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茶吧。”林箋點了點頭,在另一個座位那裏坐了下來。那位達科利娜博士看起來似乎是在掩飾一些情緒,從她不自覺的手指輕輕互相摩挲就可以得知。林箋心中那自踏入這個建築後便產生的不安,開始愈加的濃重起來。


    機器人將紅茶很快的送了過來,在他再次走進電梯後,達科利娜博士將手中的瓷杯放下,她抿了抿唇角,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在竭力維持了一會後便終於有些頹然的搖了搖頭,“我一直知道自己不善解釋什麽事情,但是沒有想到如此不濟。林小姐,你能先說說你對格蘭夏爾?馮?諾蘭這個人知道多少嗎?比如說年齡,經曆什麽的,當然,如果你能說明你們之間的關係那就最好了。雖然這麽說很失禮,但是我在這個時候還是覺得應該先問一下這個問題。”


    雖然對於被叫到這裏卻又被詢問這種問題有些不滿,但是看到麵前這位老婦人又在摩挲著手指,那種糾結緊張的情緒出現在這樣一個看起來精明幹練而且似乎也是位高權重的人身上,那麽被詢問這種莫名的問題似乎也是可以原諒的。


    “他是我哥哥以前的同學,年紀應該一樣吧,三十一歲。”說到這個問題,林箋猶豫了一下,應該是三十一歲的吧,很慚愧,也很突然的感覺到,她似乎確實並不太了解那個人。“在我想要考入阿祖圖蘭之前他擔任我的醫生與家庭教師。經曆方麵,我隻知道他在軍校畢業後沒有多久便選擇退役,然後重新考入醫學院成為一名醫生。至於您所說的我們之間的關係,我不是很會形容,他是我一個很重要的朋友,在我人生處於做黑暗的時候,是他為我驅散了陰霾。所以,如果他現在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事情,我願意盡我所能的幫助他。”


    “格蘭這個孩子,從他很小的時候我就認識他了,那時他還是個很開朗的孩子,事實上他一直是一個很溫和的人,隻不過小時候那是真的單純開朗,而在那件事後隻是帶了一張溫和的麵孔而已。”在得到林箋的迴答後,達科利娜博士顯得高興了一點,目光隨即也柔和了起來,“他的母親是我醫學院的學妹,那是個倔強而亮眼的姑娘,她相當的出眾,當初追求者非常的多,後來她嫁給了諾蘭伯爵。成婚一年後格蘭便出生了,在格蘭十四歲的時候,諾蘭伯爵帶迴了一個一歲多的孩子。”說到這裏,達科利娜博士看了林箋一眼,“這個孩子,你也是知道的吧。”


    “是齊西亞?馮?諾蘭?”林箋有些自嘲般的笑了笑,這件事恐怕首都星上沒幾個人不知道的。


    “很抱歉讓你難堪了。”達科利娜博士搖了搖頭,“格蘭的母親當時是在懷孕中,那個當時還沒有出生的孩子就是路西菲爾。因為齊西亞這個孩子的出現,格蘭的母親受了很大的刺激,變得暴躁而易怒,那個時候的她給格蘭造成了很大的傷害。格蘭雖然那時還隻是個孩子,但是對於母親情緒的巨大波動卻忍耐了下來,用自己在各方麵優秀的表現安慰著母親。可是,在路西菲爾出生後不久,他們的母親最終還是在諾蘭伯爵的書房中飲彈自殺。”


    聽著達科利娜博士的話,林箋皺起了眉頭,她突然想起之前那夢中迴憶起的一些片段。怪不得那個叫路西菲爾的女孩會對齊西亞那麽的痛恨,而一向溫和待人的格蘭夏爾在看見倒地的齊西亞時臉上會有那種陰鶩冰冷的神情。


    “後來在對格蘭的母親遺體進行檢查後,我發現,她存在著天生的基因缺陷,這種缺陷導致她在某個節點發生時會大幅度的改變性情。其實這種事情在人類的發展史上並不少見,那些精神異常者大多數都是因為天生存在一些基因方麵的缺陷兒無法承受過度的刺激。但是,在對格蘭母親檢測後,我發現她的問題尤其的嚴重。在人類未進行基因改造技術之前,我們從未發現過這種堿基序列錯誤。這並不是說這種問題今天才出現,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是我們太相信基因改造技術的完美程度,所以在同類病症出現時,並未從這方麵去考慮。這種方式的序列錯誤,讓人幾乎沒有承受打擊的能力,整個人會朝著陰鬱,易怒,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方麵快速發展。在這幾百年的過程中,這種排序方麵的重大缺陷已經發展出了多種表象。”


    林箋覺得自己的手心中沁出了冷汗,她覺得喉嚨有些發緊,張了張嘴,卻似乎有些發不出聲音,她隻得端起那杯已經有些涼了的紅茶,狠狠的灌了一口才問道:“這種基因排序的錯誤……會遺傳嗎?”


