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思忖了一會兒,問他:“你怎麽知道的?”


    賈赦道:“薑文那廝特親來告訴我的。”


    薑文從二十年前便是聖人心腹謀士,此事盡人皆知。賈母聽他喚薑文作“那廝”,又聽說賈璉入禦史台便是薑文親調去的,倒是信了。又說:“你若同薑大人要好,可托他拉扯拉扯你弟弟。可憐見的,一大把年紀,還在個從五品上。”


    賈赦扯了扯嘴角:“他又不是權臣,如今內閣都讓老聖人的人把持著。得等他們慢慢奪迴來、或是老聖人漸漸老了,才是我們的時代。”


    他方才那句話本是晃點賈母的,偏賈母聽了他在外頭的吩咐,反倒以為有何深意了。許久方長歎一聲,這個她已然無力左右的兒子早投了聖人,老聖人隻怕也漸老了。後漸漸止了與甄家等老親的來往,此為後話。


    賈赦迴去方想起來還有個謝恩折子要寫,自然又請黛玉當了槍手。


    不日*雲果然迴去了,她倒是歡喜得很——榮府裏的女先生留的功課委實太多了。


    保齡侯夫人聽說元春晉了貴妃,也知道迎春大約不會入宮了。如今賈家外頭瞧著唯有一個賈璉,許多人都打聽到賈璉常捧了一大捆冊子迴家尋他老子去。榮國公這聖人“隱謀”之號漸漸出來了。可惜他們家舊年不敢輕舉妄動,錯過了交好的時機。那時候誰能知道,才一年多功夫聖人便穩了這許多。此番倒是讓黛玉猜對了。


    又過了幾日,賈赦終於做好了幾個物理實驗裝置。什麽特別光滑的漢白玉台子、帶光滑漢白玉輪子的小車、水晶凹凸透鏡、銀球震擺什麽的。趁著這日家學休沐,賈赦領著幾個男孩子在大江胡同的書房裏做實驗,那裏環境能使人放鬆。果是賈環對這些尤其感興趣,賈琮次之,寶玉也覺得有趣,唯有年齡最小、按理說好奇心最強的賈蘭,雖也覺得有趣,仿佛不是很想知道為什麽的樣子。賈赦心中暗歎,難道這就是天生的文科生麽?遂決定等編好了物理教材,漸漸開始教這些孩子物理知識,以賈小環為重點培育對象。芳齡十歲的賈環小朋友從此被他伯父帶往了一去不迴的理科男之路,此為後話。


    賈赦領著四個男孩子才迴到府裏,門房送信來,說是薑文忽然邀他明日去打台球。因著有了賈璉和齊周兩個中間人,賈赦有日子沒跟薑文碰頭了,許多事想問問他。


    薑文近日一直忙著朝務流程之事,其實他過去禦史台隻為了追迴舊年那些國庫欠銀,他本人性情活潑,不拘於俗,倒是不太合適禦史台的。好在他早晚入閣,各處混個臉熟也沒錯。


    二人碰了麵,賈赦便“騰”的拉高了警戒線。今兒薑武沒來!這兩兄弟若有事要瞞著對方,必然不是什麽好事。


    薑文隻說被賈赦坑的太忙,今日且歇著。賈赦抱怨自己替他背了黑鍋,兩個人互相損著鬥台球。


    鬥著鬥著,薑文忽然說:“還抱怨聖人撬走小齊。你家裏不是有了更好的文書相公麽?”


    賈赦一直防著他呢,一聽就知道是說黛玉,哼道:“小齊是賬房好不?況我家近日沒添文書相公啊。”


    “偏你近日送來的幾封折子一封好似一封。”薑文一壁打球一壁笑道,“莫告訴我那是你寫的。”


    賈赦翻了個大白眼子:“少說風涼話,我哪會寫什麽四六駢文。一直都是文書上寫了我抄的。”


    薑文讚道:“好文章!”想了想,“是了,你從前也不曾寫這些。恩侯,這等人才放在你府上當文書委實可惜,不如你去問問,是哪位先生代筆的,可有功名?”


    賈赦“且”了一聲:“你當我傻麽?你都說這個人好了,我迴去問問,自己好生重用。”一杆子擊了兩個球入穴。“剛撬走我一個人,還想打主意,想都別想。”


    薑文後又套了他半日的話,偏半分不曾套出來,隻得悻悻而去。


    賈赦樂嗬嗬迴去將文書上的人理了一遍,又讓各處加強保密。薑文是個不容易死心的,且讓他使力氣查一個根本沒有的人去!


