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收割後的半個月是最忙的,一邊要盡快收割、脫粒、翻曬,同時還要耕田、育種、插秧,要抓緊時間讓第二季稻子種下去,為了不誤農時,所有人都很辛苦地勞作。劉遙不僅停了學校授課和軍校的訓練,也停了磚窯和水泥窯,讓孩子們迴去幫著家裏幹農活,還讓姚英和劉滿跟自己一起下田勞動。


    稻田裏的勞作可能是世界上最辛苦的工作之一,且不說割稻時稻芒讓人渾身刺癢難受,插秧時螞蟥不時來光顧,就是每天重複的彎腰,都能讓人腰疼到要斷掉。劉遙家的勞動保護是最好的,不僅有草帽和全套保護的服裝,每天還會帶一套幹淨衣服,勞作一天過後,就在水渠裏洗得幹幹淨淨再迴家。從下田勞動的第二天開始,姚英就恢複了晚飯時在大灶爐膛裏塞紅薯的優良傳統,這樣一家人可以一邊走迴家一邊吃著香甜的烤紅薯。


    劉滿一邊大口吃著紅薯,一邊感歎:“現在是一天裏最幸福的時候。我每天在田裏幹活,就是靠想著這個時候,才能堅持下來。幹農活是真累啊。我估計堅持不了一個月。”


    “也不需要一個月。現在這個時候叫做雙搶,搶種搶收,要抓緊一切時間,不能讓土地空著。”劉遙抱著兒子走在後麵,愛憐地看著大口吃紅薯的女兒。


    “我沒看到雙搶這個詞啊。我們的秘笈裏關於水稻種植的部分,沒有說到這個。”劉滿奇怪地問道。


    “你忘記你爺爺是搞水稻育種的了麽?雖然沒有下過田,我可是在稻田邊長大的孩子。”劉遙自豪地迴答,又接著說道:“方塊偶然選擇了中國的70後來做這個測試,可能是地球人的好運氣。我們這撥人,童年的時候是農業社會和非市場經濟,親眼目睹和參與了整個時代的巨大變化。所謂在一代人的時間裏走完了人家幾百年的從農業社會到資本主義社會的道路。”


    劉滿看了看手裏的紅薯皮,塞進嘴裏吃掉,接著說道:“我們要再次用一代人時間走完這個道路是吧?”


    姚英摟著女兒的肩,心疼地說道:“皮就別吃了,迴去就可以吃飯了。”弟弟劉則手裏拿著自己的紅薯,還伸手去搶姐姐的。


    劉遙笑道:“以前在家裏,兩個孩子吃東西都要逼的,這下好了,自己都會搶了。”


    一家人說笑著往家裏走去,天色漸漸黑下來,西邊的天空已經可以看到一把碎鑽似的繁星。


    雙搶過後,劉遙按照紀錄的數字和應付利息,分發了欠下的糧食,其中也包括感謝大家去幫助收割而向每個人發放的十斤糧食。雖然發出來的糧食隻是一半稻米,另一半是紅薯玉米,但是一個本來兩手空空的人,僅僅在一季收成過後,就能夠一擔一擔的往外挑糧食,還是讓每個村民都非常佩服。


    高管家父子和梅香操持著整個“還賬”的過程,每個人都當麵核對數字,當麵看秤,讓人滿意地挑走屬於自己的糧食。


    劉遙一一送走村民,又囑咐他們歇幾天之後,再來這裏工作,信心滿滿地告訴大家:“隻要是願意來這裏幹活的,都可以來。”


    到所有的欠賬都發完,這個收獲季的所有工作就算都完成了。晚飯時飯菜非常豐盛,還有很大一壺酒——這是周力亞送來的醬園的試製品。這酒味道還不錯,就是度數太高,估計得有接近70度,一桌人喝得嗤牙咧嘴的。劉滿實在看不下去,問了一聲:“你們可以兌點水或者果汁進去嗎?”所有喝酒的男人連聲說好。


    吃罷晚飯,一家人坐在院子裏乘涼,計劃著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以後,是不是給自己放幾天假,到海邊去玩玩。自從鹽田弄好以後,再沒有去過海邊。


    夫婦兩規劃著怎麽去,帶什麽東西,是不是在海邊過夜。劉則指著漫天星鬥大喊:“星星!星星!”姐姐跟他說:“對,這是星星。在我們來的地方,整個晚上都看不到超過十顆星星。而這裏,起碼有幾萬個。”


    趙世祿突然走進院子,一邊走一邊喊:“先生,事情不好了。”


    劉遙奇怪地問道:“老趙,平時你可是沉穩得很的。遇到啥大不了的事情了?”