    “是的。”聽到林箋的問題,達科利娜博士臉上出現了痛苦的神色,“在我們這些年的跟蹤監測中,幾乎是百分之百遺傳。格蘭夏爾跟路西菲爾都遺傳了他母親的基因。”


    “他在軍界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達科利娜博士的迴答讓人絕望,林箋勉強的問道。


    “那次巡邏中,事實上因為某些原因格蘭的上司並沒有隨隊,格蘭才是那次任務中軍銜最高的人。在那次巡邏過程中,格蘭對中的兩名士兵對一個女孩行為不軌,格蘭在嚴厲斥責過後,那兩人憤恨在心,竟然將那個隻有十四歲的孩子輪暴致死。這件事刺激了格蘭,他在沒有經過司法審訊的過程中將那兩名士兵處死。而格蘭本人也被帶迴首都星。經過檢測後,我們確認了格蘭的基因與她母親一樣,具有重大缺陷,也許在他三十幾歲的時候就會因為這種缺陷而導致陰鬱,暴躁甚至厭世。所以在調查過後,他離開軍隊,而他也因為這個問題被免於起訴。事情的真相也被諾蘭伯爵利用手段壓了下來。這就是他離開軍隊的真相。”


    作者有話要說:居然超過12點了。。。本來想寫完這個橋段的,可是發現時間太晚了,唉。。。


    還有就是親們說的勢力體問題,明晚顏會在將資料整理出來,公主,大公的勢力,包括軍務大臣,國防大臣手下的艦隊等等,到時候會放在公眾章節的第十章。


    謝謝大家的支持


    053不安的感情(下)


    “他…現在怎麽樣了?我上一次見到他時,他看起來並不好。”想起那次見麵,格蘭夏爾疲憊的神色與消瘦的麵容。林箋心中的擔憂愈加的強烈。“他當初去學習醫學是為了治療這種病症嗎?”


    “他當初因為那件事,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重新學習醫學是我的提出來的。”達科利娜博士歎了口氣,“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人們對某種事物的恐懼都是源於對這種事物的無知。病症也是一樣。我當初讓他重新去學習醫學也是這個道理,了解了其本質才能擁有戰而勝之的勇氣。”


    話雖這麽說,但是如果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卻依舊覺得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也許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會讚一聲勇氣可嘉,可是一旦自身處於此種境地,大多數人都會崩潰的吧,尤其是這種病症。林箋抬頭看向達科利娜博士,“那麽您今天找我到這裏來是什麽原因呢?我是不是能為他做些什麽?”


    “這些年來,格蘭不僅僅作為一名醫生參與我們這一組研究,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實驗體身份參與其中。”在看到林箋猛然皺起的眉頭後,達科利娜博士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放心吧,孩子。這是格蘭自己強烈要求的,作為實驗體並不像你想的那樣可怕。一些珍貴的藥物以及儀器可以讓他有更大的治愈機會,雖然到現在為止療效甚微,但是總是有希望的不是嗎。”


    聽到這裏,林箋剛才因為“實驗體”這個名詞而揪緊的心情和緩了一些,她鎮定了心緒,壓抑住心中的情緒,問道:“您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呢。”


    “哦,年紀大了果然會很羅嗦,說了這麽半天竟然還沒有說道重點。”達科利娜博士點了點頭,“近一個月來,格蘭一直在這裏接受治療,可是最近一段時間情況不是很好。他的心智很堅強,總能壓抑住心中的負麵情緒,可是最近一段時間發作的次數有些多了起來。在一個禮拜前他又出現了自虐的舉動,所以我們把他束縛在能量艙中,借用能量艙中的藥物通過皮膚滲透的辦法控製他的情緒。在這些年的過程中,我們也在進行一種外界幹預療法,就是用一些可以刺激他情緒的事物調查他情緒波動的頻段。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發現當提起你的時候,他情緒波動的頻段比較趨於正常人。所以,我想,對於他來說,你可能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我......嗎?”達科利娜博士的話讓林箋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格蘭夏爾的臉似乎一瞬在她的腦海中閃現出來,那張總是溫和的笑容背後卻有著一張隱形的將世界隔絕開來的牆壁,擋住外麵所有想要入侵他內心的東西。


    達科利娜博士看這個自從走進這間房間便一直努力保持冷靜神色的女孩臉上終於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那神情中有驚訝,有無錯,還帶著一絲迷茫。在這一連串的表情晃過後,終於在她那雙晶瑩的黑眸中透出一些惶惶的喜悅。


    “進去看看他吧,自昨日起我就開始減少藥劑的分量,不過他現在可能還是認不出你來。這段時間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多來看看他好嗎?”看著林箋的表情,達科利娜博士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神態。格蘭那個孩子,自那個風華正茂的年紀便開始刻意的壓製自己的心。因為這個病症,所以不敢給任何人期待與希望,這也是避免他人和自己受傷的唯一辦法。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對是錯。看著林箋朝著實驗室的方向走去,達科利娜博士搖了搖頭,重新坐迴到落地窗旁。


