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忙道:“迎兒可好?”


    莫瑜在旁迴道:“嶽父,迎兒好的很,這會子累了,已是睡了。”


    賈赦也知道古代的破規矩,那產房自己這個親爹是進不去了,隻在門口轉悠兩圈兒,方想起來還不曾看外孫子。


    原來迎春身子骨兒不錯,雖是頭胎,生產並不曾花許多功夫,不過兩個時辰孩子便下來了,肉乎乎的比尋常孩子壯實許多。才出生的寶寶壓根兒看不出像誰來,賈赦抱著隻管念叨:“這孩子一看就像外祖父。”


    莫鯤不樂意了:“哪裏像你了?你看他鼻子眼睛,分明像我。”


    賈赦道:“你那眯縫兒的小眼睛,哪有寶寶這麽大!你看寶寶的眼睛,分明是我賈恩侯的眼睛!”


    倆老頭站在屋子就較上勁了,莫瑜在旁啼笑皆非。忽然莫鯤喊了一聲:“老二你說,我孫子像誰?”


    莫瑜老老實實道:“兒子委實看不出來,我瞧著誰都不像。”


    倆老頭頓覺掃興,同時大罵“無趣”。


    昌齡郡主並她大兒媳婦在隔壁屋子笑得直喊“哎呦”。


    三日後孩子洗三,清明圖書館免費贈送了一批書籍出去,書生餐館也免費請客人用餐一日。夥計勤快的告訴眾人:咱們家小爺洗三!過些日子小爺滿月想來也能整這麽一出。


    於是許多人都去打聽莫家小孫子何日滿月。


    孩子滿月那日,果然清明圖書館又將《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各贈出一百本,書生餐館免單一日。雖贈出去的書不多,卻鬧得幼童“莫峴”之名在士林中聲傳頗廣。那會子秋闈將近,許多學子都漸漸來京了,一時間也傳為佳話。


    偏此事既是好事、又不惹人眼,便是聖人聽了也不過一笑,倒是想起舊年賈赦的折子來,果然命人包下些客棧給諸位趕考的學子。此舉大得士心,一時間滿京城皆是稱頌聲。尤其那貧寒士子,泣淚滿麵,望宮中方向下拜,口稱“聖人憫士,萬古明君也。”


    兩個月後,因太後薨逝而拖延一年的鄉試終於在各處開始了,莫瑜拎著他嶽父特請三味書屋的丁魯班先生替他打造的一整套用具、穿了整整七層棉布單衣,走進貢院大門。


    丁魯班做的玩意巧得很,有許多可轉開的格子。格子中除了紙筆之類的,還有一個拿驢皮縫製的皮囊,往裏頭吹足了氣、紮緊口子,可做枕頭使。下頭藏著一個精巧的小爐子並一些上好的銀霜炭,炭裏頭還撒了提神的香料。吃食中也有前些日子晾好的碎幹菜葉子,拿水煮煮還是綠的。旁的不說、莫瑜整個人在貢院裏頭都比旁的考生舒服許多,故此心情不錯,拿後世的話說,便是心理上占優勢了。


    饒是如此,三場下來,整個人也跟蔫了的茄子似的。然較之那些出了貢院的門便倒地不起的考生倒是好上了許多。莫家的下人忙扶著他上了馬車往家裏來。迎春這會子早出了月子,正在家中抱著兒子幹著急。忽然聽說丈夫迴來了,又不便往前頭去尋他,隻在院子門口巴巴兒望著。


    好在莫鯤兩口子也知道兒媳婦也在候著,粗粗問了幾句話便打發他迴去了。


    莫瑜離著院子老遠便見潘又安家的在門口張望,見了他立時往裏頭喊了一聲“二爺迴來了!”


    迎春立在院門裏頭,見他進來,上前抓了他的手道:“考完了再也莫管,快些洗漱,好生歇會子。”


    莫瑜一笑:“隻依二奶奶。”


    二人攜手進去,莫瑜狠狠的大睡了一日。


    到了放榜的日子,莫賈兩家早早便派人去守著了。為了表示對女婿的重視,賈赦特派了王恩親領著三四個人去看榜。莫家來的也是大管事,二人倒是熟的很。兩家人都對莫瑜頗為自信,許多人家多從後往前找,他們全都從前往後找。不多時,二人同時惋惜的歎了口氣。


    旁邊不知哪家的笑道:“兩位家的少爺沒中麽?無事,還有下一科。”又顯擺道,“我家少爺在五十七位。”


    莫家的管事耷拉著臉道:“我們二爺幹嘛偏偏是第十一位?差一點兒便能進去前十,多好聽啊!”