    “附近都在說你點石成金,唿風喚雨,而且說了隻要願意都可以來幹活,這下要來很多人了。估計明天開始,就會有很多人過來。”趙世祿說完,擦了把汗,一屁股坐下。


    “好事啊。我是要人來幹活的。隻要他們肯自己帶口糧,讓我欠著,我願意招很多人。”劉遙倒了杯茶端過去,接著說:“我算過賬了,這一季的稻子打下來,再有一半按照一斤換一百斤,我能養活咱們村和叉河村全村的人。不至於兩個村的人都不幹自己的活,都到我這裏來吧。你估計一下,是有50個呢,100個呢,還是200個人會來?”


    “那倒不會兩個村的人都來找你要活幹。但是要來的人也不會燒,拖家帶口的,我覺得可能有300個上下,都是沒了田地的人,真正能幹活的大概一半都沒有。”老趙還沒說完,梅先卓就走了進來,也是一臉憂色。


    劉遙跟再倒了一杯茶遞過去,問道:“這些人幹活行不行?”


    “幹活沒有不行的。就是他們有些身體比較弱,而且都沒啥口糧。”老趙擔憂地說。


    “沒有口糧就麻煩了,我估計沒法養這麽多人到秋收。這剛剛夏收,他們應該都幫人幹了些活兒,多少總有點收獲吧?”


    “多少有點,但是他們本來就借了不少糧食,還掉以後怕是沒剩下多少。”


    “老梅,老趙,咱們村這次夏收收成都不錯。能不能讓大家都拿出一點來做救濟?不白救濟,算我借的,秋收後還給大家,我還付利息。”劉遙向兩位提出一個問題。他之所以敢於大舉借貸,是因為史料記載,最近兩年都風調雨順,糧食收成很好。如果方塊不跟人開玩笑,嚴格再現曆史,那麽糧食的供應將會很豐富。


    “你又要欠著咱們村幹活的人的口糧,又要再跟他們借糧去救濟別村吃不上飯的人?”梅先卓理了理思路。


    “是的。我這就是要大家掏出家底來跟我一起做事情。”劉遙堅定地說。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秋收不好呢?”趙世祿擔心地問,梅先卓也在一旁點了點頭,看著劉遙。


    “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但是我有八成把握。”


    “八成把握,那就可以幹了。”梅先卓輕輕放下茶杯,堅定地說。“那麽老趙,你得帶人搭些棚子,這些人得有個住處。”


    “安排住處是對的,但是不能是棚子,得是住宅。人來了,就要讓他們在這裏安家。咱們這裏又不是沒有土地。我的那片自由山,本身地勢較高,不適合耕種,正好拿來住人。”劉遙起身進屋拿來幾張圖紙,攤在兩人麵前,接著說道:“這是我畫的民宅圖。每戶占地20米見方,共400平方米土地。造兩層房屋,房屋占地大概200平方米,這樣房屋一共有350平方米,房屋周圍還有200平方米的空地,可以種些蔬菜。”


    “你這個住宅,好得很啊,房間整齊堅固,有水渠引水進屋,還有下水道。這跟棚子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趙世祿一下子看到了房屋特別的地方。


    “是的,我就是要在這裏造一個前所未有的村莊。”劉遙肯定地說。在他的規劃中,所有住宅旁邊都有一道架空的引水渠,就像羅馬人當年建設的那樣。水渠可以由磚石砌出來,也可以用水泥管或者陶瓷管,是不承壓也談不上嚴格封閉的管道,利用重力讓水流動。


    “嗯,這個住宅,耗費太大了吧?”姚英在一旁疑惑地說。


    “咱不是來重建文明的麽?文明的居住就應該一家一個院子。公寓樓那樣的東西,要工業時代才應該出現。當然也會造一些集體宿舍一樣的房子,可以降低人均建造成本,但那是給單身的人臨時住的。有家庭的人家,都要有自己的院子!”


    “還有樹屋!”小滿在旁邊跳著喊。


    “如果那些家庭的孩子需要,他們就能夠有。”想起在原來時空裏,小滿心心念念就是想要有個樹屋,而****嚴苛的土地政策卻讓這個願望很難實現,劉恆啟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


    梅先卓疑一如既往地無視那些他聽不懂的交談,自管自思考著,疑惑地問道:“你這房子太好了,別說那些沒有著落的人,就算是我們村的人,也想到這裏來住。這房子,哦,你這住宅,你不會免費給他們住吧?”


