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圓圓說:“《流水高山》。”


    據《列子·湯問》記載,俞伯牙善於彈琴,鍾子期對音樂的欣賞能力很強。有一次俞伯牙彈奏時心裏想著高山,鍾子期聽了說:“善哉,峨峨兮若泰山!”伯牙又想著流水,鍾子期聽了說:“善哉,洋洋乎若江河!”


    吳三桂便不再說話,手在陳圓圓的肉體上像彈琴一般撫摸起來。


    四、吳三桂對陳圓圓說,我擁有你就像擁有一座神山


    蠟燭依然流淌著燦爛的光澤,使整座房間一片絢麗。


    吳三桂橫躺在床上,頭枕在陳圓圓裸露的胸脯上,覺得酥軟極了,舒服極了,他的頭仰著,看著畫了各色各樣圖案的屋頂。他仍然很興奮,頭腦也很清醒,卻似乎如在夢中!


    陳圓圓伸出光滑豐滿的手臂摟抱著吳三桂的腦袋,手掌輕柔地撫摸著吳三桂冒出胡茬的臉龐,掌心便有種麻酥酥的感覺。她感覺到自己從來沒有現在這麽踏實過。如果說原來的她是一片浮萍,那麽現在的她就是一棵紮在土壤裏的小樹,而吳三桂便是她的土壤。


    吳三桂是那麽結實,身體那麽沉。可是奇怪的是當吳三桂壓在她身體上時,她一點也沒有負重的感覺,而是覺得輕鬆舒暢。


    吳三桂被撫摸著舒服極了,望著閃閃爍爍的燭光和燭光以外的黑夜,不由自言自語地說:“我真不希望天亮起來。”


    陳圓圓感慨地說:“我也是這樣想的。”


    吳三桂感慨地說:“這世界為什麽要有戰爭?”


    陳圓圓說:“我也不希望有戰爭!可是沒有戰爭的話,我倆也許無緣相見。所以我得感謝戰爭了。”


    吳三桂突然來了說話的興致,一躍而起,問陳圓圓:“你剛才說你在田府時,便麵對東北彈《流水高山》了是不是?”


    陳圓圓眨著眼睛,好看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樣扇動著說:“是呀!”


    吳三桂揶揄她:“你別哄我!你我那時還沒有見麵呢,你怎麽就知我是你的知音呢?”


    陳圓圓肯定地說:“我沒有哄你!那是憑一種感覺。”


    吳三桂問:“你何時知曉我的心意了?”


    陳圓圓說:“我是久聞將軍的大名了。在田府裏,兵部侍郎與田大人談起過吳將軍,並把吳將軍派人到蘇州要用重金禮聘我的事當做笑柄說起來時,我聽到了,心裏好感動。”


    吳三桂罵道:“此等俗物哪知憐香惜玉?”


    陳圓圓說:“從此,我便天天麵朝東北彈《流水高山》了。”


    吳三桂笑道“你不怕我聽不到麽?”


    陳圓圓說:“聽是聽不到的,隻求使你心知,也求使我心安。所以即使明知你聽不到,我卻依然要彈!”


    吳三桂聽了,激動起來,又擁圓圓入懷一陣狂吻。鬆開之後,吳三桂便開玩笑說:“這麽說來,侍郎大人倒是我倆的媒人了!”


    陳圓圓便忸怩作態,不許吳三桂多話。


    吳三桂見陳圓圓情態極妍,惹人想入非非,心中一動,便問:“人們都誇你聲色甲天下。色甲天下,我已經領教過了,確實如此!聲甲天下卻沒有見過,你能不能表演給我看看?”


    陳圓圓深情地說:“將軍如果喜愛,妾自然要獻醜了。”


    吳三桂想了想說:“那你就彈奏《流水高山》吧!”


    陳圓圓說:“此曲不用再彈。”


    吳三桂便奇怪了,問:“我們沒有見麵之前,你天天麵朝東北方向彈奏,那時我聽不到。現在我們相聚在一起,我能聽到了,你卻說不用彈了,這卻是為何?”


    陳圓圓淺淺一笑說:“我彈《流水高山》的目的是為尋覓知音。現在知音已在眼前,又何必再彈。再說相知貴知心,何必流於形式?”


    吳三桂聽後,感動極了。他沒有想到一風塵女子見識竟然這般卓絕,看來自己並非錯愛於她。於是,吳三桂說:“那你隨便彈吧!”


    陳圓圓披衣下床,想了想說:“我就彈曲《江兒水》吧!”然後便抱起琵琶,隨手地撥弄一下琴弦,一串清音便直竄而出,消失在遠方的夜空。


    陳圓圓撥弄琴弦之後,便錚錚地彈奏起來,那清脆單純而又幽雅深邃的音符在寧靜的夜晚裏流淌,顯得格外動聽悅耳。之後,陳圓圓便邊彈邊唱起來:


    “花容月豔,減盡了花容月豔,重門常是掩。正東風料峭,細雨連織,落紅萬千點。香串懶重添,針兒怕待拈。瘦體嵓嵓,鬼病懨懨,俺將這舊恩情重檢點。愁壓損,兩眉翠尖,空惹的張郎憎厭,這些時對鶯花不倦。”


    吳三桂心中暗歎:果然是聲色雙絕!於是,不由細細地打量起圓圓來。見燭光之下的圓圓麵容嬌豔,越發對她產生愛憐之心。


    陳圓圓似乎進入了境界,彈奏得更加清純。


    “槐陰庭院,靜悄悄槐陰庭院,芭蕉心乍展。見鶯黃對對,蝶紛翩翩,情人天樣遠。高柳噪新蟬,清波戲彩鴛,行過闌前,坐近池邊,則聽得是誰家唱采蓮。急攘攘,愁懷萬千,拈起柄香羅紈扇,上寫阮郎歸詞半篇。”


    吳三桂邊聽邊搖頭晃腦。當唱到“高柳噪新蟬,清波戲彩鴛”時,吳三桂脫口讚道:“好!”


    受到吳三桂的鼓勵,陳圓圓彈得更起勁了。


    “炎蒸天氣,挨過了炎蒸天氣,祈涼入繡幃。怪燈花相照,月色相隨,伶仃訴與誰。征雁向南飛,雁歸人未歸。想象腰圍,做就寒衣,又不知他在那裏貪戀著?並無個,真實信息。請一行人捎寄,隻恐怕路迢遙衣到遲。”


    陳圓圓唱得情真意切,聲情並茂。吳三桂聽得如癡如醉。


    “梅花相問,幾遍把梅花相問,新來瘦幾個。笑香消容貌,玉減精神,比花枝先瘦損。翠被懶重溫,爐香夜夜熏。著意溫存,斷夢勞魂,這些時睡不安眠不穩。枕兒冷,燈兒又昏。獨自個向誰評論?百般的放不下心上的人。”


    陳圓圓彈畢,撫弦的手指依然輕依在弦上,仿佛要留住那清音。


    隨著一聲輕響,吳三桂仿佛夢中驚醒。


    那清音似乎並沒有離去,隻是在黑色而安寧的夜空上久久迴蕩。


    兩人四目相對,寂然地坐著,各自守著各自的心事。


    陳圓圓突然問:“你是怎麽知道我的?”


    吳三桂說:“我在看了你畫像之後才知道的。”


    陳圓圓奇怪地問:“畫像?我什麽時候給過你畫像?”


    吳三桂說:“不是你給我的畫像,而是我的手下給我的。”接著就把陳三強如何請人為她畫像,再送給自己看的過程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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