    窗外,遠處的恆星已經接近地表,黃昏已近,恆星正在用最後的餘光明亮著這個世界。她還是會再次升起的吧。達科利娜博士看著那顆已經變成淡黃色的星體,歎了口氣。


    =============


    走進實驗室的林箋,在看到那具猶如水晶棺材一般的能量艙時,腳步甚至踉蹌了一下。能量艙位於實驗室最裏邊的位置,林箋感覺到自己的腳如灌了鉛水一般的沉重。淡藍色的藥液裏是格蘭夏爾修長的身軀。


    隔著薄薄的但卻牢固無比的合成玻璃製成的能量倉外罩,林箋慢慢的蹲□來,與能量艙中那個蒼白的麵容相對。


    他躺在能量艙中,脖子以下的部位完全浸泡在藥液之中。臉龐微微的側著壓在他總是束在肩旁此時卻鋪灑開來的半長發,在能量艙內白色的燈光下,那頭原本燦然的金色發絲此時卻顯得有些暗淡無光,有些雜亂的散落在臉際。


    他的臉色蒼白而無血色,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顯得痛苦而無助。甚至在無意識之際依舊緊緊的咬著下唇,雖然是在能量艙中,林箋依舊能聽見從他那布滿傷口的嘴唇間傳來的充滿痛苦的低吟。


    眼前似乎有些水汽氤氳起來,讓整個視線都開始有些模糊,林箋不自覺的手掌貼在那冰涼的艙罩上,那從指尖傳來的涼意甚至讓她微微的顫抖了一下。


    而,就像是感覺到了那從手掌上傳來的暖意一般。


    林箋看到了格蘭夏爾的濃密的睫毛輕輕的動了動,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一雙湛藍色的眸子露了出來,他看著林箋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然後原本在睜開眼後便舒展開的眉頭又輕微的皺了起來。他藍色的眼睛流露著單純的迷茫,像是在認真的思考什麽。


    果真認不出來嗎?林箋用手背將要劃出眼角的淚擦掉,努力的擠出一絲笑容。他此時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嬰兒,讓人不自覺的流露出善意的希望被接納的笑容。


    漸漸的,那雙藍色的眼睛中瞳孔似乎開始聚焦起來,流彩正在急速的迴到其中,就在一刹那,林箋看到了他驀然的睜大了眼睛,開始劇烈的掙紮起來。能量艙中淡藍色的藥液因為他劇烈的掙紮開始猛烈的晃動,就像是原本平靜的海平麵奔騰起巨浪一般。


    看著他痛苦的閉上眼睛,咬緊下唇,表情帶著狂亂的猙獰,劇烈的掙紮著想要從能量艙中掙脫出來的樣子,林箋驚慌的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她絲毫都不知道要怎麽辦。格蘭夏爾給她的感覺一向是堅實可靠而處變不驚的,他此時的樣子,她從未見過。


    他應該是相當的虛弱,隻不過掙紮了幾十秒鍾便開始粗喘起來。


    林箋忙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疼痛,來不及站起來便跪倒在能量艙前,拍打著能量艙的罩子,試圖喚迴他的清醒。可是格蘭夏爾卻又緊緊的閉上了眼睛,他幹脆的轉過頭,不再看她。自始至終,他沒有說一句話。


    “當初……我毒癮發作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麽難看?”


    “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在痛苦中聽到了什麽?無數人喊叫,淒厲的,哀怨的喊叫聲中,我聽到了一個有節奏的聲音。咚,咚,咚一下一下的,將我耳邊所有讓我發瘋的聲音都趕走了。當我安靜下來的時候,我發現了,那是你的心跳聲。”


    “你帶著滿身的光芒,站在我麵前俯視我,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跟我說‘看起來精神不錯’,我還以為是在做夢,然後就被你的金發所折射的恆星光晃了眼睛。有種刺痛的想流淚的感覺。可是那帶著刺痛的光芒卻將我從黑暗中拉扯出來。”


    “我不懂得表達,不知道如何去關心別人,看到別人痛苦時隻能驚慌失措,我……”


    “不難看……”


    林箋的話被打斷了,她愣住了,看著那個再次緩緩睜開眼的男子。他的眼睛看起來有些失神。第一次,林箋從他的眸子中看到了深深的絕望。就像是那一直支撐他的力量被瞬間抽走一樣,他在認出她後冷硬而憤怒的眸子此時帶著了無生氣的哀傷,就那麽毫不掩飾的流露著,看著她。


    那眸子中就像是深刻在靈魂中的絕望像一隻橘手一般狠狠的攥住了林箋的心髒。一個人,透過他的眼睛,竟然能表達出這麽透徹無餘的悲傷。她呆呆的愣住了,目光被那雙藍色的眼睛抓住,無法抽托出來。


    “我說你那時候,不難看。”勇氣再次一點一滴的開始匯聚在他的身體中,他再次將絕望掩藏起來,甚至微微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是嗎?”林箋看著他唇角沁出的笑意,那攥著心髒的巨手緩緩鬆開。就如同迴應一般,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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