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大師傅走進囚牢,看見亂哄哄的一團糟,無人修煉,隻是在爭吵議論,不由怒吼一聲,“吵什麽?想死不成?”


    頓時,嗡嗡低語聲,消失殆盡,繼而響起鐵劍交擊聲,哀嚎慘叫之聲此起彼伏。


    大師傅滿意地點點頭,鑽進許雲峰所在的陰暗山洞。許雲峰見他進來,連忙站起身來,大師傅擺擺手,示意他隨意,沉聲說道:“流雲山莊的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門主讓你去鎮守一個月。”


    “我?我剛迴來,又要出去。”許雲峰疑惑地問道,他不想出去了,需要好好調整一番,徹底壓服心魔,擺脫殺人的恐懼。


    “這是門主的意思。”大師傅冷冷地道,陰沉的目光掃來,對他的態度很是不滿。


    “就我一個人?”許雲峰一怔,問道。


    “嗯。”大師傅點點頭,眼中閃過一道詭異之色,複雜莫名,如看著那些被他斬殺的老虎的幼崽一般。


    “他們高手如雲,我一個人應付不了!”許雲峰心中一冷,要獨自去對付二皇子,那不是自尋死路?


    “這是門主的意思,打不過你不會跑?又沒叫你死守!”大師傅悶聲說道,直接遞上一把劍,“這把劍賜給你了。”


    許雲峰沒有接,那是柳風的祖傳寶劍“流雲劍”,他可不想奪人所愛,拒絕道:“我有劍了,這把劍給段一劍吧!”


    “這是門主的意思。”大師傅硬塞到他手裏,堅決地說道:“血影門論功行賞,這次任務你完成得好,這就是賞賜,不要也的要!”


    “大師傅,你能替我保管嗎?我出去用不著兩把劍。”許雲峰又遞迴給他,沉聲說道,似乎無論如何也不想收那劍。


    大師傅氣結,這把劍就是要送迴去的,他如何敢收下來?如今他假傳門主之意想徹底平息此事,已經冒了很大險,他又怎會再沾手?


    大師傅狠狠地瞪著他,直到他收迴劍,才說道:“留著備用!這次是隱秘任務,此去千萬小心,不可泄露行蹤,不可與門中聯絡……”


    “怎麽和門中聯絡?”許雲峰越聽越迷惑,不由打斷他的話。


    “門中自會與你聯絡,不用著急。”大師傅無聲地笑了,眼中的複雜之色更濃了,接著說道:“若遇上厲害人物,打不過你就逃,自會有人來救你……”


    大師傅說得沒頭沒腦的,極為怪異,但從他的神情卻看不出異樣,隻是眼神陌生了許多……迴來時,他的眼神還有些許溫和,如今則全是冰冷。


    這種事情許雲峰沒有遇到過,也捉摸不透,隻得點頭應是,換上大師傅拿來的一套青色長衫,背上流雲劍,手提寒光劍,去廚房拿了幹糧,轉身離開山洞……


    出了地下山洞,立在山穀旁的一塊巨石之上,抬頭望向天空,日頭漸西,已到申時,天快黑了。雪地裏,白茫茫一片,異常明亮,即使夜裏,也清晰可見。


    許雲峰孤零零的一個人立在雪地裏,心漸漸沉寂下來,如沉入冰穀之中……此去若是遇上二皇子,他難保要拚命,生死難料!


    想起那些慘死的族人,許雲夢,老穀主,還有許鐵連……他不再猶豫,若是有機會,定要親手殺了二皇子。


    此時,仇恨占據了他的心神,心誌堅定,一時間將那股心底的驚悸,無數慘死之人的仇恨與自己的仇恨相融合,化成了濃濃的殺氣,凝成一股驚天的煞氣,隱隱透著瘋狂的殺戮之意……化仇恨為力量,不但征服了對殺戮的恐懼,而且,能夠掌控這股滔天的殺氣!


