向閑來喜歡傳八卦,很快就將蘇紫梔失蹤幾日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設想了很多個版本,有的甚至說她是被強盜搶走玷汙了,故而才無顏嫁人。


    蘇家和高家和劉家的仇就這般結下了,朝中數人寫萬言書控訴劉家的罪行,但因皇帝出征在外,卻拿劉家沒有辦法。


    送往前線要皇帝批複的奏折,皇帝卻對劉家的罪行隻是輕描淡寫,並沒有讓懲處。


    劉家大約也反應過來賣給他們家的女孩子之中有一個竟然是失蹤的蘇家長女,他們應該也明白自己是被人暗算了,卻也沒有辦法去澄清,劉家的奴仆反而更加仗勢欺人,因被蘇家的奴仆在街上遇到指責,便怒氣衝衝和蘇家奴仆對罵,之後甚至發展成了當街鬥毆,蘇家甚至因此死了兩個奴才。


    蘇家同劉家之仇勢同水火,之後劉三爺劉衛延出門,差點被人殺了,好在是身邊的奴才管用,頂住了刺客,他才得以逃脫,但即使如此,也受了一些傷。


    劉衛延認定自己是被蘇家買通的刺客要殺他,就更是有心要讓蘇家滿門不得好死。


    前朝事距離此時不過三十多年,當時高門大戶被滅滿門的不少,以至於讓此時的劉衛延也有所依仗,覺得害死一門忠良不算事。


    七月,劉家誣告蘇家有人詆毀皇帝,說皇帝乃是昏君,國將不國,並說蘇家在府中做法,對著皇宮,有厭勝皇族之嫌。


    而這時候,宮中十一歲的毅王,也即蕭祐的第三子生了病,於是劉家就將毅王生病之事說成是受了蘇家的詛咒。


    一時間蘇家和劉家鬧得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蘇家則大罵劉家是沒有根底的讒言之家,而且隻會做些偷雞摸狗之事,因蘇家罵得太難聽,劉家人便直接捅出了蘇家長女蘇紫梔被誤抓進入劉府,已經被劉三爺睡過的事。


    蘇家固然顏麵掃地,劉家這樣猖狂,也讓整個京師的人都不齒。


    高丞相則授意東京府尹和現在駐守京師的鳳羽軍都指揮搜查劉府,理由是京中有少女丟失,懷疑是劉府抓了人。


    劉府裏蓄養了有上百十歲到二十歲之間的美貌少女,大多是被拐的,一時間便掀起了大案。


    一向處事溫和的高丞相,此次處事也激烈起來,第一是要放還這些女子,第二是要處置劉三爺和劉府的奴仆。


    劉三爺被下獄,劉家自然不會願意,便汙蔑高丞相貪贓枉法,以勢壓人,又說那麽女子是要送給皇帝的,無人膽敢放走。


    鳳棲山莊適合幽居,在明熙居後麵有一大片地,本來是種的花草,但因鳳棲山莊多年不受皇家重視,即使這裏有專人照看,花草也多死掉了,隻是樹木越長越高大。


    這一片地裏本來種的是牡丹,但牡丹矜貴,沒有好的花匠照看,多數被雜草所侵便死掉了,隻有很少一部分活下來了。


    長寧讓人將活下來的牡丹移栽到了長信園裏去,而將這一片地方開辟出來種植蔬菜。


    這是三月的事情了,現在七月,蔬菜園子因被照料得很好,碩果累累,長寧吃的全是她的仆婢們自己種下的。


    蕭祐雖然將長寧禁在了鳳棲山莊,但不至於讓她沒飯吃沒衣穿,故而宮中專門負責采購的部門,每隔一天就會給鳳棲山莊送蔬菜果品和鮮肉過來,但是一般都不好,所以長寧不吃。


    長寧對種菜並不了解,但她不時卻會去逛菜園子,特別是在清晨,站在簷廊上盯著園子裏被開辟出來的菜畦,心情便不由愉悅。


    地裏的韭菜長在樹下陰涼處,上麵還留著夜晚積聚的露珠,一叢叢分外鮮嫩可愛,長寧穿著藕荷色的抹胸襦裙,手裏捏著一柄絹扇,指著那韭菜道:“如意,咱們午時吃韭菜煎餅可好。”


    如意笑道:“怎麽會不好。”


    便吩咐小宮女去同廚房說。


    一會兒,管理廚房的嬤嬤讓了傳菜的小宮女來對如意道:“今日有鮮肉,在韭菜煎餅裏放鮮肉末,不知娘娘喜不喜歡吃。”


    如意道:“宮裏送來的肉,殿下覺得不好,不要。”


    那小宮女道:“嬤嬤說這鮮肉不是宮裏送來的。”


    如意略驚訝:“誰送來的?”