    因迎春及笄的日子將近了,鳳姐兒知道公公打心眼子裏疼這個小姑子,親忙忙碌碌四處打點。賈璉如今早知妹夫日後也是自己仕途的助力,乃問他老子,要不要將迎春記在邢夫人名下。


    賈赦擺手道:“很不必。計較嫡庶的人家規矩必然嚴的緊,我可不讓迎兒去受那委屈。若不計較這個,又何須弄那麽一場呢?迎兒就是姨娘生的又如何?我就這一個寶貝閨女。小瞧她的不會來求娶,求了我也不給。你且等著,管保不在乎的比在乎的多海了去了。”


    果然,迎春及笄這信兒一放出去,京裏頭多少暗地裏打主意的。如今世人皆知賈薑齊三家交好。齊周與薑氏兄弟俱為聖人心腹;賈璉入朝不足一年便調了兩處衙門,每到一處都弄出一個大動靜,都是聖人親點的。隻要聖人不倒,這三家前途無量。迎春又有聖人與皇後親下旨褒獎,她堂姐還才升了貴妃,榮國公*女之意更是早透露出去了。


    一時邢夫人鳳姐兒日日有接不完的帖子請她們各處賞花遊園。聖人如今有六位皇子,除了後家,其餘五位皇子的母家個個都露出求娶迎春的意思,更不提諸多欲倒戈或是欲做牆頭草的權貴。最多的仍是聖人本營中的各家,“隱謀”之號本是從他們當中傳出去的。好在賈赦先告訴邢夫人,迎春的婚事由他一人做主,莫胡亂應了人家什麽。鳳姐兒愈發不敢亂應了。


    榮府謀劃著,迎春及笄禮之正賓請的薑武之妻鄒氏,讚者乃是齊周太太梁氏,擯者為程林幼女程蘭靜。唯有讚禮,原欲請戶部尚書鄭鬆之妻,偏薑武力薦昌齡郡主。


    賈赦便問:“昌齡郡主的大兒子是怎麽個情況?”


    薑武道:“在翰林院呢,編了五六年的書了,是個明白人。”


    聽這調子賈赦便知道此人有抱負,偏他們家沒什麽實權,聽著是皇親國戚,其實不好尋門路。


    賈赦又問:“你那小師弟……日後誌向如何?”


    薑武道:“是個踏實的,有時候也活潑。自幼隨家父讀書,已有了舉人功名。我父親讓他再讀幾年書,等兩科再考進士。我瞧他誌向不輕,道是要做個好官,不論大小。大官好做、好官難當。”


    賈赦猜隻怕昌齡郡馬莫鯤本也是個有抱負的,卻因故不曾施展,才將幼子送入薑老爺子門下。這倒也不錯,隻要他們家對自己閨女好,助他們在朝廷占一席之地有何不可?說到底,這跟林如海將女兒托與自己一般無二。


    一麵想著,薑武忽然問:“你可將二姑娘說通了?”


    賈赦慨然道:“自打讀了那幾本兵書她便明白了。她道,十年磨一劍,豈能朝夕速成。後來皇後召見,我將與聖人的交易直言與她。從宮中迴來,迎兒倒似忽然長大了許多,跟變了個人似的。”想必皇後和宮中所見所聞使她感慨良多。賈赦又何嚐不想孩子永遠單純快樂呢?隻是她的年紀到了,便該知道這些事了。“等她及笄一過,我便預備與她說些朝堂之事了。”


    薑武點頭。莫瑜來日是要在朝廷上博些功名的。雖是想著賈赦能給他不小的助力,如迎春自己也能相助自然更好了。


    賈赦欲約郡馬莫鯤一會,薑武忙拍胸脯打包票,隻管包在自己身上。


    兩個人才商議定,薑文忽然走了進來,笑的跟撿了一大箱金子似的。“那江南綁匪從李總督之圍剿中逃脫;李衙內倒是尋著了,原來是被賣去了一處小縣城的花樓,因無人信他是兩江總督之子,委實吃了不少苦。”


    賈赦與薑武麵麵相覷,半晌,賈赦道:“吃了不少苦……不會是那個意思吧……”


    薑武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低調,都低調……河蟹爬過


    ☆、43、第四十一章 走馬


    賈赦與薑武會麵多是在隔壁賈赦的宅子,來薑武家極少,來了也不過吃頓飯,故此倒是頭一迴見他的書房。


    薑武的書房很是開闊,有某人書房兩間那麽大。書架上滿滿壘著各色書籍,從四書五經到兵法謀略,連遊記話本都不少。當中擺著一個紫檀木的大長案子,上頭各色文房四寶堆一長溜,顯見是薑武弄亂了,他媳婦還不曾收拾。牆麵也掛著兩軸寫意畫兒,賈赦自然欣賞不了。倒是一副對聯的字跡看著眼熟:


    拂袖雲滌劍,踏花香滿屐。


    薑武得意道:“小齊寫的。”(^_^)


    賈赦恨道:“怎麽都沒替我寫一幅。”


    薑武哼道:“替你寫了你能看出好賴來?”


    賈赦一噎,四麵環顧刻意找茬,“你這書架實在亂得很,找書多麻煩。”


    薑武瞥了他一眼:“我可有兩個書童歸類排書的,說了你不識得好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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