    “血影狂魔竟然放心讓我獨自下山,難道不怕我趁機跑了?”解開心魔之亂後,許雲峰疑惑地自語道,繼而想到老頭說的明年將自己送去九陽門修煉仙法的話語,真的有仙法?


    如此說來,在劍穀遇到的那個仙風道骨的老者真的是仙人,而自己也即將踏入仙門?就此離開血影門,擺脫血影狂魔,還是等待這個十年一次的機會,一步登天,進入仙門?


    許雲峰靜立沉吟一會之後,搖搖失笑,暗道血影狂魔果然老奸巨猾,洞悉人性……他深吸口氣,漸漸冷靜下來,目光深沉地朝四周望去,待辨明方向後,身影一閃,朝流雲山莊飛奔而去。


    一路疾馳,許雲峰並未停留片刻,連續趕了一夜,在第二天傍晚之時,終於到了封平城……流雲山莊便在封平城裏,威名赫赫,可以說是封平城的定海神針。


    流雲山莊由武林中聲威顯赫的柳隨風一手創建,至今不到百年時間……柳隨風逝去之後,其孫子柳承雲繼任莊主之位,流雲山莊轉而注重經商,經營著數百樣生意,吃穿住行,鏢局、珠寶鋪、鐵匠鋪、藥鋪、賭院等等,皆有涉及,可以說半個封平城都是流雲山莊的產業。


    許雲峰進了城,並未直接去流雲山莊,而是先打聽流雲山莊的風評,待天快黑之時,進了封平城最大的酒樓,流雲酒樓。裏麵人聲鼎沸,熱鬧非常,一進門,一股酒香撲麵而來,小二笑著將他迎上二樓,尋空位坐下。


    一樓大堂已滿座,不少江湖人士,喝得醉醺醺的,嗓門大,喧嘩不休,胸脯拍得砰砰響。二樓尚安靜些,小二殷勤地擦了座椅,待許雲峰坐下,笑著問:“客官,您吃點啥?”


    “上一壇美酒,來六個拿手好菜,手腳利索些。”許雲峰隨口點了酒菜,丟了塊碎銀子給小二。


    小二樂得眉開眼笑,上了茶水,跑著下樓去要酒菜。許雲峰著實餓了,他沒有大師傅的手藝,可以隨時隨地烤肉吃,這一路上吃的都是幹糧……雖說是房老精心準備的,卻冷颼颼的,勉強吃上幾口,便沒了胃口。


    酒菜上得快,色香味俱全,許雲峰嚐了口,滿意地點頭,酒也不錯,辛辣而不失甘甜,他端坐在靠窗的位置,自斟自飲,瞄一眼窗外的行人,兩耳聽著他人的交談。


    “喂,聽說了嗎?又有人去刺殺皇帝老兒了,事鬧大了!”樓下一位大漢壓著嗓子說,聲音卻不小,聽到的人沉靜下來,側耳傾聽。


    “得手了沒?”


    “是哪位好漢?”


    “咋迴事?”頭一迴聽聞地人急忙問道。


    “這迴是懷州的牛氏雙雄,直挺挺地殺進皇宮,可惜,皇帝老兒的麵都沒見著,就給亂箭射死了,唉……”先頭那人,接著說道。


    “皇帝老兒身邊高人多著呢,誰能殺得了他,去再多人,也是送死。”坐其對麵的人說道。


    許雲峰聽到這個消息,不由一愣,雪國民風彪悍,崇尚武學,一半以上的人都能使上幾手,可謂豪傑輩出……看著不起眼的人,說不定就是個武學高手,不小心得罪了,就得拔劍分生死。因而,藝高人膽大,不少武林人士對官府並無太多畏懼,但是,膽敢殺進皇宮,刺殺皇帝的人畢竟極少,基本是有死無生!