    小宮女說:“嬤嬤說是外麵護衛的鳳羽軍的都指揮大人讓人送來的。”


    如意道:“為何會送肉來?”


    小宮女說:“這便不知了。娘娘一直吃素也不好,即使是信佛之人,日日茹素的也並不多,隻是初一十五吃素罷了,娘娘還年輕,何必一直吃素呢。”


    如意說:“那我便去問問殿下吧。”


    長寧已經坐在流螢閣裏對著窗戶看書,這些書,是她的嫁妝,從宮裏出來時,自然就帶出來了。


    聽了如意的話,便說:“若是鮮肉,做來吃也無妨。”


    如意親自去廚下看了鳳羽軍送的肉食,除了有一腿豬肉外,還有雞鴨魚和野味等,廚娘便準備做大餐給皇後,如意說:“醃製一些放著如何,娘娘倒是愛吃醃肉的。”


    如意又去向長寧稟報後,便受長寧囑咐,去拿了一錠銀子,又拿了一柄她們自己做的扇子,到明熙居前院大門口,對守門的軍士說:“請你們的都指揮大人前來相見。”


    這些軍士待皇後的這些侍婢都是和顏悅色的,不敢因皇後被遣前來靜修有所怠慢,雖然被分配來這裏守園子,大家大多心中不忿,但一向不敢在皇後的人麵前有所表現。


    一個軍士就去叫了都指揮前來。


    正是慕昭。


    他在一幹屬下兵士麵前更是麵無表情,一身肅然殺氣,如意雖然知道是他,但還是有點不適應,裝作不認識地將銀子和扇子給慕昭,致謝道:“多謝大人讓人送的鮮肉,這是娘娘的小小心意,還望大人收下,買些酒喝。”


    慕昭道:“不過是一些鮮肉而已,不敢受娘娘這般厚愛。”


    但如意並不多說,轉身將大門就關上了。


    慕昭雖然嚴肅,但一幹兵油子油滑慣了,道:“大人便收下吧,能得皇後娘娘的賞賜,可是不多見呢。”


    還有人湊過來看那柄團扇,說:“哎,這扇子上畫著一隻白貓呢,還有一叢花,一隻蝶,像真的一樣,畫得真好。”


    還有人說:“會不會是皇後娘娘親自畫的?”


    慕昭瞪了他們幾眼,道:“好好值守!”


    又把銀子扔給身後的副將,說:“買好酒大家喝吧。”


    自己拿著扇子搖了搖,又看了看上麵的白貓,心想這是公主殿下在西都時候養的那隻貓吧,叫什麽名字呢,好像是叫“雪兔”嗎。


    長寧長期吃素,已經不大聞得慣肉腥味,飯桌上她要的韭菜煎餅做得薄薄的,十分精致,裏麵有肉末,長寧尚能吃兩片,桌上的另外的肉,她聞到便有惡心之感,趕緊讓如意撤下去了,讓隨侍她的仆婢們吃。


    她隻喝了一些粥,又吃了很少的一些蔬菜,就將碗放下了,但還是有些反胃。


    如意說:“公主,您總吃素,這樣於你身體不好。”


    長寧感覺有點倦,說:“沒事。”


    中午要午睡時,隻如意在流螢閣裏間裏陪著她,為她輕輕打扇,長寧說:“我六月未來葵水,要是這月再沒有,怕是有些問題。”


    如意雖然一直是處子,但該知道的,她都有被教導,長寧這般說,她心中就是一凜,心想會是有孕嗎,道:“公主,那要怎麽辦。”


    長寧也有些煩惱,她本來想過的,那一日,是在安全期範圍內,但誰說得準呢。


    長寧拿過如意手裏的團扇,輕輕覆麵,輕歎道:“再看看吧,若是的話,隻能讓人去買藥了。”


    如意心裏有些惶然,說:“不讓慕昭公子知道嗎?”