    “當然不會免費。任何人都可以來租或者買這些住宅,包括咱們村的村民。”劉遙笑眯眯地看著兩位,又道:“像兩位那麽大的宅子,肯定舍不得放棄。不過我相信大多數人都會願意放棄現在的房子來住這個住宅的。”


    “若是要買,怎麽定價?要租,又是何價?”趙世祿終於從圖紙上移開眼睛,抬頭問道。


    劉遙胸有成竹地迴答道:“房屋的成本是兩樣,一個是磚石水泥和人工,一個是土地的價格。磚石水泥的價格這就要問我夫人和王帶喜了。”劉遙拍拍姚英和劉滿,讓她們也參與到話題中來,接著說道:“一窯磚,一窯水泥,有帳可算的是人工。其它物料,如泥土、礦石、水、以及占用的土地,都是我的土地上出的,沒用花錢去買;便是燒的木炭,也是我的山林裏砍來的。這些物料看起來很難記賬。那就很簡單,凡是不需外購的,都不算賬,隻計人工耗費。這樣一窯磚的總數和燒這一窯磚耗了多少人工口糧兩個數字一算,很容易就算出一塊磚的價格,水泥的價格也可以照此辦理,算到一斤折合多少糧食。當然,我們可以在這個價格上加三成利潤。”


    梅、趙兩位覺得這樣的算法非常新奇,又覺得挺有道理。


    “爸爸,現代經濟也是這麽算賬的麽?”劉滿好奇地問。


    “大同小異。但是這個帳其實是沒用意義的。任何東西的價格,都是在交換中產生的。沒有交換,就沒有價格。現在按照耗費的人工和外購的材料費來算成本,沒有算土地泥土等資源的費用,我們覺得很合理了,但是如果沒人肯照這個價格買單,這個成本就是沒用的。”


    “那怎麽能夠讓人按照這個價格買單呢?”劉滿接著問。


    “那就是要讓趙氏建築公司造出人人都想要的好房子,這樣人們不僅願意按照這個數字買單,甚至會願意加價呢。這個成交的價格,才是房子的真正價格。”劉遙興致勃勃地說道。


    “何謂趙氏建築公司?”趙世祿捕捉到一個看上去跟自己有關的信息。


    “今後,你們趙家父子就專門造房子,按照現在的話來說,叫做營造社。營造社要向磚窯買磚,向水泥窯買水泥;土地也要買來。然後花錢雇人造房子。造好房子以後,再把它賣給要買房子的人。這個營造社,就是公司。因為是以建築為業,便叫做建築公司。”


    “營造社為何要叫做公司呢?”梅先卓奇怪地問道。


    “營造社如果是老趙一人所有,叫什麽都可以。但是這個營造社裏你們趙家占七成,我要占三成,它就是個公共的機構,便叫做公司。”劉遙盡量簡單地迴答,為避免糾纏,有道:“今年先不忙說公司的事情,明年再說是不是按照公司來做事。現在先按照剛才說的,把成本算出來。我們要把造好的房子賣給或者租給新來的人,讓他們安居樂業。”


    “房子也有了,口糧也有了,你打算讓他們幹什麽活呢?”梅先卓一直沒有忘記梳理整個局麵。


    “這正是我要跟兩位商量的事情。我打算把石碌河右岸靠近叉河村的那片荒地用起來。”


    梅先卓非常惋惜地說:“那片荒地若能用起來,能出耕地近三千餘畝,而且土地平整肥沃,還能就近利用河水灌溉。隻是,需要造一條巨大的河堤擋水,否則每年春夏汛,大水一衝,任何莊稼都留不住。”。


    “這條河堤工程量非常浩大,不是我們這幾百人能夠解決的。築堤需要大石,可是這附近沒有方便的采石場,光是運輸大石,就是不可想象的浩大工程。”趙世祿從技術角度提出異議。


    “兩位所說,言之有理。不過我們現在可以不用常規方法來做這件事情。首先,我們可以在石碌河上遊開山炸石。唐作相的火藥已經配製完畢,也能買到大量的硝石硫磺,足夠我們用的。炸出來的大石以船運來,方便快捷,事倍功半。”趙、梅二人對望一眼,緩緩點頭。


    劉遙又道:“其次,現在我們有了水泥。以前築河堤,全靠土石自身重量站穩,坡度較緩,河堤的底至少要三丈餘寬度,頂部也要丈餘,所以土石耗費巨大,現在可以用水泥結合大石,河堤可以很陡,整體算來隻需兩米寬度即可,不足一丈。”


    兩位對劉遙的新度量衡已經比較熟悉,在心裏默默估量了一下,頓時覺得很有可能。劉遙看兩人態度有所轉變,便對二人說:“還請趙兄帶上焦晃,測出基本的數據,再來跟我一起算個工程量,我們在合計合計。土地若是用得,還請梅先生早些計劃跟官府報備登記的事情,以及如何防範那位縣令大人打主意。”


    兩人連連點頭,又商量了一些細節,月亮升到頭頂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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