    “這狗皇帝,就該殺。”一名大漢喝下一大碗酒,打個酒呃,悶聲說道:“他喜歡寶劍,天下人就都得把劍送過去,不給就殺人,這不是比強盜還蠻橫嗎?” “誰說不是呢,這天下都是他家的,所有人要想活命就得聽皇帝老兒的話,能有啥說的?”他的同伴勸道,“實在活不下去了,可以聯合天下好漢反了他娘的,宰了那狗皇帝。”


    “說得對,橫豎是一死,還怕他娘的。”先前那大漢一拍桌子大聲道。


    “宰了狗皇帝,誰來當皇帝?”角落裏一位落魄老者說道,“是你,還是武林盟主?”


    “嗬,誰當都成,要我說,那些文士隻會敗國,隻有我們這些好漢才能打天下。”那大漢笑著道。


    “打天下和坐天下是兩迴事,不可混為一談。”老者淡淡地說道,潑了一盆冷水。


    “我說那二皇子更該殺,我一拜把子兄弟,不肯讓劍,被他滅了滿門,這仇不報,枉為人。”另一名大漢恨恨地說道,麵孔猙獰,左手緊緊抓著把鬼頭刀。 “嗬,也不是沒人刺殺過,都死了,你胡小三也想去送死?” 角落裏那位落魄老者說道。


    “老張頭,你笑話誰呢,你兒子不也是死無全屍!”那大漢立起身,大聲說道,聲如悶雷,震得耳根子軟。


    “胡小三,跟老子耍橫,找死。”落魄老者低垂著頭,穿著破舊的灰色衣服,一臉狼狽樣,普通之極,尋常時候無人能留意到他。此時一怒,跳起身子,如怒的公牛一般,吹胡子瞪眼,聲勢不小。


    “你想下去陪你的兒子,老子成全你。”那大漢也是火爆脾氣,拔出刀,遙遙對著老頭,想一刀劈了他。


    那位落魄老者想要衝過去,卻被人拉住了,急得麵紅耳赤。


    眼看著便要打起來,眾人興致勃勃地等著看熱鬧,此時二樓一位老者站出來喝止了,“兩位好漢,還請給老夫一個麵子,莫在酒樓生事。”


    此人一身皂衣,五十出頭,麵孔白皙,書生打扮,不似武林中人,卻氣度儼然,即使靜默不語,也讓人一見難忘。


    “原來是柳二爺,幸會,幸會。”拔刀的漢子認出了那老者是流雲山莊的柳二爺,忙收起刀,上前見禮。


    這人一帶頭,立時不少人起身,對著老者搖搖抱拳見禮,柳二爺抬抬手,臉色微紅,笑著說道:“難得諸位英雄到封平來,這頓酒菜我請了,諸位吃好喝好,若是有難事,盡管找我。老夫在這封平,還能說上幾句話。” “柳二爺客氣了。” “那我們就不跟柳二爺客氣了,小二再來一壇美酒。” 那拔刀的漢子粗聲粗氣地說道:“柳二爺,聽說二皇子到了五百裏之外的鳳城,不日就要到封平,不知是否為真?”


    “對呀,他奶奶的,二皇子要是敢來封平惹事,柳二爺可不能饒他。”二樓一位精瘦的漢子插嘴說道,其他人頓時跟著起哄,要流雲山莊出頭。


    柳二爺看了那精瘦漢子一眼,臉色冷下來,忍著怒氣不語……要知道二皇子一路下來,滅了不少門派,若是找上流雲山莊,禍事不小。柳二爺深知對方的厲害,主張息事寧人,不觸黴頭,若是二皇子來了,要啥給啥,咋說咋行。可是,莊主不答應,誓死不低頭,非要拚個莊毀人亡。他勸不住,生悶氣,才跑出來喝酒散心。


    柳二爺不想示弱,卻轉而說道:“據說,二皇子身邊有位厲害人物,絕頂高手都近不了身,一招斃命……若是胡英雄想要報仇,可得小心了。” 柳二爺一說完,頓時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絕頂高手都能一招斃命,其他人更不用說了,上去不就是送死?可是,明知是死,還是有人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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