    長寧說:“他知道了也沒有用。”


    ☆、第71章


    第十章


    流螢閣是長條形,更像一個長軒,一麵鄰水,長寧將這長軒隔成了四個小房間,最裏麵的成了她的書房,書房隻在麵水一麵有窗戶,另外幾麵都為厚厚的牆壁,書房隔壁是一個小隔間,再外麵便是明間,這間明間堂屋做了琴室,而明間隔壁就是茶水間。


    除了書房,另外幾間房都是敞軒式,麵水背水都是窗戶,因為通風,是以非常涼快。


    堂屋大門則是開在麵水一邊,由架在水上的棧道連接到岸邊去。


    慕昭一向是從隔間麵向後麵花圃的窗戶進屋,隔間裏的窗戶一向是關著的,但他有辦法進來。


    他一向不會直接進書房裏去,因為這樣太過冒昧,反而會在隔間的屏風後麵等一等,這日卻正好聽到了長寧和如意的話。


    他並不太明白長寧和如意那打機鋒一般的語言,而最後長寧說他隻到了也無用,到底又是什麽意思,慕昭就更是一頭霧水了。


    長寧病了嗎,為什麽要吃藥。


    慕昭對此很是迷糊。


    慕昭敲了放在隔間裏的盛水瓷器,發出清越的聲響,如意便迎了出來,對著慕昭行了禮,說道:“公子,您來了。”


    慕昭道:“公主要午睡嗎?”


    裏間響起長寧的聲音:“睡不著,你進來陪我吧。”


    慕昭於是進去了,隻見長寧一身藕荷色的抹胸襦裙,挽成簡單的墮馬髻,髻旁簪著一朵白色中間帶粉的牡丹花,正散發出淡淡香味,她神態些許慵懶,黑黑的眸子含著笑意看他,隻讓慕昭心醉神迷。


    慕昭喚她:“寧寧。”


    長寧說:“過來坐吧。”


    這日房裏沒有放墊席蒲團矮桌,所謂坐,也就隻有長寧坐著的那個美人榻了,慕昭走了過去,遲疑了一下,才在她身邊坐了。


    長寧覺得慕昭這人矛盾得很,大多數時候,他膽大包天,有時候又非常拘謹。


    長寧睨著慕昭笑,慕昭輕輕叫她:“寧寧。”


    “嗯。”長寧應了一聲,伸手抱住了慕昭的腰,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慕昭便將她摟住了,嘴唇輕觸她頭發上插著的牡丹花,這不是絹花,而是真花,慕昭滿心柔軟,又把她抱得更緊。


    長寧說:“多謝你送來的肉,比宮裏的要好多了。”


    慕昭心想這又不算什麽事,道:“以後每日都送吧。”


    長寧抬頭看他,“不用了。宮裏有送來,我隻是不吃而已。”


    慕昭想問她剛才和如意說要吃藥的事,但想了想又沒問出口,隻是將劉家和高丞相府以及蘇府鬧得幾乎要兵戎相見的事對長寧說了。


    長寧聽後,便說:“不知蕭祐會如何處置這事。”


    慕昭道:“此次北齊出征韃靼,大獲全勝,將幽都府收迴了北齊,蕭祐十分歡喜,據說已經在準備會京了。”


    長寧身體僵了一下,慕昭自然感受到了,他也有些緊張,低聲道:“從幽都府迴東京,蕭祐恐怕會花二十多天時間。”


    長寧問:“他可派了誰駐守幽都府。”


    慕昭道:“現在還沒有收到消息。”


    他遲疑了一下後,說:“若是能夠刺殺蕭祐,蕭祐一死,他的兩個兒子,年紀尚小,都不堪大用,且他的幾個弟弟,也都是好色懦弱之輩……”


    長寧盯著他,她能夠從慕昭冷靜的眼神裏看到他的決絕,長寧道:“蕭祐豈是那般好刺殺的,想要他死,或者讓他死於暴斃,或者讓他死於敵手,他身邊頗有高手,他自己也武藝高強又力大無比。走刺殺這個偏路,是行不通的。”


    慕昭自己也知道,他深吸了口氣,說:“嗯。”


    他一點也不想將長寧交給蕭祐,但蕭祐卻是長寧名正言順的丈夫。


    慕昭在第二日騎馬迴了京中去,換了一身衣服後,便去找了一家醫館。


    醫館中的坐堂大夫五六十歲,簾子上有寫著婦科小兒科聖手,裏麵的學徒看他一個大男人走進來,便上前問道:“可是要出診?”


    慕昭道:“非也。我有問題想問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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