    王恩也耷拉著臉指著他道:“他們家二爺是我們家姑爺。”


    作者有話要說:古代的考生真是可憐啊……


    啊,我覺得不是皇帝笨,是他輕敵啊,他對老五一定不會這麽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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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蟲子超級多,室友君投訴= =


    ☆、101


    話說莫瑜中了舉人,兩家皆歡喜得很。賈母自然想到寶玉頭上了,


    寶玉今年已十七歲了,他哥哥賈珠十四歲進學,寶玉聽聞在家學中念書好的很,偏一直不曾去考童生。如今二丫頭的女婿已是中舉,賈母頗有幾分著急。因尋了賈政來問。


    賈政捋了捋胡須道,“前些日子我也曾問過他們學裏的先生,道是靈透有餘、城府不足。考個童生不成問題,隻是性子尚需磨練,先生道,不若晚兩年再考。”


    賈母仍覺有些不甘,賈政道,“薑家大公子也不曾考呢。所謂十年磨一劍。”


    賈母這才怏怏的不再言語。過了會子,又問寶玉婚事。


    賈政笑道:“這個我也想過兩年,橫豎寶玉不急著議親。前些日子大哥道,兒子身為十一皇子之外祖卻無有爵位,頗不好看。他恰在替聖人做一物,於國大有益處,若能成了,許能替我換個小爵位來。那會子再與寶玉議親,不定能議個好媳婦兒。”


    賈母大驚大喜,不由得站了起來:“當真?為何不曾告訴我!”


    賈政笑道:“他不過隨口一言。此物甚是機密,成與不成尚且兩說,故我們不曾告訴老太太。”


    賈母喜之不盡。這幾年賈赦替聖人做的東西還沒有不成的,往常都是做完了才說,如今既然肯先告訴賈政,必然有了十足把握了。不由得念佛道:“你們兄弟好了,我老婆子去了地下,也能見你們父親了。”說著垂下淚來。


    賈政忙寬慰了一陣子,賈母隻說要去謝謝佛祖,打發他去了。


    眼看著賈政才出門,賈母的麵色忽沉了下來。


    方才她忽然想一事。


    原來舊年探春訂親的時候不曾擇馮紫英那堂弟,不單馮家詫異,旁人也詫異,總有好事的猜測緣由。賈家這頭賈母邢夫人王熙鳳一概不知,唯有往馮家那頭去探了。雖得了丈夫暗示、知道那次求婚有旁的緣故,馮家二太太尤恐傳出去什麽對自己兒子不利的謠言來,便向人說,賈府的姑爺都不得納妾,知道馮府必不肯答應,故此給了低門小戶。旁人自然驚詫無比,乃問緣由。馮二太太搖頭隻說不知,又道,這事乃是榮國公一個人定下的。


    相似的大腦,腦補方向總是一致的。各家太太老太太想著賈赦前些年忽然將闔府的姨娘通房都打發了、而後才定下這個姑爺不納妾的規矩,紛紛猜此事有後院陰私,且都猜賈赦早年夭折之長子八成死於小妾之手。更有那往賈府去的勤的,想著王夫人忽然就病了,且一病就是三四年全不曾出來見人;偏她才病了不久,賈赦竟幫著賈政升官了!裏外裏連在一處想了想,王夫人合謀賈赦小妾暗害了賈赦長子的故事,在一些太太老太太腦中出奇相似的冒了出來。總有那嘴碎的長舌的悄悄一個說與另一個,後傳到北靜王太妃耳中。老太妃也猜疑了半日,終有一日親來見了賈母,說與她如今外頭有如此這般謠傳。


    賈母口中雖直批“胡說”,麵上做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樣來,內裏早驚濤駭浪了。


    她從前不曾疑心這個乃因她知道賈赦早年那一院子的小老婆沒一個有能耐的,如今聽了這話,不由得越想越生疑。


    賈母並不知道賈赦挑了這三家女婿侄女婿甥女婿都定下“不得納妾”的規矩,雖此事並非機密,偏沒人想得起來告訴她。隻是迎春那女婿門第兒不低,連迎春懷孕那會子都不曾見一個通房丫鬟。賈母當日心中也曾有幾分納罕,並暗暗稱讚孫女兒好手段,往日竟不曾看出來。忽然聽說竟是長子與人結親時便議定了的,連探春都因為這個不肯許給馮家那般人家高門第的人家,她能不起疑麽?


    須知賈赦往年日日都耗在後院與小老婆吃酒,旁人不知道,賈母比誰都清楚些。迴頭想著,隻怕長子委實查到了什麽陰私之事,才將那一院子小老婆統統打發了。


    又想著當日賈赦查出王夫人貪墨中饋銀錢、並坐下許多糟心事、甚至算計到賈璉頭上去,終也不過收了她的權柄作罷,還替她收拾了首尾。後來她隻向鳳姐兒稍稍有了一個小動靜、半分不曾當真與賈茁母子有害,怎麽竟讓關進佛堂了?一關三四年,連她女兒做了貴妃生了皇子也分毫不見有欲放她出來之意。偏賈赦對元春與十一皇子他竟十分在意,早早便做了盤算,且步步精心。足見賈赦對二房之怨恨唯在王氏一身爾。這般教賈母如何不胡思亂想?


    莫非,當年長孫之死,當真如外頭那些人所猜那般?


    若當真如此,日後若當真能扶起十一皇子,王氏這個外祖母卻是藏在他母族的一根刺。放她出來、隻怕賈赦將與二房翻臉。沒了賈赦的扶助,單憑二房壓根兒不可能撐得起一位太子。不放她出來,又恐元春知道了生事。


    今日聽賈政這麽一說,賈母思忖了半日,不由得漸漸生了異想出來。橫豎王家如今有了王熙鳳,早不管她了。賈母長歎一口氣。如有一日王氏引得賈家兄弟鬩牆,就莫怨她老婆子狠心了。


    另一頭賈政雖心裏盤算著來日得了爵位在與寶玉議親,心裏十分明白,如今闔府榮辱皆係與他長兄一身,便來與賈赦商議。


    賈赦有時候想到寶玉的親事也頭疼得很。寶玉並非尋常的古代少年,從原著上說是有來曆之人,從後世評論看來這孩子追求精神共鳴,且賈赦眼瞧著此子頗有樸素的民主思想,還預備將來引著他做革命先鋒呢。這孩子倒是不好隨意與他定人家的。他想了會子,看看賈政那張書呆子臉,乃道:“我先在外頭讓人打探著。”


    賈政直將“外頭”二字想作“薑大人與齊大人”,笑拜道:“多謝兄長。”走了。


    賈赦又想了想,直讓人將寶玉喊來。


    不曾想這迴寶玉來得到快,且麵上頗為自然,不似前幾迴一般,進了他大伯的書房如進了刑部大牢似的。


    寶玉行了禮,笑道:“我早猜著這幾日大伯會尋我。”


    賈赦自己斟了一盞茶笑道:“我卻是臨時想起喊你的。”


    “左不過這幾日罷了。”寶玉道,“老太太前兒抱怨大伯與父親不惦記我的親事呢。我尋思著,依著大伯的性子,大約會來問我自己的。”


    賈赦這才明白賈母劇透了,笑道:“知道就好,你今年十七了,我隻問問,你想要個什麽樣性子的女孩兒同你過一輩子。須知咱們這年月,悔婚卻是不易的,你好生思忖著,定了就不便改了。”


    寶玉搖了搖頭:“我這會子不想定親。”


    賈赦自然知道他心裏還有黛玉,乃勸道:“不是讓你立時就定親,隻是你得想想,預備尋個什麽樣的媳婦兒。晚兩年倒沒什麽,橫豎你還小呢。”


    寶玉又搖了搖頭:“旁人我是不同他說的。隻是大伯,我瞧著倒是個知道我的。我這會子想不了旁的。”見賈赦還欲勸,忙道,“那日伯父同我說,若天下眾人能一道定規矩,規矩便能公平些。我後來尋思了許多日子呢。偏伯父後頭又不曾教導我。”


    賈赦笑道:“我卻一直在等你想出了什麽來告訴我呢,這麽些日子可有所得?”


    寶玉歎道:“無。我曾翻閱史書,曆代興亡皆如此。明太祖朱元璋本是貧寒出生,乃伯父所雲之弱勢。偏他一得江山立時搖身一變化作強勢者。我也明白伯父早年所言‘如不好生考個功名則人盡可欺’了,強勢弱勢、單看權在誰手。強勢未必相欺弱勢,偏他若想相欺,弱勢無可奈何,隻能受著。”


    賈赦大讚:“竟能看出這個!你小子當真不錯。”又道,“不錯,強勢弱勢,須得看權在誰手。而權在誰手,終於得看兵在誰手。”


    寶玉接口道:“偏弱勢一旦得兵,便不再為弱勢,他所定的規矩,依然偏著強勢。”


    賈赦點頭:“故此,若要弱者不弱,須得弱者有兵。”


    寶玉搖頭:“又是死局了。”


    賈赦笑道:“我說的是,弱勢者始終有兵。”


    寶玉忙施了一禮:“求伯父賜教。”


    賈赦道:“你忘了一事:兵士本身其實是弱勢。他們盛世為兵戶、不入權貴之眼;亂世則多為被強征的貧寒農戶。他們自身及其家眷,俱為弱勢。”


    寶玉一愣:“可他們得聽將帥的。”


    賈赦笑道:“若兵士自有主意,將帥官員之令一旦危及他們自身家眷,便不肯從呢?”


    寶玉想了會子:“不能。兵士不曾讀書,自己並無許多想頭。”


    “讓兵士讀書便是。”


    寶玉又搖頭:“兵士若讀了書,誰還肯做兵士呢。”


    賈赦笑道:“你說到了另一個點子上,便是‘讀書’。平民少讀書,故縱有受了人迫害的,知道去辯理的少,忍著的多。想要天下公平,須得開民智、使天下萬民不論士農工商俱讀書。”


    寶玉笑道:“這個隻怕難。士子家境充裕,尚可讀書;農人若都去讀書了,田地便荒蕪了。且不說咱們大家吃什麽,單問他們自己吃什麽呢?”


    賈赦道:“這個就得靠環兒他們了。他們做出好東西來,尋常使三五人方能做的農事,用了他們做的工具,一人足矣。如此三五人輪流做活養活三五人,剩下的日子讀書。”


    寶玉奇道:“他們還能做出這個來?”


    賈赦點頭道:“如今我聘了許多洋先生,過些日子大約還有人乘船過來,便可研習這些東西。”


    寶玉想了一會子,讚道:“果然好!伯父想來已有主意了。”


    賈赦笑道:“我雖有些主意,也隻含糊著,不若你頭腦清楚。來日有什麽想頭,你得替我寫文章。”


    寶玉忙道:“隻是小侄筆力不足。”


    賈赦笑道:“比我如何?”


    他二人俱笑。


    寶玉至此對他大伯父頓生知己感,後時常跑來他書房,伯侄倆倒是常常說些普濟天下的話題,外人聽著還以為是何等大慈悲之人。遇上賈琮來了,一通搗亂,鬧著就把人弄隔壁台球室去了。


    忽有一日賈璉迴來向他老子道:“朝廷得了戰報,西海沿子那頭,章石鹿老將軍大獲全勝,就要班師迴朝了。”


    賈赦一愣,原著不是輸了的?旋即明白,章石鹿的本事強於南安郡王,此戰換了將領,竟然贏了。不由得大喜:“甚好!如此又可太平些年月。”不用有姑娘遠嫁了。


    賈璉笑道:“正是。聖人今日高興的很。”因說起朝會上薑武所奏的“增加撫恤陣亡將士家眷”。


    賈赦一皺眉:“薑武提的?”


    賈璉點頭道:“當著百官提的,看著不像是同聖人事先奏明過,聖人也頗有幾分訝異。“


    賈赦心道,這出風頭的話題怎麽能他自己提出來?忙打發人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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